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的内卷之城》雨期久

61、笼中人偶（5）

　　花香四溢的庭院里，女孩坐在花藤缠绕的秋千上，一身飘逸白纱，双手捧着鲜艳的花束。双眸轻启，眼前是诸多对她微笑的人，人们鼓掌赞美着，目送那位西装革履的男人向她走去。他在她面前单膝下跪，握着她纤细的手腕，给她看那枚无比闪耀的钻戒。
　　“小暧，嫁给我吧。”
　　纯白花瓣从天空飘落，她垂头，洁白头纱随风扬起，整个人宛如一幅美丽的画。
　　她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男人微笑的面容逐渐模糊，他身后的许多人也变得模糊不清，晴朗的庭院刹时一片死寂。鹅卵石道路上散乱躺着人的尸体，而她从中经过，纤长的裙尾早已沾满鲜血。
　　“当，当，当。”
　　教堂的钟声响起，宣誓的时刻来临。
　　她张开手心，那枚钻戒安静地躺在那里。她给自己戴上，双手合十，虔诚地闭目。
　　“我会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永远。”
　　……

　　“嘶……”
　　从混沌的梦境里醒来，符暧皱着眉头，很久没睁开眼睛。她动了动身体，很快意识到异样。
　　猛地睁开眼睛，她看到的是巨大的铁笼，以及身在其中的自己。整个身体都被尖锐的荆棘缠绕，稍微动弹就会被刺伤。
　　这里是……皇宫？我不是睡在酒馆里吗……
　　女孩沉思着，突然眸光一闪——
　　那杯安神茶……
　　脑海中又闪过最后一次见到安娜时，那个女孩脸上微妙的神情。
　　“我就知道她不正常……”符暧咬牙，眼底流露出憎恶的情绪。
　　此时酒馆清晨，刚睡醒的林宴准备出门去倒杯水，就看到董秋彦在一楼慌张地询问黎征和魏析。
　　“她昨晚还和我在一起的！”
　　林宴捧着水杯走下去：“怎么了？”
　　董秋彦看向他，着急地说：“小暧她不见了！我去外面找了很久都没找到，给她发讯息也不回复！”
　　林宴看了一眼黎征和魏析，这两人看来没什么头绪，只是坐在旁边平淡地吃早餐。
　　林宴又看了看楼上：“昨晚最后一次看到她，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董秋彦：“特别的事……对了！睡觉前我给她拿了安娜准备的安神茶……”
　　林宴：“安神茶？”
　　董秋彦惊愕：“她没给你们准备吗？……”
　　黎征轻声笑了一下：“看来找到线索了。”
　　这时，李加加和蒋宣也从楼上下来了，几个人到齐，董秋彦又把事情的经过陈述了一遍。
　　少年握紧拳头：“我找不到安娜，她可能已经离开人偶城了，可是她把小暧弄到哪去了？”
　　黎征：“现在就判断安娜已经离开人偶城太草率了吧。虽然达恩已经死了，但维奈和黛西还在宫殿里，我不觉得她会丢下她的弟弟妹妹就这样离开人偶城。”
　　提到这两个人，董秋彦突然意识到什么：“该不会！……”
　　李加加：“什么？”
　　董秋彦不安了起来：“昨天晚上就听到街道上的居民在议论，那个小国王准备公开处刑皇宫里一个叛乱的小侍女……应该就是黛西！”
　　李加加也好像懂了：“你的意思是……安娜把符暧和黛西调包了？！”
　　董秋彦：“对！”
　　李加加：“这……”
　　“那安娜怕不是有什么超能力。”黎征喝着咖啡。
　　董秋彦认真地说：“为什么不可能？她从来没和我们透露过，没准她真的是有什么能力的魔女之类的……”
　　黎征摆摆手：“别激动，那个小国王有说什么时候处刑吗？”
　　董秋彦：“好像就是今天早晨……”
　　黎征：“我倾向于要处刑的侍女是黛西，不过要确认符暧是不是真的被调包给她了。”
　　董秋彦：“那就在这里干等吗……”
　　黎征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你很担心她，不然你可以试试自己冲进皇宫里去看看。”
　　董秋彦：“……”
　　早餐氛围暂时恢复了一点，大家都坐下来吃东西。
　　林宴瞥向旁边一直沉默的蒋宣，后者取了一小勺草莓酱涂在面包片上，然后双手拿起来张开嘴巴准备咀嚼。纯净的黑眸还有些没睡醒的雾气。
　　忽然，他停住动作，缓缓把面包片放下，举起草莓酱罐，看向它的底部——
　　“【不要吃这个】……？”
　　其他人听闻好奇地看过来。这罐草莓酱底部的确写着这几个字。
　　李加加：“诶？我昨晚吃的时候好像没有啊？”
　　魏析：“的确没有，我可以保证。”
　　蒋宣：“……”
　　突然感到一丝凉意窜到脚底，李加加忍不住咽了咽喉咙：“该不会里面下了毒吧……是安娜？她想把我们都灭口了？！”
　　蒋宣：“那她为什么还要写字提醒我们？”
　　林宴：“为什么觉得是安娜写的？”
　　蒋宣：“呃……”
　　黎征点点头：“也许是黛西写的呢？”
　　董秋彦一跃而起：“所以她们真的被调包了！黛西昨晚就回到酒馆里了！是不是这样？！”
　　他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动静实在太大，在桌的几个人不约而同被吓了一跳，也是这时，林宴敏锐地察觉到楼上的动静。他立刻抬头看去，果然在走廊捕捉到一个一闪而过的身影——“有人！”
　　董秋彦马上冲了上去，黎征也抬手示意：“魏析。”
　　“是。”长腿管家以可怕的移动速度跃上楼，其他人紧随其后。
　　果然，一个熟悉的身影被他们围堵在角落。
　　黛西抱着怀里的包裹，胆怯地看着他们。
　　“小暧呢？！你们把她带去哪了？！”董秋彦恼怒地对她吼叫，小女孩吓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李加加推了推他：“你吓到人家了！”
　　“……”董秋彦无奈地双手叉腰退后半步。李加加看着黛西，用温柔的语气问：“黛西，是安娜把你从宫殿救出来的吗？”
　　“……”黛西沉默了片刻，蹙眉点点头。
　　董秋彦倒吸一口冷气，李加加继续问：“那我们的那个朋友呢？”
　　黛西不说话了，紫色的瞳眸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
　　“她当然是即将要被殿下当众处刑了。”
　　身后冷不妨响起另一个声音，所有人看去，安娜站在楼梯口，表情冷漠，手里握着一把弓箭。她看着黛西：“我早就告诉你不要对陌生人施舍过多的怜悯，刚才如果他们吃下毒药死了，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的秘密。”
　　董秋彦咬牙切齿：“果然是你把小暧带走的……你到底什么人？！”
　　安娜冷笑：“好吧，我承认，我是魔女。”
　　林宴：“……”
　　剧情突然有点好笑。
　　董秋彦：“你为什么要换走小暧？！”
　　安娜：“因为她和黛西都是女孩，并且年纪相仿，是最优的替代品。”
　　感到背后一凉的李加加拍了拍呼吸急促的胸口。
　　安娜扬起笑容：“外来客人，要怪就怪你们被抛弃在了我的酒馆门前。处刑即将到来，你们不如抓紧时间去送你们的朋友最后一程——”
　　然后她抓碎手心里的什么东西，顿时红色的浓雾在眼前炸开。等视野干净，周围早已没有了安娜和黛西的身影。
　　“可恶……”董秋彦一拳砸在围栏上。
　　这时，外面热闹起来，几个人相互对视，一起跑出去。

　　广场中心被许多士兵包围，一座铁笼在诸多目光下被缓缓推到中央，里面是个被荆棘缠绕的少女——
　　“小暧！”董秋彦声嘶力竭地呼唤。垂眸的符暧仿佛听到了，缓缓抬起眼睛，和少年对视。
　　“……秋彦。”她张口，哑声念着他的名字，“救我……”
　　穆格林甩了甩身后的披风，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些百姓：“今天处刑叛乱皇宫纪律的罪人！如预言书所言，要用最锋利的荆棘刺破她的喉咙！”
　　人们喧嚣起来，符暧皱紧眉头，她明白不能再继续拖下去。
　　右手合起，她触碰到无名指的灰色戒指：“我是第十一信使【新娘】，与我签订信契的信鸽，听从我的召唤。”
　　此时，激动的董秋彦猛然安静下来，其他队友怪异地看着他。
　　而只有蒋宣和黎征明白他发生了什么。
　　蒋宣咬了咬嘴唇，去握林宴的手。林宴回握他冰凉的肢体，沉默不语。
　　符暧继续低语着：“自签订信契起，你已成为我的一部分，必须在我需要的时候，替我付出生命。”
　　随后，少女的眼睛睁大，眸意冰冷：“现在，我需要你。”
　　“处刑时间到！——”穆格林高举权杖，肆意地笑着。
　　尖锐的荆棘宛如毒蝎倒刺般利落地捅穿皮肉，黑红色的鲜血四溅，人们在阴沉的天幕下唏嘘，祈祷。

　　“见证预言实现（2/5）”

　　处刑结束，铁笼携带着那具模糊的血肉远离广场中心，人群散去。
　　林宴面无表情地看着身旁的少女安然无恙地转身走开，她右手无名指的灰色戒指还在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李加加一直在深呼吸，捂着脸，脚步踉跄地离开了，
　　黎征和魏析面色平淡，黎征浅看了一眼剩下的那两人，示意魏析跟着自己走了。
　　广场上的人群走得差不多了，林宴和蒋宣还停在原地。
　　林宴抬手去触碰一直低着头的蒋宣，还未到达，就听到他哑声说：“这就是信契，这就是和信使签订信契的信鸽，最终的结局。”
　　有风吹来，他额前的发丝被撩开，露出一双泪光闪烁的眼睛。
　　林宴一手搂住他的腰，把他拉到跟前，另一只握住他的下颚，在蒋宣迷茫的目光下，将吻落在他的薄唇。
　　“我说过，不用怀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