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她决定去死[明日方舟]》阿噗噜

54、隔岸

　　——托兰·卡什觉得，自己可以脱离玛恩纳带来的所有好奇心，完全从一个独立存在的个体角度上去欣赏这个女人。

　　那场己方只有这寥寥几人的追击战——虽然她自己本人将其叫做逃亡——但是无论怎么来看结局，托兰都没办法把现在的结局当做胜利逃亡这么简单的事情。

　　你知道我曾经在整合运动担任过一个什么样的角色，托兰先生。

　　那个重新做了自我介绍，目前被他们简单称呼为示拿女士的女人如此介绍着。我清楚他们的队伍，我也知道由我介绍前往整合运动的都是些什么人。

　　所以呢，你想说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一群禁不起琢磨，可能实力水准连佣兵都称不上的家伙……但是女士，你别忘了那终归是个曾经在各地掀起暴乱的混乱组织，首先感谢您的认同，可惜事实就是，玛恩纳和我再怎么厉害也没可能把你从这个数量的人堆里带出去。

　　别太有压力，先生，整合运动能够真正武装起来的其实只有一小部分而已。
　　她却如此轻描淡写的说道。

　　塔露拉始终在让大部队跟着我走，不同于我一个人想走就走的情况，那样一支部队每日的消耗是相当可观的，龙女并不是名义上的领导，能让整合运动走这条路已经很麻烦了，她管不了那么多的细节，而这一路上他们拥有的时间和筹集资金的速度并不足以立刻充实到队伍里面，哪里有来人就给东西的可能？

　　没有任何一个成熟的武装部队的领袖会这么做。

　　我比任何都清楚我走了一条什么样子的路，托兰先生。
　　女人慢条斯理地解释着，一点也不曾在意托兰压不住的急迫都要摆在脸上了。

　　这一路上，珍贵的不止是武器弹药，食水医药这种基础的生活物资同样不好弄，无论是让这些普通民众的感染者留在原地还是跟着，需要消耗的物资都是个相当可怕的数字，塔露拉拿不出来，如今的整合运动也拿不出来——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把我抓回去，至少能解决眼下最难解决的麻烦。
　　他们至少得让我好端端的活着，还得是没怎么受伤的回去，要不然的话，他们根本无法说服那些被我送进整合运动的感染者。

　　——比想象中还要擅长玩弄人心的女人。
　　托兰给出了一个新的评价，但不得不说她的这番话安了萨卡兹的心，他在抽空思考玛恩纳·临光能不能玩过这女人的时候跟着她上了路。

　　***

　　意料之中的，需要面对的麻烦只多不少，但是女人的表情仍然十足淡定，姑且不说那个让去送死都不会回头的听话过头的阿戈尔少年，她和玛恩纳的配合也是超乎想象的默契，这就让本来是接了活负责保护人的萨卡兹全程沉浸在一种被人拽着跑的荒谬感里。

　　老实说……
　　之前和他分析情况的时候，说的那些内容他还能理解为坏女人玩弄人心的水准很高。

　　但是……单单靠着这么点情报信息，就能硬生生在几支围剿队伍里提前算好他们出击的时间差，从中找到一条能错过出击时间的前进方向……这就有点吓人了。

　　……而且还是不止一次。
　　还是不止一次！！！

　　这让托兰·卡什想用巧合来说都张不开这个嘴！

　　因为都会犹豫嘛，又不是什么非打不可的仗，他们可比我们更舍不得浪费弹药。

　　女人对此解释的相当随意，她比划着手指和呆愣愣的萨卡兹讲，比如说要不要杀了我啊，要不要因为这点小事浪费弹药啊，如果我很厉害的话要不要慢点过来先让其他的队伍消耗掉避免自己的小队产生伤亡啊……之类的。

　　他们会出手，但是不会马上出手，算好就行了。
　　她说的有多云淡风轻，托兰·卡什现场体验心跳骤停的感觉就有多刺激。

　　托兰最后一次在草丛里和一支围剿队伍擦肩而过的时候，头皮都在隐隐发麻。
　　萨卡兹是注定为了战场而生的种族，可哪怕是托兰·卡什这样久经沙场的老牌角色，他也没见识过战场居然还能这么玩。

　　是的，玩。

　　——那个女人对与战场时机的精准掌控和举手投足间无意流出的散漫态度，都充分说明了她的真正心态。

　　……她只是在玩而已。
　　而自始至终未曾真正出面攻击的塔露拉，说不定也是这样想的。

　　“塔露拉？”女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还在疑惑的萨卡兹，忽然跟着轻笑一声。
　　“她现在可没空理我，我替她筛出来了不少不听话的家伙，整理队伍提高士气，他们可还需要一点时间呢。”
　　至于现在，整合运动应该不会再跟过来了。

　　当他们成功踏足名为格兰法洛这一小镇的这一刻，就意味着他们已经进入了伊比利亚的领域，哪怕是塔露拉也要考虑一下更深层面的东西，她不能，也不可以走进来。

　　“……草。”
　　终于停下来的萨卡兹缓了好一会才从之前的激情澎湃热血高昂的兴奋里冷静下来，他呆愣愣的站在原地，过了一会，终于憋出来一个字正腔圆的字音作为开场白。

　　玛恩纳正好走过来，托兰木呆呆的转头看着他，半天又憋出来一个字。

　　“草。”

　　“这娘们的脖子上长了个什么玩意……？”托兰手舞足蹈的比划起来，“你记不记得我们怎么过来的？他妈的她怎么算出来的？这是人脑子？我哪里是跟着个什么‘柔弱不能自理’的可怜女士在大逃亡啊？你信不信给她一只佣兵队伍她都能打穿卡兹戴尔？？？”

　　玛恩纳·临光毫不客气地皱起眉头。
　　“注意你的措辞。”他拿出一袋子古金币扔到了托兰的手上。“这是你的酬金。”

　　托兰看了看自己手里的袋子，又看了看满脸都写着“你该走了快滚”的玛恩纳·临光。

　　“你厉害，玛恩纳老爷。”
　　他毫不客气地收起了这明显是这位库兰塔自己交的酬金，不忘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严肃的提醒着：“这件事听我的，玛恩纳，趁她那个好儿子目前还是没有爹的状态，早点搞定这位祖宗——她这个水准的战术指挥已经不是天才能概括的级别了，你把她接回临光家，给她一个明面上说得过去的身份，我敢保证回头她就能还你一个真正属于骑士的卡西米尔。”

　　玛恩纳：“……你废话太多了。”

　　他在托兰惊愕的注视中，极罕见地多解释了一句。
　　“她不属于我。”

　　“更不该属于卡西米尔。”

　　托兰只是长久的看着他，好一会才一脸为难的举起手，拇指和食指圈起来，做了一个极富暗示意味的手势：“真的不试试？……跟她一起打仗真的挺爽的，能通过你走个后门也不错啊玛恩纳老爷，不说别的，至少脸不亏啊。”

　　玛恩纳：“……”

　　玛恩纳·临光面无表情地拔出了他的剑。

　　***

　　格兰法洛，这是一座相当安静的，安静地甚至有些死寂且阴沉的小镇。

　　这里有些排斥外人，对身为阿戈尔的水月还有些在此之上的抵触敌意，好在玛恩纳的气质能在第一眼上解决很多问题，这里连旅馆也没有，最后还是身为镇长的蒂亚戈接待了这几个人。
　　托兰不喜欢这里的氛围，更何况他本就是个萨卡兹，不歧视萨卡兹反而讨厌阿戈尔的特殊氛围让他觉得格外不舒服，最后给博士留了个联系方式后便匆匆告辞，蒂亚戈没有阻拦，他对这位苍白瘦弱的年轻女性有种超乎其他镇民理解的宽容感，哪怕她的身边带着个称呼她为妈妈的阿戈尔少年。

　　非常抱歉的是这儿没有旅馆，姑娘。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格兰法洛有不少空房子，建的很高，虽说还是看不见阳光，但是可以看见海岸线……价钱？不，您的话，就不用收钱了。

　　他有些局促的搓了搓手，表情有种不善遮掩的慌张，老人这些笨拙的描述瞒不过眼前的两个人，但是博士对此无动于衷，而玛恩纳只是皱了皱眉，也只是说了一句，要先去看看定下的住处。

　　老镇长给她安排的是一处独立始终无人入住的三层小楼，楼顶阳台能看见已经与昏暗天幕融为一体的海岸线，附近的灌木葱茏花藤环绕，明显是长久不曾有人打理，有一种被时间和空间遗忘的荒芜感。

　　帮忙收拾房间的是镇长介绍过来的名叫乔迪的青年，性格腼腆手脚却足够麻利，其他还有几个过来帮忙的村民，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阁楼便打扫的差不多了，比起从何处开始收拾房子，他似乎更关注博士苍白的脸色和太过单薄的身体，在她准备伸手帮忙的时候二话不说地把人按在了椅子上。
　　水月因为进来开始的那些奇特视线多多少少有些情绪，如今看见了另外一个阿戈尔很是好奇，在博士去休息的时候两个人聊了一会天，而等到她饿醒了，想要起身去弄点吃的时候，乔迪已经带着熬好的鱼汤和清粥过来了。

　　您有什么事情可以叫我，女士……因为看您身体不是很好的样子，长途跋涉应该也很累了，我没弄一些太丰盛的食物，口味调的比较清淡，您可能吃不太习惯，但是请看在身体的份上，多少吃一点吧。

　　乔迪放下食物，声音放得很柔，也许是许久不曾见过外人，青年垂着眼不曾直视她的眼睛，苍白的颧骨上还有根本褪不去的微微的红。

　　博士很奇怪的看着他目光游移的无措样子，若是自己试探地靠近一点，他立刻就能退后好几步，迅速拉开距离。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就算是没见过的外乡人，我的样子应该也没有到吓人的地步，乔迪先生？你们本地人反感外面来得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吗？”

　　“……没有的。”他明显愣了一下，磕磕巴巴的解释起来。只是表情太过局促，看起来说服力并不怎么高。

　　“……乔迪先生？”

　　“没有……很奇怪。”
　　青年鼓足勇气抬头看了她一眼，他低着头远远地站着，声音细弱蚊呐，不知不觉间耳廓都要红透了。

　　真的没有很奇怪。

　　青年抿着嘴唇，像是这样就能藏住自己从未如此激烈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没见过这样的人。

　　像是月亮。
　　……像是一颗，落入人间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