《人间择偶指南》诗晴Memoirs

17、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感情里也是一样

　　17.1
　　邱成对知萦的追求，是男生追女生的范本。每日的早安晚安的微信例行不变，给女生一种每天都有陪伴的安全感。工作日总有两天要约知萦吃饭或者看电影，亲自开车到知萦公司或者小区楼下接送，从不迟到也从不催促。餐厅永远是精心挑选过的约会餐厅，提前订好景观位，按照知萦的口味来点菜，几次之后便对知萦的口味已经了如指掌，不用问都可以点出她最爱吃的菜品。送知萦回家必须亲自送到电梯口等知萦上了电梯，五分钟后再次询问知萦是否已经回家锁好门，才会开车离开。不见面的每一天，睡前一定会给知萦打电话聊天，汇报一天的行程和次日的安排，包括哪些特定时期不能及时回复微信或者接听电话的，都提前告知知萦，怕她找不到他会多想。所有的节日都会给知萦准备礼物和鲜花，价值不菲且用心之至。知萦出差，邱成都会开车接送，要推着行李到安检口才会和她告别，时刻盯着航班变动，延误了会提醒她吃饭休息，等她到达落地后刚一打开手机，一定会收到邱成的微信问候是否顺利到达。如果是邱成出差，则回京的当天一定会约知萦吃饭，如果晚上到达的航班比较晚，就在回家前到知萦楼下见个面，且每一次都带着送给她的当地小礼物。在两人还没明确恋爱关系时，周末的所有朋友活动邱成都邀请知萦一同参加，他对知萦的好也让所有人有目共睹，在场的女生无论单身还是跟男朋友一起，都常常公开或者私下跟知萦说，邱成对你是真好，语气总是难掩羡慕。
　　唯一的是让知萦隐隐不安的是，邱成对她的这份好太甜了些。像英国下午茶里那些甜到极致的甜品，吃第一个时入口惊艳，对这份甜蜜赞不绝口；吃第二个时就要配着英式红茶，以茶的清苦去中和这份甜；吃第三个时则几乎要摆手了，因为大概要配藿香正气水都镇不住这份甜。

　　17.2
　　与任乐的上一段感情经历已经让知萦明白，这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感情里的付出都需要回报。所以与上一段感情不同的是，她学会了尽力地迎合和回馈邱成对她的这份好，以维持感情的天平处于平衡状态。注意，也确实是尽力，因为邱成那一端的爱的筹码太重且不断增加。于是无论工作再忙，她也要及时回复邱成的短信和电话。在外地出差，都要跟邱成报备行程；回京的当晚即使再累也要空出时间来跟邱成见面。和邱成吃饭，每次必要精心化妆打扮，高跟鞋从没有低于7厘米，不管自己的脚有多累。其实和任乐在一起时，她几乎从不穿高跟鞋；任乐百般央求说想看她穿高跟鞋，她也只在任乐生日派对上穿过一回。
　　作为一个旁观者，我明显感觉到知萦现在的这种状态和谢余及任乐在一起时都不一样。她说，面对完美的邱成和完美的爱情，她必须永远完美地应对。但是我反倒觉得，她和前两者在一起时更美。
　　我印象里，在英国毕业前知萦经常是素颜穿着oversize的学院LOGO T恤，盘腿坐在在图书馆的楼梯上和谢余讨论毕业论文，头发用发髻松散地挽起来，全神贯注地盯着笔记本电脑，偶尔喝一口放在身边的咖啡，有时候两人讨论问题还会激烈地辩论，中英混杂地争执不下。我觉得那是她最美的时候，放松而自然的美。后来她和任乐在一起，因为知萦这种对任乐有绝对的吸引力，任乐对知萦也有迷弟般的爱恋，她除了陪任乐参加聚会时偶尔惊艳四方，其他多数时间也是依然我行我素穿着随意，不知道穿着球鞋和卫衣在玛莎拉蒂的副驾上提了多少次分手。那时候她的美是性情又洒脱的。而现在，我看着她连微笑都要练习的样子，感觉这种美经过了许多修饰，精致得有些不切实际。
　　我看她和谢余恋爱时，像在看文艺电影，底色是伦敦清澈又阴沉的天空，色调复古而唯美。看她和任乐恋爱时，像在看国产爱情电视剧，霸道富帅爱上你，情节比编剧编得还跌宕起伏。等到看她和邱成恋爱时，像看春节联欢晚会，男女主持人衣着华丽地笔挺地站着，口中朗诵般念着标准的台词，身后是喜气洋洋的吃瓜群众和盛大的舞台背景。他俩的爱情太过完美，完美到所有人都预计两人会分秒不差地合念出十二点整的倒计时，在零秒时，一起歌颂：“新的一年到来了，新郎和新娘从此结为夫妻。”

　　17.3
　　一天邱成说雨天不想出门，想让知萦陪他在家里一起看电影，知萦便打扮了一套见父母的乖巧装束，准备去邱家登门拜访。邱成从中江书苑走到我们老破小的楼道口，撑着伞接她过去。虽然仅仅一条马路之隔，但每次邱成都要亲自来接送知萦，像父母接送幼儿园的小朋友一样风雨无阻。
　　他俩一起进了中江书苑，走到了九号楼的另一个单元门口，邱成停下来说到了。知萦不解，说，来过你家一次，我应该没记错单元号。邱成笑而不语，带知萦刷卡进了楼，按了三层的电梯。
　　原来，这里是邱家在中江书苑的第二套房子，也是邱成现在真正的独自住所。一套布置极为考究的大平层，品位之高足以作为ins家居博主的封面图片。这套房子原本与邱太太所住的是相同户型，显然邱成请了知名设计师重新设计，对户型进行了大动筋骨的调整，把一套中规中矩的传统大四居打造成当下流行的LDK户型+主卧大套房。
　　公共空间是餐厅、客厅、厨房连为一体，整体一百多平米，呈白色系。家具陈设很简洁，环形的白色大沙发摆在中央，墙上没有电视，只有一个巨大的投影幕布。餐厅是一个六人位的白色大理石西式餐桌，与厨房的白色岩板岛台连在一起，岛台上是一个造型别致的高级西厨水龙头。私人空间是由原先的三间卧室合成，变成一间主卧带一个起居室和一个衣帽间，呈黑色系：黑色床品、黑色窗帘，黑色的屋顶，好在有一盏设计师款落地灯，床头摆了一些香薰蜡烛，才显得不那么压抑。邱成解释说，他睡眠不好，黑色助眠，所以装修时就把卧室做了黑色系。起居室里则摆满了邱成的各种玩意，墙上挂着三块滑雪板，地板上放着一辆竞速自行车，角落里还有一套高尔夫球杆。衣帽间里的衣柜全部是茶色玻璃，内部有灯带照明，像进了男装奢侈品店。满满一柜子的西装从薄到厚，从浅色到深色排列；另一柜的衬衣也是一样整齐有序排列。衣帽间的中央岛台里，领带、皮带和手表都分区陈列。还有两个定制鞋柜，一个皮鞋柜和一个球鞋柜，像邱先生的茶叶藏品展柜一样，展览着男主人上百双挚爱的鞋，每一双都一尘不染。邱成兴致勃勃地介绍，自己每年出国滑雪，在不同国家都喜欢逛当地最好的鞋店，这双是伦敦摄政街著名老牌鞋店买的英式男鞋代表作，那双是日本的顶级皮鞋制作人一年只定制三双的手工靴，还有这双SKP旗舰店买的鳄鱼皮限量款，刚刚从法国总部做了擦色送回来。
　　如果说曾经在中江书苑里租住过的那个小衣帽间已经满知萦灰姑娘的幻想，那邱成的衣帽间让知萦知道了，灰姑娘的幻想天花板仅限于后妈的女儿，她甚至都不知道公主和王子是怎样生活的。

　　17.4
　　知萦不禁感慨说，“从没想到男生生活的地方竟然可以如此整洁。”
　　“你也去过其他男生的家吗？” 邱成不知道是认真还是无意地问。这个话题瞬间让知萦有些无所适从。于是，她决定模仿着邱成的语气，也用这种让人摸不清是认真还是无意的态度淡淡地回答，“前男友在国内的时候去过。”
　　在之前聊天的时候，她已经发现邱成对这个话题比较好奇。她曾经简要地说明了跟谢余和任乐的交往，大概情况邱成是了解的，但是邱成还是有意无意地问起。男人的妒忌心是爱情最明显也最危险的证明，知萦在任乐身上已经得到了充分的证明，因此她也一直对这个话题保持谨慎。
　　但是今天，邱成显然想继续追问这个话题。他好像在这个漂亮的家里各处埋伏好了地雷，知道总有一个话题会让知萦踩雷，好顺理成章地抛出他的问题，“我是相信你的，只是我想再确认一下，你和他还有联系吗？”
　　“没有了。回国拿回东西之后，就没再联系过。”知萦诚恳地说。说实话，她在认识邱成之后，确实几乎想不起任乐带给她的伤心了。新欢治旧伤，她一直因此对邱成心怀感激。
　　“微信能删掉拖黑吗？”邱成也诚恳地看着知萦。
　　知萦有些吃惊，一向沉稳自信的邱成直接地提出这样的要求，她有些猝手不及。在感情里，她也有很多权衡利弊的准则，其中第一条就是，最重要的永远是身边人。于是她说，“确实已经没有联系了。如果你担心的话，我可以删掉。”
　　“谢谢你。还有，能不能把你在英国的那个男朋友也删掉。”
　　知萦没想到，他竟然还会追溯到谢余。她和谢余已经有三年没有联系了。谢余的头像没有变，但从来不发朋友圈，也不对任何共同好友的朋友圈点赞留言。这个人选择主动地从她的生活里消失，也终于被动地从她的记忆里淡去。如果不是邱成问起她，她几乎已想不起那段被岁月掩盖的前朝往事。
　　“这么久了，他可能都已经把我删掉了吧。”知萦想以幽默缓解这个话题的沉重，显得更随意一些。
　　“我想请你删掉。”邱成还是不放过，语气更加的恳切。“知萦，我带你见过我父母了，你知道你对我是多么重要。我想跟你走得更远，所以尤其希望不要有外界干扰我们的幸福，答应我好吗？”
　　这样的上纲上线，让知萦百口莫辩。如果是任乐时期，她大概会唇枪舌剑地辩驳回去，无论任乐一哭二闹三上吊也不认输，再等任乐回头求她就好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不想因为一些无谓的争执失去邱成这样优秀的伴侣，也懂得了在感情里在所难免的妥协。从上一任身上吸取的教训，在下一任上会成为经验。这就是恋爱进化论，恋爱中的人也会像物种进化中的鹿一样，为了吃高处的叶子而最终变成长颈鹿。所谓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感情里也一样。
　　于是二十七岁的知萦从未想过会听到自己温柔地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