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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谋情害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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玛恩纳并没有长时间跟在博士的身边,可以说他仍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也可以说他有意避免让人误会两个人之间的关系,至少在博士真正住下以后,便再难在附近看到骑士的身影。
您是说那位临光先生吗?
负责一日三餐的乔迪想了想,回答道。
临光先生说您在这里好好休养就是,有些事情他会先去处理,您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不要乱跑。
“……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不太清楚,只知道他一直在海岸线附近……很少回来呢。”
博士的表情看不出来她在想什么,只是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渐渐熟悉起来了以后,乔迪也不再和最初那样常常露出拘谨不安的样子,只是偶尔靠得近了仍然难掩羞赧,博士不太在意,只当是几乎不见外人的小镇青年面对陌生女性的天然反应。
水月住在楼下的房间,他对海洋有一种天然的好奇和向往,他不是没有邀请过博士一起去看,只是每次都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让她不得不留在了岸上。
乔迪对这位陌生的女士有着本能的好奇,他有太多的疑问,只是绝大多数时候青年只是站在远远地一个位置上,看着她站在阁楼的阳台上眺望着灰暗的海岸线。
格兰法洛的天空几乎没有太阳,闭塞,安静,排外,是个连行商也不愿意过来做买卖的地方,如果说那临光先生是从第一眼就觉得不应该属于地方的格格不入,那么这位被叫做示拿的女士的身上则是另外一种完全被隔离在任何存在之外的孤独。
她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她是谁,来自哪里,又会到哪里去?
还有……
似乎每一次见她,她都会变得有些微妙的不一样。
那是一种……完全说不出来的,仿佛从骨子里内部发生的改变。
“……您看起来好像不太对劲,真的没关系吗?”
在一次送东西的时候,乔迪没有忍住自己的冲动还是开口问了一句,彼时博士正一如既往地看着远处的海岸线,听见这句话时她回头看了一眼,不掩诧异:“什么?”
“我说不出来,女士。”乔迪的表情有些为难,还有些踟蹰,他是在认真犹豫自己的话是不是要说,但最后还是将自己的观察全盘托出:“您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记得,和当时对比您看起来好像健康了一点,但是我感觉这种健康……该说是太快了吗?”
说到底他过去只是个护工,擅长一点护理看管的辅助疗养工作,她这样病弱消瘦的身体往往不该拥有这样迅速痊愈的速度,乔迪担心她会为了某些原因使用一些特殊的药品,他是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需要这么着急的,他只知道像她这样的身体,禁不起太过分的透支。
博士的表情仍然有些惊讶,但还是对着好心的阿戈尔青年摇了摇头。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多谢您的好意,乔迪先生。”
“啊,不用这样客气。”青年的脸又红了一点,语气轻缓:“您叫我乔迪就好啦。”
乔迪想着,他是希望她能够和自己亲近一点点的,哪怕只是个名字称呼上的改变,可女士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青年难掩落寞,但还是强打起精神问道:“您想吃些什么吗?”
“不必了,乔迪先生。”
她的语气温吞绵软,称不上疏离冷淡,只是总归那个眼神让人觉得无法更进一步的靠近她:“我近些日子……应当不需要您特意送东西过来的。”
“那每天的饮食……”
“我自己会做,再不然水月也很擅长料理。”
“那好吧……但是您如果有事情的话随时都可以叫我,我平时不在家都会在礼拜堂,距离这里没有很远,您如果觉得麻烦,随便找个人去叫我我也会来的。”青年难掩失落,只是在他转头准备离开的时候,博士叫住了他,在青年瞬间亮起来的眼神注视中只是提醒了一句:“这段日子不要靠近海边了。”
她给了一个很奇怪的提醒,而蒂亚戈从乔迪口中听过这句话后,他长久地沉默着,并叮嘱乔迪这段日子不要乱跑。
“那是个好女人,但是你可能更需要的不是了解她,而是离她远一点。”
乔迪还是不懂。蒂亚戈看穿青年那一丝隐秘的消极抵抗,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个金色的库兰塔姑且不说,单单是另外那个阿戈尔的少年就已经足够让他提起警惕了。
他的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的通讯工具,游荡探寻的范围也绝不仅仅局限于格兰法洛这一个小地方,可每次那位女士提起需要他回来一趟的时候,那名少年总能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来。
她不觉得这有问题,少年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就像是,他们之中拥有着另外一种沟通的方式似的。
至于那个金色的库兰塔……
他单单是徘徊在海岸线上的时间,就足以让人不安了。
在一次博士提出需要一套书写工具和一本空白笔记的时候,玛恩纳再度拜访了她如今的住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金色的骑士带了些更加柔软舒适的衣料和并不碍事的精巧首饰,
他看着博士收起这些东西,也只是单独提醒了一句:“您要小心一些。”
库兰塔的尾巴在身后扫了扫,眉心紧蹙,眸色沉沉:“这附近出现了萨卡兹的气息……我找不到他的踪迹,而我现在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能时时刻刻保护在您的身边,还请您尽量不要乱走,以防万一。”
博士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奇怪。
“我知道了。”
她沉沉叹了口气,似乎已经提前预知到了什么。
“……我会注意的。”
***
格兰法洛没有太阳,夜晚的时候却有一轮藏匿在朦胧云雾下的昏暗月亮。
博士打开阁楼顶层的窗户,夜风裹挟海洋的气息,久雾的环境下看什么都是模糊不清的,她看不见远方的海岸线,也看不清附近的建筑物,唯独夜风如此真实,带来沁透骨骼的凉意。
没有人在。
博士在夜风里站了一会,她忽然就脱了鞋子,赤脚跳上了阁楼阳台上的木质围栏上面,生长茂盛的藤蔓缠绕其上遮掩住了已经有些朽烂的木头,她俯身望了一眼,下面似乎什么也没有。
按着她的身子骨,跳下去最简单的结果也是濒死的重伤。
可我没打算去死。
博士看着空无一物的楼下,悬在了栏杆的外面。
她像是走下一节台阶一般,双手向后一撑,随即没有丝毫迟疑地跳了下去。
***
——萨卡兹结实有力的手臂接住了迎风坠落的指挥官。
他的态度如此娴熟,以至于伸出手臂之后连慌张的缓冲也没有,他的手指捏紧手臂收拢,被圈住的单薄躯体此时被捏住的地方连骨骼也在隐隐作痛,博士从萨卡兹的身上辨认到一点从未有过的愤怒,于是她谨慎地闭上了嘴,乖乖等着对方抱着自己重新带回了阁楼的高层。
“那个库兰塔让您不要到处乱跑以免碰到什么人,您之前不是很听他的话么?这一次怎么不听。”
博士在他怀里缩了缩,小小声地说:“你又不是别人。”
“是吗。”萨卡兹用极罕见僵硬语气与她说话,他双手按住了博士的足踝,抬头看着他的时候,连护目镜下那双素来温和的眼睛也显出了陌生的冷意:“我以为我是,博士——毕竟您扔下了罗德岛,扔下了您所有的干员,扔下了我。”
博士动了动自己的脚踝,没挣开。
素来对她只有无理由遵从的萨卡兹此刻神色冷硬,面无表情。
“在明知道所有人都在疯了一样的想要带您回去的时候,您却是拿着对待敌人的架势绕开了我们所有的情报网,根本就不在乎我们怎么样……啊,对了,因为您不在乎了,您现在似乎只信任那名库兰塔了是不是?”
博士抿了抿嘴唇,她低头看着压着自己脚踝的手,试探着再次挣扎了一下反而被萨卡兹直接按在了柔软的床榻上,她看着正俯视着自己的这双显出戾气的属于萨卡兹的眼睛,比起心虚,率先生出的情绪却是不可置信的恍惚:“……你在凶我?”
Scout深吸一口气,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然而博士一脸惊愕的看着scout,随即她眉头一挑,看起来反而比他还愤怒:“你不仅凶我你现在还在大声和我说话!”
“我错了!”scout几乎是反射性的道歉,按着她的手却没放松半点力气,“但是我现在是在和你说很严肃的事情!博士!”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博士看起来更恼火了,跟着一同拔高的调子里不仅有愤怒,还有完全压不住的委屈:“……但是你居然凶我!别人也就算了你居然也在和我大声说话!给我下去!你别碰我!”
Scout按着她的手腕,表情莫名。
“我的确把您惯坏了。”
他忽然冷不丁说了这样一句话,随即这一贯好脾气过头的萨卡兹缓缓俯下身子,扯开了自己制服的扣子。
“……但是不要紧,您接下来会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慢慢思考究竟要和我说什么,指挥官。”
“等……现在?你慢一点……唔!”
***
scout讨厌海水的味道。
他在伊比利亚搜寻了太久,等待着他的只有一次次的失落和空白,海风几乎要带走他身上最后残存的气味,但现在他得以重新回归温暖的怀抱,放任自己被最熟悉的味道包裹,熟悉的气息被体温和汗水蒸腾,彻底取代了自己身上被海水侵蚀的痕迹。
“别害怕了。”
她伸出手臂,已经算得上手脚酸软满身斑驳,从一开始的羞恼挣扎到后面的哀泣求饶,直至此刻的筋疲力竭,她在最后仍然一度把自己送到了猎人的口中,不忘安慰着。
“你生什么气嘛……你已经找到我了呀……”
Scout这一次没有直接回答她。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成功的预测,我的爱。
他只是和自己打了一个赌——赌自己对她的了解没有因为失忆而有所改变赌她不会输,赌她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从塔露拉的手里跑出去是为了某个更加重要的事情,而不是放任自己就那样直接死去,借此彻底让罗德岛抽离和整合运动的纠缠。
“……我断开了和罗德岛的联系,直接越过整合运动,选了那条最近的路。”
scout声音嘶哑,耗尽最初那点愤怒以后,他终于将额头垂下,将最后一个吻落在她胸口,感受她心跳的力度,饱经风霜的战士此刻全身上下已经只剩下了抓住她的力气。
“我搜遍了这附近所有的伊比利亚小镇和村庄……格兰法洛,这是最后一个了。”
他不是没有害怕过。
如果是因为他的一次豪赌,博士就此死在了整合运动之间怎么办?
如果因为他的自作聪明,自己放过了最后一次能救她的机会,又要怎么办?
“您可以扔下一切……但是请不要扔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