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的内卷之城》雨期久

60、笼中人偶（4）

　　今天酒馆没有营业，因为安娜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几个人没有被她请出去，不过聚在餐桌前，对着她准备好的食物却是一顿无言。
　　李加加：“……早就有想过结果会这样，还是……有点太难受。”
　　没有人应答，气氛十分沉闷。
　　捧着咖啡杯的黎征思考了片刻：“魏析，我们走吧。”
　　魏析：“好的。”
　　蒋宣：“你们去哪？”
　　黎征看了看他：“我想去那看看会不会有收获。”
　　说了跟没说一样，蒋宣面露疑惑。
　　黎征看他旁边的林宴，目光微妙地笑笑：“好奇的话就一起来呗。”
　　主仆二人说完就起离开了酒馆。林宴转头看向旁边的蒋宣，后者眼底有浅浅的淤青。昨夜目睹达恩被火刑活活烧死，他大概一夜没睡着。
　　林宴：“你就别去了吧，回房间补个觉。”
　　蒋宣却摇摇头。
　　林宴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那走吧。”

　　已是清晨，昨夜焚尽的灰烬还没有被完全清理，不过十字架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
　　一靠近这里，蒋宣眼前又闪过昨天那悲惨一幕，下意识停住脚步。
　　林宴见状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受不了就别去了。”
　　蒋宣：“……”
　　最后他停在原地，目送林宴和其他人往那里靠近。
　　清晨的风吹起男生稍长的发丝，林宴抱手：“你是觉得这里会有人偶零件？”
　　“没错。”黎征打了个响指，满意地看了看他，“很聪明，我喜欢。”
　　林宴勾起嘴角：“喜欢也没用。”
　　“呵呵。”黎征翻了个白眼。
　　这时，一直在灰烬里仔细寻找的魏析：“少爷，这里。”
　　片刻，男人走过来，张开宽大的手掌，一对绿色的眼球躺在手心里——

　　“收集散落的人偶零件（1/3）”

　　三人对视一眼，黎征：“是达恩的没错。”
　　林宴笑了笑：“看来接下去的两个也会是这座城里的人掉下来的呢。”
　　黎征也勾着嘴角：“是啊。”
　　沉默的魏析眨了眨毫无波澜的眼睛。
　　一股诡异的气氛短暂于三人之间存在。

　　他们回来，蒋宣一眼看到魏析手里的玻璃瓶，那对绿色的眼球在里面滚动——
　　“……”他立刻背过身去，捂住胸口压抑作呕的欲望。
　　林宴揉了揉他的后脑勺，“回去吃点东西吧，你一大早什么都没吃。”
　　蒋宣：“我不是因为这个受不了……”
　　林宴：“我知道。”
　　蒋宣咬了咬嘴唇：“我可以忘记很多事，但我永远忘不了自己是怎么……死的。”
　　说着，那股难熬的灼热感又瞬间溢上身般，蒋宣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忽然，他感觉到下颚传来冰凉的触感。睁开眼，捧着自己脸颊的林宴近在咫尺，垂眸安静看着自己。对方纯净的黑眸读不出情绪。
　　蒋宣：“……？”
　　半晌，林宴弯起眼睛：“真可爱。”
　　蒋宣：“……”
　　男生抿唇，低下头眉间微微蹙紧：“我是认真的……”
　　“哦，你觉得我在开你的玩笑？”
　　蒋宣一愣，再对上那双眼睛时，被它散发的寒意吓了一跳。
　　林宴还是垂着眸盯着自己，却没了笑意，片刻，他转身离开。蒋宣停在原地，顿了很久才跟上去。

　　回到酒馆时，太阳逐渐高升，街道上出现了许多开始工作的人群，人们一如既往地生活着，只是从那堆正在被人清理的灰烬旁经过时，会转头看一眼。
　　安娜露面了，表情比看起来平静，红肿的眼眶已经被妆造遮掩。
　　李加加：“接下去酒馆不会再营业了吗？”
　　安娜笑了笑：“这家酒馆最开始是我们四个人一起努力经营的，如果不和他们在一起，经营下去也没有任何意义。”
　　李加加：“那你接下去打算？……”
　　安娜：“还不清楚。不过，很大可能我会离开人偶城吧。”
　　李加加惊讶地睁大眼睛：“离开人偶城？可是……城外面不是有很多裁纸刀怪物吗？……”
　　安娜又苦笑了一下，没再回答，起身离开了这里。
　　目送她上楼去的背影消失，李加加转回来扫视一圈桌子旁边的队友，怪异的是每个人脸上都好像写着心事，还是完全不同的事。
　　女孩无奈地抓了抓自己的脸。

　　回酒馆吃完东西补充能量后，蒋宣昨晚一夜没睡的疲惫感袭上大脑。摇摇晃晃走进房间后，几乎是刚倒在被子里就睡着了。
　　头脑睡得昏昏沉沉，朦胧中能感觉到周身被什么束缚着。最后这感觉越来越强烈，蒋宣终于从晕眩的梦境里苏醒。
　　“……”
　　他尝试挪动身体，然后就发现被子里除了自己，还有躺在自己身后的另一个人。
　　优雅清凛的玫瑰香气，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蒋宣咽了咽干哑的喉咙：“林宴……？”
　　“嗯。”
　　没想到身后的人根本没睡，低沉清冷的声音很快就压着耳骨传来，蒋宣顿时感觉一股电流从耳垂传遍全身。
　　“……你，压着我了。有点难受……”
　　林宴没回答，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修长的腿变本加厉地叠进来。
　　蒋宣：“……”
　　过了一会，他实在忍不住：“林宴……我腿麻了……你……”
　　说着便主动要挣开他，紧接着，身后的人突然探过身，在蒋宣惊愕的目光下一把扯开自己的衣领——
　　“等等……”
　　冰冷的唇落在锁骨上，那块敏/感的褶皱处。
　　他的发丝也垂落下来，扫过皮肤惹人发痒。那张精致的脸近在咫尺，在房间里昏暗的灯光映照下美得像一幅画。
　　蒋宣脸上泛起红晕，双手抵住他的肩膀。
　　林宴在那块伤疤上浅吻了片刻，然后抬眼看他：“不用怀疑我。”
　　“……什么？”蒋宣不解。
　　林宴却不回答，只是低下头吻住他的唇。
　　意/乱/情/迷/间，蒋宣缓缓明白了他这句话的意思。

　　“他和从前一样，因为他就是从前的他。”
　　此时在另一个房间研究记录册的黎征握着卡牌低语，嘴角浮起微笑。
　　卡牌被桌面的灯光照亮，上面是一道看不出人形的黑影。

　　某间房里，坐在床边整理头发的符暧也在翻看记录册。前几个小时她发出去的个人动态，下面已经收获了不少赞美和留言。
　　“符暧太美了！请多多发照片！”
　　“啊啊啊符暧真的是我觉得最漂亮的女信使！”
　　……
　　女孩勾了勾唇角，笑容却很快消失。
　　“咚咚。”
　　房门被敲响，符暧合上记录册：“进来吧。”
　　门打开了，董秋彦站在门边看了一眼：“还好吗？”
　　符暧点点头，向他伸出手，示意对方靠近。
　　男孩在她面前蹲下，符暧搂住他的脖子，吻了吻他的脸颊。
　　“小暧……”董秋彦察觉到她的不安，皱眉将她搂紧。
　　“谢谢你陪着我。”符暧把脸埋进他的颈窝。
　　“不必谢我，我是你的【信鸽】。”
　　“嗯。”女孩眨了眨眼睛。
　　董秋彦想到什么：“安娜刚才准备了安神茶，你需要吗？我去楼下拿给你。”
　　符暧松开他，点点头。

　　华丽的宫殿里，鲜艳的红玫瑰在夜风中摇曳。穆格林摘下一朵，放在鼻尖愉悦地品尝花香。
　　他瞥了一眼身后，白发少年双手被锁链禁锢，腿上也缠着锁链，在身后金发骑士的监督下跟着自己往前走。
　　他们一路走到一座阴冷的高塔里，穆格林终于停下：“好啦，就是这里。”
　　维奈迷茫地睁着粉眸，抬头看向前方竖起的大片幕布。
　　穆格林笑着说：“准备好了啦吗——”
　　幕布被一把扯开，巨大的笼子呈现在眼前，笼中被装饰得华丽精美，无数荆棘缠绕着纤柔的的小女孩——
　　“黛西……”维奈睁大眼睛，下意识要往前跑去，身后的金发骑士冷脸将他拉住，强迫他跪倒在地。
　　“不……殿下，求您放过她……她只是个单纯的小孩子……”维奈颤抖着声音，仰头乞求他的君主。
　　“单纯的小孩子，哈哈。”穆格林俯身，用权杖敲打他的脸颊，“多单纯的小孩子，能想到私放潜入皇宫的犯人一起来闹事。”
　　“……”维奈不解地看向笼子里的小女孩，后者面如死灰，热泪盈眶。
　　黛西：“维奈哥哥……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达恩哥哥就不会死……”
　　“达恩哥哥死了……？”
　　再受一层重创，维奈的身体有些摇晃，束缚手臂的锁链不停碰撞发出响声，“为什么……”
　　“这一切都是预言书的指引。”穆格林直起身，微笑，“不过处死这些随便违反条例的人，是我的指引。”
　　“不！求求您放过她！我可以为您做任何事！……”
　　“啪！”
　　脸颊被用力抽打，维奈躺倒在地，身体颤抖着。
　　穆格林居高临下盯着他，冰冷的眸里没有任何善意：“为我做任何事？你太看得起自己的价值了。”
　　小国王挥挥手，艾德点头，将地上的少年抱起，离开了这里。

　　路上，不知是夜晚的冷风还是伤口的刺痛，维奈一直蜷缩着身体。他已经骨瘦如柴，像任人摆布的玩偶。
　　“艾德……安娜姐姐她还好吗？”少年哑着嗓子低声问。
　　“她没事。”艾德目视前方，轻声回答。
　　维奈似乎安心了些许，缓缓闭上眼睛：“那就好……”

　　穆格林回到房间，看向漂浮在空中的书本。
　　也是这时，书本散发出光芒：
　　“单纯的天使再没有开口……”
　　小国王笑了，狡黠的红眸转了几圈。
　　“再没有开口啊……那就让荆棘彻底刺破她的喉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