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复兴》嘲吾

59、58.挑拨

　　山贼头子们分析出来的结论，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含金量的，比如说，镇远王确实，暂时不会打坠星山脉以北这块三角地区，地势复杂易守难攻不说，本身也没什么兵力，根本无法对镇远王形成威胁，除非这里数量众多的佣兵们突发爱国热情，团结一致对抗叛军。
　　但这可能吗？
　　这块三角地区，对双方来说都是鸡肋，有之，不会有多大的帮助，无之，不会有多大的威胁。偏偏普路纳斯就看上这条肋骨，要知道，一条被打断的肋骨，轻易就能插入躯体中脆弱的脏器，轻易，就能夺人性命。

　　至于诺兰内忧外患，似乎必须速战速决；至于镇远王勾结邻国卡拉姆，打算打一场持久战；至于双方一不小心就会因为镇远王引狼入室的举动，弄得两败俱伤，弄得民不聊生，国家千疮百孔……这些暂时都不是普路纳斯需要关注的事情。
　　他现在，只需要全心全意地，争分夺秒地，为自己抢一块根据地，组建一股属于自己的力量！
　　这样，他才有足够的能量，搅乱这整个天下，悄悄地在舞台上扫出属于东土的位置。

　　“这些问题，你本来就应该来问我呀！”小简一嘟哝着嘴说，“他们能知道什么？真是多此一举。”
　　“最博学的当然是氐星君。我只是想了解他们。”普路纳斯笑道。
　　“那你了解得怎么样了？”
　　“还行。”
　　“……”小简一为普路纳斯敷衍的态度爆了青筋，捏着小拳头说，“还行到底是怎样！”

　　“有待继续观察啊。”既然要扮演一个角色，就需要对自己催眠，一直到连自己都相信自己是这样的人了，别人自然也就相信了。普路纳斯现在已经对这种扬着下巴斜着眼，吊儿郎当懒洋洋，气死人不偿命的语调姿态，驾轻就熟。
　　小简一翻个白眼。“我告诉你，我要是早知道你想留下这些个山贼要干嘛，就不会由着你了。这些个山贼啊，有点逞凶斗狠的本事，要是上战场，别人阵势一摆，这些山贼就蔫了！别指望用他们攻城掠池！你要是想回到镇远王身边，做你的普路纳斯•穆密二王子，大可以去取两个将军的首级，准够你洗清废柴之名了。”
　　“真巧，我也是这么打算的。”
　　“那这些草包山贼，要来干嘛？”

　　“攻城不行，杀人放火可是他们的强项。我想你明白我的意思，我想要掠夺一切能掠夺的财物，收拢一切能收拢的战力。”
　　简一点了点头，想了想，忽然变了脸色道：“不对，你什么意思？”
　　普路纳斯笑得很灿烂：“我要去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这里的一切，拜托你们了。统军之道，想必于二十八宿第二宿的亢金龙，就是小菜一碟；至于运筹帷幄，没有人比最博学的氐土星君更擅长了。顺便希望你能替我跟冷云飞——壁水星君商量一下，再见面的时候，我想能看到一些比较有杀伤力的武器。”

　　“你不带我？！你不带我？！”简一蹦了起来，估计她本来是想揪普路纳斯衣领的，但对方太高，她只揪到了普路纳斯的前襟，“你想得美，我才不管！反正你必须得带着我，不然我到时候就跟你女人告密，说你拈花惹草，故意勾引雅利安、卡瑞娜、库娃什么的，见一个爱一个……”
　　简一又蹦又跳张牙舞爪的，她的威胁对普路纳斯却是完全没有效果。
　　“我的女人，会比你了解我。”普路纳斯满不在乎地笑笑。

　　“你……你……你……哼，算了，喏，这个东西你拿着。”简一嘴巴撅得老长，回头跳到桌子上坐着，“聚魂珠已经有反应了。而且我提醒你啊，如果鬼氏遗孤所在地，跟十二战将封印地靠得足够近的话，觉醒的力量说不定会互相影响……当然了，说不定也会不小心解开了别的什么封印，放出一两个怪物……这次你们在坠星山脉算是幸运的，放出来一个空楼之弓而已。鬼秋仙也没跟你说明白，这要是附近还埋着几个千年的僵尸，万年的鬼怪什么的……”
　　简一晃荡着两条腿，瞥见普路纳斯眼角闪过的寒光，也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就自嘿嘿地笑了。
　　“你跟鬼氏有怨仇？”
　　“远日无怨，近日无仇。”她犹满脸小人得志。
　　“那你身为堂堂星君，挑拨我和鬼秋仙这两个凡人，难道只是因为兴趣？”

　　简一耸着肩膀吃吃地笑，轻拍着普路纳斯的肩头，一副“别人我不告诉他”的神秘表情：“这就叫做御下之道，要平衡牵制，不要铁板一块。”
　　普路纳斯的眉峰挑挑：“恭喜你，这点你完全不用发愁。”就算谁都知道内讧会教渔翁得利，但鬼氏和北域似乎永远不可能全心全意合作，因为多年的宿怨，因为理念的迥异，因为谁也不甘愿屈居谁之下。两者之间，只有平衡，没有结合。
　　简一像是知道普路纳斯在想什么似的，又用同一种神秘表情对他说：“想要变成铁板一块儿，除非先把血脉混在一块儿。”
　　联姻？这个词一下子就出现在普路纳斯的脑中，但随之而来的疑问，才是他此时此刻最最感兴趣的——简一到底想干什么？
　　按理说，简一身为二十八宿的氐土星君，所作所为、所思所想，应该都是代表了天庭的意向才对，可如今看来，似乎不是这么简单。
　　而且，简一的才智普路纳斯是知道的，她行为举止一如孩童，看似毫无心机，可她绝非孩童，行事也处处透着心机。她会如此说，绝对不可能是无心失言——那么，她的用意又是什么呢？

　　“看，我就知道，我一说什么，你就开始想东想西。”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旁的人想得少了，顶多就是卖了自己一家子，我若是想得少了，一卖就是一军一国。疏忽不起啊。”
　　“唉，你这样，不累么？”简一摇头叹气，老气横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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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百万！”罗伯特遭雷劈了似的一蹦三尺高，尖叫道，“你说的是铜币吧？！”
　　普路纳斯笑而不语。
　　三个呼吸之后，在普路纳斯“你说呢”的坚定注视下，罗伯特的气势迅速萎靡下来。“不可能的，家族不会愿意用这么多钱来赎我。”

　　三百万很多吗？其实普路纳斯还并不是非常了解，从塞缪尔随便一个“资助好友”，就能出手几十万金币来看，好像也并不是一个很恐怖的数字。一匹战马的价格就要上千个金币，三百万，也就是三千匹战马而已。
　　普路纳斯这么想着，就这么说了：“噢，原来我们‘蒙尘的明珠’，优秀的罗伯特•卡普克先生，对于‘火焰之鹰’家族的价值，还比不上三千匹战马。”
　　罗伯特苦笑了一下，他说的是实话，普路纳斯再怎么讽刺他，他也无能为力了。

　　“坐。”普路纳斯扫了一眼他屁股后头的椅子，施施然道：“我相信你是很有诚意的，只是脑子不太明白。来，我们一起来分析一下……你是帝都卡普克家的庶长孙，塞缪尔同父异母的哥哥，没错吧？你并不受宠。塞缪尔有一个睿智的祖父……噢，抱歉，他是你们共同的祖父。像你做的那些事情……陷害塞缪尔，夺取塞缪尔所拥有的一切，你好像成功了。陛下惩罚了塞缪尔，剥夺了他继承人的位置，塞缪尔那些价值连城的装备，全都进了你的囊中。
　　“不过罗伯特先生，除此之外，你还得到了什么？继承人的位置似乎依然不大可能落在你头上。塞缪尔又失去了什么？他在帝都的生活依旧逍遥快活。而你……却只能用钱，到佣兵工会去雇佣一些陌生人，来陪你寻宝。我想，你在你的祖父，或者你的父亲那里，碰了壁吧？还是你根本就不敢去要求，要求带走一队私兵和扈从？
　　“你依然不受宠吧罗伯特先生？可是我们睿智的道林•范恩•卡普克先生在顾忌什么呢？被一个孙儿辈，用如此拙劣的手段所欺骗和胁迫，这也太离谱了。”

　　罗伯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你……你还知道多少？”

　　“有些事情，连原来的普路纳斯还不清楚吧？”他微微笑着，“可是我猜，你这个突如其来的依仗，能够令一位睿智又威严的家主也产生了顾忌……让我想想……它突然出现，却又对你有益，或者，你于它有价值。总之，为了它，道林可以容忍你所做下的这些事情，而你却依然无法靠着它为所欲为。我想，如果不是它的价值不够，就是因为你于它的价值不够。”

　　“你说得很对……很对……”罗伯特缓缓地向后靠向椅背，以一种萎靡颓丧的姿态，不知是因为轻易被普路纳斯说中了心事，还是这些被提起的心事令他酸楚。“很对……”

　　“所以，你的价值……你不必要操心，道林老先生会愿意和我洽谈的。请按照我的希望，完成你的这封家书吧。另外，你欠普路纳斯、塞缪尔和丹尼尔的债，我会讨回来的；但，也许你还有机会，争取一种让我们双方都能够愉快地接受的偿还方式。”
　　“那是什么……是什么？”普路纳斯的笑容，让罗伯特的手不自觉地颤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