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择偶指南》诗晴Memoirs

18、同居是检验是否适合结婚的唯一标准

　　18.1
　　叶知萦在她二十七岁的时候，再次搬进了中江书苑。
　　不得不说，那时候身边的女孩子们都羡慕她。去年此时才她刚轰轰烈烈地怒甩了痴情富二代任乐，一年之后就潇潇洒洒地拴住了钻石官二代邱成。
　　知萦认识邱成的两个月后一天，我倚在卧室的门框上，看她精心地试穿每一条裙子，挑选每一件首饰，再小心翼翼地叠好装好，整整齐齐地收纳到行李箱里。她面若桃花，像一个待嫁的新娘。我问她，上次你从中江书苑搬出来，想到过会有一天会搬回去吗？知萦莞尔一笑，说，如果没有搬回去的底气，怎么可能有搬出来的勇气。
　　这一次知萦又教会我一件事，看一个女生的底气，不要看她拥有什么，而要看她舍得放弃什么。那些舍得把香奈儿放在地上的，往往拥有爱马仕的实力，至少是拥有爱马仕的心。临走前，她对我说，二房东，还是老规矩，我租金照交，房间照留。我说，半只脚都要嫁进邱家了，还留一手。她说，没结婚的时候都是过程，只有结婚了才是结果。等我给你送结婚请柬的时候，就顺带来退租。说罢她推着一个行李箱，下楼坐进她的理想未婚夫邱成的车里。这一年的七夕，邱成为了表白对知萦的爱换了车牌号，车牌号是昭示天下的ZY520。小混混的任性是把恋人的名字纹在胸前，二代的任性是把恋人的名字挂在车牌号里，一样的味道。

　　18.2
　　知萦和邱成正式同居了。这是她做出的理性选择，在心理上等同于试婚。还在高中或者本科的时候，未婚同居像网瘾一样，是父母老师眼中青少年除了刑事犯罪之外最大的败行。出国之后，国外年轻人对性的开放和对爱的慎重，与国内年轻人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映照出国内社会文化体系与当代婚恋内在需求的矛盾。在欧美人眼里，先性后爱是非常合理的顺序，因为性是了解对方的一部分，只有多方面的了解和相处，才会确定爱上一个人，逐渐走向谈婚论嫁。他们不理解中国人对性的封闭和对爱的草率——竟然会有人还未磨合性生活就结婚，而且仅仅因为年龄大了就必须谈婚论嫁找个老实人接盘？这才是他们眼里最可怕的事情。婚前性行为还可能会被扣上不自爱和轻率的帽子，是给中国年轻人心理上裹的小脚。结婚入洞房搞得像大年初一早上才能穿新衣服似的，也不想想新衣服是不是也得试了再买，以防大年初一早上穿着不合适？
　　同居的第一周，知萦察觉到了邱成完美的外壳上的一条裂缝。这是一条深深的裂缝，远处不可见，细看却极恐。这条裂缝像蛇一样扭动着，蔓延在邱成的整个身体里，也紧紧地缠绕住了知萦的生活，并逐渐勒紧她，几乎要使她窒息。

　　18.3
　　刚搬进来的第二天晚上，知萦加班回来，看到邱成坐在白色的环形大沙发里，面色沉重。她刚要说话，邱成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大概过了一分钟，邱成说，你听到楼上的声音了吗。知萦仔细听，楼上有小孩在地板上跑的声音，轻微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邱成说，我去楼上沟通一下。知萦说我陪你一起吧，邱成说不用，你就待在这里不要动。接着邱成出门了。
　　知萦等了十分钟，见邱成还没有回来，便披了件衣服坐电梯上楼。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她惊住了。她看到邱成在歇斯底里地跟楼上的孩子母亲争吵。她从来没有在邱成彬彬有礼的脸上见过如此令人恐惧的神情，像变身后的狼人，愤怒到不可遏制几乎失控。邱成看到了知萦，但没有停下。对面的母亲已经害怕到要关上门，但邱成还是不依不饶地要求精神赔偿。知萦吓得不轻，还是抱住他，对那位母亲道歉，劝邱成先回家。就这样，才好说歹说把他劝回家。
　　回家关上门后，邱成转过身，以命令的口气质问，“你为什么不听话？”
　　知萦愣了，说，“我看你半天没回来，担心有什么事情，所以上楼来看看。”
　　邱成再次重复，“我告诉过你待在这里不要动，你为什么不听话。”
　　知萦竟然学会了沉默是金，在她希望维持的关系里。虽然后来她那一夜噩梦连连。第二天上班，她晨会刚开完，邱成的微信就到了，关切地问宝贝我昨天吓到你了吗？对不起，我最近因为楼上噪音睡眠不好，昨天忍不住发脾气了，牵累你了，对不起。知萦想了想，回复说我知道你心情不好，没关系我会陪你的。
　　后来知萦才渐渐发现，这只是邱成性格里的冰山一角，邱成的易怒像一张细密的网，构造出他和她生活每日的囚笼。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间黑色的卧室，因为邱成的睡眠微弱得像惊弓之鸟，一丝光、一点动静都会让他彻夜难眠。
　　都说一个男生对待服务员的态度就是未来对待妻子的态度，知萦一次次看着邱成在帝都黑珍珠排行榜的高档餐厅里，因为海鲜不够新鲜而叫来主厨，或者因为大厅里的空调凉风大而叫来大堂经理要求关掉全场的中央空调。刚开始遇到这种情形她会劝，但邱成只会更加愤怒为什么她不和他站在统一战线，于是后来她只好缄默不语，直到邱成自己结束自己的战火。
　　直到一天，她回到家看到邱成约了工人师傅，在卧室的黑色房顶上安装了一个机器。连续几晚的十点，他打开机器发出了轰鸣的震响，于是从此楼上是死一般的寂静。知萦不理解是什么样的如鲠在喉，能够让邱成在他按照文艺复兴时期教堂屋顶花纹做了精美浮雕的屋顶上，安装了这个丑陋的震楼神器。那一刻，有一个念头像一颗种子一样破土而出，邱成不是他表面上的那样，也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

　　18.4
　　更令知萦不可理喻的是，知萦和同事朋友聚会，邱成一定要去接她，但要求知萦在他到达后的十分钟内必须离场回到车上，无论宴席是否结束，这要求比首汽专车的等候十分钟还严格。如果她百般推脱说自己回，邱成又会每隔十五分钟微信她一次，而且如果连续两条微信没有回复，意味着超过半个小时，那么电话就会立刻打来，或者邱成的人车已经等在了餐厅楼下。这让知萦想起占有欲过强的任乐，但是邱成更高一筹。他并不会像任乐一样大吵大闹，而是会以自己的方式控制他想控制的一切。
　　有一次我们同学聚会结束，我和知萦挽着手刚走到餐厅的电梯口，就看到邱成出现在那里。我明显感觉到知萦的身体僵直了。邱成倒是非常自然，投行的工作环境让他常年西装革履，永远都以一副金融精英的形象出现，彬彬有礼，谦恭得体。他拿着一件西装外套给知萦披上，说天气降温了，知萦出门的时候穿得少，所以过来送外套。女生们都投来羡慕的目光，啧啧称赞知萦太幸福了。邱成主动和我们每个人打招呼，跟女生说感谢照顾知萦，欢迎来家里玩。跟男生逐一握手，介绍自己在XX证券工作，有机会多交流。他以一敌十，跟全场陌生人寒暄到位，然后大家挥手道别。尽管他表现的如此得当，我们却感受到他有一种领导视察基层的优越感，好像我们这些堂堂海归同学们都是一群工厂师傅和女工，在接收著名总工程师的视察。
　　回到车上之后，知萦终于忍不住了，说邱成这样的突然出现给她造成了难堪。邱成并不理会，只是问刚才聚会里的几个男生都是什么背景，是否单身，是否有主动约过她吃饭。知萦生气了，开了车门就要走。邱成出来抱住她开始连连道歉，说自己只是太想她了又怕她穿的少冻感冒，见她不回微信，才唐突地出现了。于是在邱成诚恳的道歉下，这事就算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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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几天后，知萦半夜醒来喝水，发现邱成没有睡，躺着床上睁着眼睛。她吓了一大跳，问他怎么了又失眠。邱成半晌才回答，说，你是不是跟XX学长聊微信了。知萦几乎懵了，使劲回忆了一下，确实前天学长找她问一个工作上的事，顺带夸了一句，说看了她的朋友圈，还是像读书时一样女神。知萦发火了，说看对方手机这样的事情如果都能发生，双方就没有必要走下去了。和之前一样，邱成再一次恳求甚至是哀求她，说他太害怕失去她，求她删掉这个学长的微信。知萦无论如何解释，邱成还是执意要她删掉。知萦在深夜中清醒了，她想起小时候曾经风靡全国的那个电视剧《不要和陌生人说话》里那位让小孩害怕到会嚎啕大哭的男主角，安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