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公务员生存指南》三月长颈鹿

41、寻骨（5）

　　青年点起一盏油灯，带着季无柒一行走进了走廊。

　　寺庙的走廊低矮逼仄，与佛堂的宽敞完全不同，季无柒甚至产生了一种在地穴中行走的错觉。

　　“我没听错吧，他说带我们去找楚立？”季无柒悄声说。“难道有人假扮成楚立的样子，还活着？”她刚才给青年展示楚立的个人信息页面时，只展示了照片和姓名，特意隐去了其他信息。

　　“嘘。”白果捂住季无柒的嘴，警惕地看了看前面带路的青年。见他并没有对两个人的耳语有什么反应，才继续小声说道：“也许是他认错了……管他的，跟着走就是了，看看他有什么猫腻。”

　　“就在这里了。”青年把他们带到了庙宇后院。

　　季无柒不由得感慨，城隍庙从外面看着很小，里面却另有乾坤。从逼仄的走廊里出来，眼前就是一排房间。

　　“这些住房是？”季无柒问。“看门的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

　　青年摇了摇头，满面堆笑：“各位有所不知，我们这儿也会有一些客房，给远道而来的香客休息。”

　　他数了数，在第三间房子门口停下了。

　　“你们照片上的人，就住在这了。只是，现在已经这么晚了，客人早就歇下了……”青年面露难色。“不如明天天亮了再说？”

　　季无柒几人互相看了一眼。

　　“别废话。我们有公务在身，把他叫醒。”白果清了清喉咙，换上一副公事公办的严肃表情。

　　“这……”青年还是有些犹豫。

　　“别废话，快开门！公事耽误了，你付得起责任吗？”白果见青年犹豫不决，就想越过青年上前拍门。

　　她的手还没落在门板上，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门缝里露出一张脸，一副被从梦中惊醒，睡眼惺忪的样子。

　　“谁啊？”

　　季无柒大惊，这人正是楚立。

　　“大晚上的，你找我干嘛？”眼前的楚立露出非常不耐烦的表情，瞪向了青年。

　　“这……我……”青年被问得语塞。他求助似的望向了敲门的白果。

　　没开阴阳眼的人，自然是看不见季无柒几个鬼差的。于是，他的怒气就全发在了青年身上。

　　青年哑巴吃黄连，又不好对他解释自己身边站着几个鬼。只好低声下气地把这个楚立哄了回去。他回身苦着脸，转头对季无柒一行人说：“这下可以了吧？各位大人可以回去了。”

　　“不急。”苍宿忽然一笑。“我们正好还有些其他公务，打算在这里暂住一段时间。你不会有意见吧。”

　　“这……我怎么会有意见呢。”青年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尽管把不乐意写在了脸上，青年还是把佛堂后面的一间房间收拾出来，让几个鬼住了进去。

　　“不知道各位大人打算留宿多久呢？”青年的表情全是勉强挤出来的笑容。

　　“这就不知道了，要看公务办得怎么样。短则三五天，长则几个月。反正你这儿房子空着也是空着，给我们住又怎么了？”白果拿出不讲理的态度，也不等青年回话，砰地一声关上了门，把一脸苦笑的青年关在了外面。

　　“会不会是真的认错了？只是长得像。”季无柒问。

　　“不可能。”白果打开自己的光屏。“他探头出来的时候，我趁机扫描了他的脸部信息，跟死者楚立是匹配得上的。”

　　季无柒向光屏看去，只见光屏上匹配着楚立的信息页面。

　　而身份页中赫然两个鲜红的大字：已死。

　　难道，刚才他们所亲眼看见的，开门的是一个死人吗？

　　季无柒倒吸一口凉气。

　　“现在怎么办？”她向苍宿投去求助的目光。“不管是活人还是死人，那个楚立肯定有问题。”

　　“那你就潜入他的房间，探探他是不是活着。”白果说。“反正他没有阴阳眼，看不见你。”

　　“这……不好吧。”半夜潜入别人屋子，就算对方看不见自己，但季无柒总是觉得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万一人家在换衣服……”

　　“快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苍宿环抱着胳膊。

　　干嘛非要我去啊！季无柒腹诽。但她也知道非要自己去不可的原因。

　　她看了看天色，正是夜色浓重的时候。再过一会，恐怕就到鸡鸣时分了。能自由出入的，只有自己这个不畏天火的鬼差。

　　她认命地叹了口气，闪身潜入了楚立的房间。

　　季无柒才钻墙钻到一半，一抬头就对上了楚立直勾勾的眼睛。他面无表情地看着钻到一半的季无柒，一言不发。

　　季无柒差点失声尖叫起来，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她感觉自己被抓了个正着，刚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楚立却依然直勾勾地看着她，没有其他的动作，也没有更多的反应。

　　还好……只是凑巧。过了半晌，季无柒才意识到，楚立并没有盯着自己，而是眼神聚焦在自己身后的墙上。

　　半夜不睡觉，站着对墙发呆？

　　不。他是对着一块古旧的铜镜。

　　虽然明知他看不见自己，季无柒还是下意识地蹑手蹑脚地走到了他身后。

　　她伸出一只手，将【复元】的一缕力量输入了楚立的身体。一缕灵气不易察觉地在楚立体内游走，季无柒现在可以百分之百地确认，眼前的人并不是一具尸体，而是一个神魂俱全的大活人。

　　季无柒听白果说过，有一种特殊情况，会导致人还活着，但魂魄却是游离状态。

　　这种情况多见于小孩子身上，比如魂魄受到了惊吓；眼睛干净看到了不属于阳间的东西，魂魄被勾走了迷了路；甚至在梦中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导致灵魂离体的情况也是比比皆是。

　　“以前底层鬼差一大业务就是帮忙把孩子的魂魄送回家。”白果如是说。“听到谁家叫魂，就把走丢的魂魄护送回去。”

　　虽然说一般只有将死之人和小孩子会魂魄离体，但万事总有万一，说不定楚立就是那个意外呢？魂魄意外离体后，又自行归体了。

　　如果是这样，问题就简单多了。委托自行解决了，苍宿只需要上报城隍的玩忽职守就可以结案了。

　　季无柒这样想着，刚要离开。忽然听见门被叩响了。

　　“谁啊？”楚立有些僵硬地回转脖子，看向门口。

　　“是我。”门口传来的是青年的声音。“开一下门。”

　　“来了。”楚立起身向大门走去。

　　季无柒此时脑内警铃大作，楚立没有阴阳眼看不见自己，而那个青年可是被开了阴阳眼的！他一进门，自己可就被抓个正着了。

　　慌忙之下，她赶紧看看四周有什么地方可以藏身，正看到屋子的一角有一张床，床下黑洞洞的看不清堆放着什么。

　　季无柒也管不了那么多，借着自己的魂魄轻盈，一闪身就钻进了床下。

　　就在她藏好的下一秒，楚立就打开了门，让青年进了屋。

　　季无柒只觉得后背上全都是冷汗。床下空间比她想象的更加狭小，身边似乎放着一个巨大的木箱，漆过的木质贴在她的后背，非常冰凉。

　　“把他们送走了吗？”楚立先开口了。

　　“没有，他们说有公事，就住下了。”青年的口气带着烦躁。“他说他们是……我也不好推辞。”青年的声音显然是凑在楚立耳边说的，声音到最后几乎细不可闻。

　　季无柒努力伸长了耳朵听墙角，也只能隐约听到几句支离破碎的词句。

　　但听语气，似乎是楚立单方面的抱怨，而青年则是无可奈何的辩解。

　　“好了。既然住下也没办法。”楚立叹了一声气。“你把他们安排在哪了？”

　　“后殿旁边的耳房。”青年答道。

　　这一句话似乎让楚立刚刚平息的怒意又点燃了。“你个蠢货！那可是……！”

　　季无柒还等着听下文，而楚立却忽然噤声了。

　　显然，他即使不说出来是什么，青年也心领神会。

　　“我也不想的，但其他房间都满了！你要我怎么办？”青年小声辩解。

　　“总之，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让他们快点离开。那个日子就要到了，别怪我没提醒你。”楚立的声音带了些警告。青年这次倒没有辩解，只是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那个日子”？

　　季无柒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不知为何，他们似乎很急切地想让季无柒这一群不速之客快点离开。

　　如果多拖延几天，是不是会逼得他们自己露出马脚？

　　季无柒这样想着，听见楚立吱呀一声关上了门，回身又回到了镜子前。

　　估计再等下去也得不到其他有用的情报，不如早点把偷听到的事告诉白果和苍宿。

　　季无柒这样想着，就准备离开。

　　就在她准备从床底钻出来的时候，她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因为精神紧张，她一直忽略到的事。

　　自从她进屋，她就一直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料气息。

　　直到她钻到床底，靠着这个大木箱半天，她闻到香料气息越来越浓了。而香料气味的来源，似乎就是这个床底的巨大漆黑木箱。

　　季无柒的眼睛终于适应了漆黑的床底，她终于可以确定，这并不是木箱，而是一口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