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2、集怨法台9 ...
-
宿醉的感觉真的不怎么样。
我睡了极沉的一觉,再醒来已经是十多个钟头之后。意识一恢复,我就发觉头疼得厉害,眼皮也肿,之前压下去的感冒似又趁机抬头,占领了我的鼻腔,存在感十足地向吸进的每一股空气收取过路费用。
房间里很暗,我眯缝着眼睛朝拉上的窗帘看了会儿,只觉得脑子浑浑的,搞不清楚状况,但紧绷的神经又在不断提醒我赶紧起来,有重要的事情要办,而且马上就要来不及了,钝滞的思维和虚弱的身体则在竭力将我往回拉,让我再睡一会儿。
时间认知混乱让我一时紧张一时松懈,有种看了会儿神仙下棋,回神发现自己斧头柄都烂了的迷茫感。
我在枕边摸索到手机,摁亮屏幕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还好,不算太耽误事......我靠,中午???
我一个激灵,直接一跃而起。怎么会这样?房间里这么安静,老赵该不会是嫌我关键时刻掉链子,难堪大用,扔下我单干去了吧?真要命,还好这不是那种要向主人提前预约才能成行的上门拜访,不然被鸽了这一晚上加一上午——并且看起来还会有一下午——纵使女鬼王修养再好,这会儿可能也已经在家里骂我了。
不过考虑到我的拜访目的,也许鬼家巴不得我每天醉生梦死,永远都不要去找她才好。
我紧急穿衣,连滚带爬地去拉开窗帘,借着照进屋内的有些刺眼的光线,确认了寝室里只有我一个人形生物存在的事实。我回到自己书桌前,略一打量就发现笔记本电脑不知道什么时候开机了,移动鼠标退出屏保后,全屏显示的WORD文档便出现在眼前,上面用初号字打着斗大的:觅食去了,勿念。放在一旁的杯子里装了点散发着姜味的不知名液体,杯壁摸着还是热的。
看来还没抛弃我。我一边把心放回肚子里,一边有种“我家孩子终于懂事了出去的时候知道汇报行踪了”的欣慰感。
我随手把文档保存,靠在梯子上拿那醒酒汤暖手,肿痛的眼睛被蒸出些水汽,感觉舒服了不少。我在垃圾桶里看见了那个罪魁祸首的瓶子,不知是不是视角变了,瓶身上印着的那头昨天看着很是友善的棕熊,今天看来颇有几分不好惹的大哥气场。我打开购物网站输入“熊 进口酒”两个关键字,得到了40度毛国伏特加的答案,不禁猛一拍脑袋。
第一次正经喝酒就喝到断片,这是我怎么都没想到的,现在我搜遍记忆的每个角落,也还是记不起昨晚喝醉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细想就头痛,好像潜意识在提醒我不要深究。
......要不是身体动作起来似乎没什么异样,再加上对老赵的,额,节操有那么一咪咪的信任,我几乎要怀疑自己昨晚是不是酒后被,被吸了阳气了。那样的话,我就得好好想想,这鬼是真的去食堂了,还是怕事情败露,所以连夜翻窗跑了。
想到食堂,我还真有点饿,昨晚光顾着喝酒,买的卤菜都没吃几口,也不知道放了一晚上会不会有味儿。我在桌上找了一圈,没有看见,去水池刷牙洗脸,才发现保鲜盒已经洗干净了,正搁那儿晾着——里头的吃的自然是全不翼而飞了。
我正寻思着也去哪儿填填肚子,就看到窗帘被一阵微风推着,向内卷动,老赵逆着光,提着个塑料打包盒穿窗而入,脸上神情平静,看起来和平时没两样。
诶,出去吃饭还不忘给我带点,真是好室友。
我喜笑颜开,急忙把我的饭菜,不是,把他迎进来。这打包的是一份鸭皮粉,片好的烤鸭皮色泽焦黄,油而不腻,被整齐码放在足量的白净米粉上,香气浓郁的汤汁里漂浮着几片鲜绿的青菜叶,最最顶上,则是另外加进去的雪菜和辣椒油。没有葱,棒极了!
这倒不是窗口大叔手抖,只给我皮不给我肉,而是他们家就是可以只要鸭皮——我有个坏习惯,吃禽类就爱吃那点皮,肉虽然也能吃,但总觉得柴,没有特别喜欢,因此对这种贴心服务,我是举双手双脚支持的,之前领着老赵去食堂的时候,也不经意地提过一嘴,想不到,他居然还真记住了!
其实因为莫名其妙的醉酒而耽误了事,我是很有点发怵的,生怕老赵突然撂挑子不干——万一他今天没有去打怪的心情呢?又心里惴惴,担心昨天喝醉之后发酒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趁这会儿塞了满嘴吃的,自觉就算听到什么惊人消息也能管理好表情,我便大着胆子询问老赵,“我昨晚......”
“你昨晚喝醉以后,”老赵在桌沿上坐直了,肃容道,“和我探讨了一下人生哲学、财务管理和宗教民俗方面的内容。”
......?
好像没有想象中离谱,但又是某种意义上的离谱。
我寻思了一下,对这鬼的概括能力有点怀疑,于是决定挑个我最关心的开始问,“你说的这个财务管理,具体指什么?”
“你拉住我的手,说要把私房钱全给我,”在我的瞳孔地震中,他慢悠悠地把一张银行卡放到我面前,这才不紧不慢道,“......并由我转交给你的父母。”
我松了口气,这倒是我会做的事,这样看来,我虽然确实醉得厉害,但行为还是很有章法的,于是我自信地接着问,“那人生哲学呢?我说了什么有哲理的话吗?”八成是又跟他进行了一番关于生命和死亡的哲学探讨吧!
“是一些逻辑学,”他在表情管理方面确实比我更胜不知道多少筹,居然能一本正经地说出这种鬼话,“你的原话大致是:‘我想变得更合群一点,而群众都很喜欢你,所以......’”
够了,不需要再说下去了,我已经知道自己得出了什么歪理了。
“快收了神通吧,”我痛苦抱头,继而深吸了一口气,觉得不会再有比这更要命的事了,于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起宗教,“你说的这个民俗,它正经吗?”
“这是一个涉及到实践操作的模块,”他沉思了一下,拉开外套,给我看里头缝补痕迹明显的衬衫,“你抱着我一直不撒手,还撕坏了我的衣服,为了让你恢复冷静,我只能上了你......”
“的身。”
这位朋友,说话可以不要这么大踹气吗?
他几乎是欣赏般看着我一脸石化的表情,微笑询问,“下次还喝酒吗?”
“不喝了。”我机械地摇着头,心说再喝还了得,怕不是要直接奔着结冥婚去了——然后第二天醒来,他又可以跟我说昨晚进行的是一些民俗上的实践了。
老赵对我的认错态度还算满意,于是告诉我,我昨晚喝醉耽误的这点时间,对大局其实没什么影响,如果我觉得有哪里不舒服,也可以再多休息几天。
这可把我给听懵了,“可是你昨天不是说,要么昨天,要么今天,一定要把这事处理了吗?难道不是因为这两天是什么黄道吉日,宜动土吗?”
老赵一脸“我就知道你会这么问”的表情,“你还挺迷信。”
???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一个鬼,好意思说我迷信吗?
“我当时说这两天,只是因为是周末,夜里巡逻的保安会比平时少一个。”
好一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理由。
其实我知道,老赵这么说多半是为了宽慰我,让我不要有太大压力,事实上,这件事多半已经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了。刚才起床时我明显感觉到,女性鬼王在我右脚脚踝处种下的印契出现了新变化,那个鼓包正随时间流逝而变得更圆更大,也更加凸出,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从我的血肉里脱离,迫不及待地要破体而出。
我观察老赵的状态,觉得他心情看起来不错,很适合套话,便把袜子拉下来给他看,趁机打听这东西的详情,“这个印契,它算是一种法术吗,是否有什么发动条件?我那天好像也没跟她有什么直接接触吧?要真这么随随便便就能种上,那去街上走一圈,岂不是一下子就多了一大堆打工的,一个人就能组成一整个人才市场?”她手下那帮伥鬼小弟,不会都是这么来的吧?
“当然没有那么容易,”老赵否认了我的异想天开,“你认为这个术的本质是什么?”
“通过进行标记,强行拿走没有反抗能力的普通人的卖身契?”我试探着问。
“是给予,不是掠夺,”老赵摇摇手指,“你可以想象成是把需要实现的愿望写在纸上,通过‘联系’传递给对方。为了确保对方能收到纸条,必须先将‘联系’拓宽加深,形成稳定不被破坏的通路,这很麻烦,一般需要把自己的魂魄分离部分出来附在‘线’上......”
“这也太离谱了吧?那不就相当于是在海边上放了个漂流瓶,但是为了让需要的人捡到,就把自己的手剁了,让它带着瓶子游泳过去?还是不对啊,既然是契约,那不得双方都签字同意吗?就算我收到了,但我没答应啊,这还带强制执行的吗?又不是法院传票!”
“你以为那只切下来的手真的只是交通工具?当然不,它还负责在你不准备乖乖办事的时候揍你,”老赵听笑了,随即又补充道,“不过,契约要想生效,确实还需要一些其它条件,比如知道你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并持有少许包括但不限于头发的身体碎屑,以及至少一件的常用物品,比如那天你喂了水鬼的球鞋......这些条件全部达成,基本就能定位到你了。”
“好霸道,但我的生辰八字,我自己都不清楚啊,也不对,如果知道年月日的话,或许可以通过排除法来确定时辰,而我的名字在附近鬼物中应该不算秘密......她是让手下伥鬼根据名字去哪个老师电脑里查了我的档案?”没想到丢了的那只鞋居然会引发这种危险,我心里顿时一阵懊恼。至于身体碎屑这档子事,则直接被我忽略过去了。
“确实,她有不少得力属下,”老赵眼含深意地看着我,似乎想说什么,又最终没有说,“事实上,在直面她的本体前,你得先击退它们六个——不好意思,现在应该只剩四个了。”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