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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行踪败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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妩姬满含无助轻唤:“师兄……”
那身影一顿,身后光芒大放,渐渐印出那人的容貌,正是方才离开的莫晓。
妩姬猛然回神,狼狈之相给人看尽,一股无由的怒气冲来,擦去脸上的泪痕,冷喝一声:“滚开!”
莫晓吓得一抖,却是不走,复问:“你,你怎么哭了?”
妩姬背过身去,语气阴冷:“我说了滚开,你没听见?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气戳瞎你的眼。”
莫晓闻言再不敢多事,紧忙跑走了。
妩姬欲将手中衣衫狠狠掷下,似要将心里某个影子给摔碎一般,半路却又收回了手。望着那水汽氤氲的温泉水,黯然一笑。
万事蹉跎总归二字,罢了,罢了……
◇◇◇◇
卫儒钦皱着眉头望着桌面出神,上边放着两味药材,一味血红光泽,晶莹剔透似那最杰出的工匠精雕而成的琉璃花盏,一味是抔翠绿沙砾,装在玉瓷碗盅里,荧光闪烁。
门扉“吱呀”一声响,走进一人,卫儒钦道:“血瓷菡萏,柳刃砂已寻得,现可除去异能,代末草在师父那儿,现在药材已备齐,两日后便可将药练就。只是……你确定不需要代末草将她记忆抹了?”
那人一撩衣袍,动作潇洒俊逸,粗布的麻衣硬给添上了一分淡雅之气,“不用,她若什么都忘了,之前的心思都白费了。”
卫儒钦猝然一笑:“真不知该说你多情还是无情,连感情都要算计。”
那人淡然一笑:“我若不‘死’这一遭,她怎会发觉我的好?”揭开脸上一层薄皮,赫然露出一张俊雅面庞,薄唇挺鼻,飞眉入鬓,眸光闪亮,正是失踪已久的穆韩逍。
卫儒钦一挑眉:“哦?不是为了躲避皇帝的追杀吗?”
穆韩逍闲适笑道:“是为躲避,也是为算计,此乃两全之法。我说过,从不做吃力不讨好之事,我这生就认定了她这一个女子,便要她的全部。”
卫儒钦“哼”了一声:“妩姬搭上你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幸也好不幸也罢,她所剩时间不多,我等不到她自己醒悟的那一日了。”
卫儒钦轻叹一声,指着桌上两味药材道:“即便是救也只能暂缓她些许时日,待到命数将尽之时你又当如何?”
穆韩逍渐渐收了笑意,神色严肃的看着桌上一红一绿,忽问:“疯老何时出关?”
“师父闭关向来没个准,少则数月,多则数年,谁也说不清。”
“他在何处闭关?”
卫儒钦笑道:“师父行事不遵常理,那闲散的性子谁都摸不透,既要闭关修炼,闭关之所更是不会告之任何一人。再说了,就算找到师父,以妩姬的情况只怕难以找到解决之法。”
穆韩逍沉默良久后道:“两日后将药制好,先争取到一些时间,不管疯老有没有法子,总要找他问上一问才清楚。我再派人打听其他消息。”
卫儒钦点头,忽道:“饶千合知晓你已死,勋扇门三成消息网便已落空,想必他此时定是火冒三丈了吧。”
穆韩逍不屑笑道:“他如今正四处打探血瓷菡萏的下落,我收到手中的东西岂有吐出来的道理,你着紧些莫走漏了消息,不然吃亏的会是你。”
卫儒钦苦笑一声:“真是谁跟了你都没好日子过。枉费我苦心将你眼睛治好,竟得不到半分好处。”
卫儒钦又调侃道:“怎不以真面目示人,莫不是怕她怪罪?”
穆韩逍触了触清澈的双眼,只道:“我不想做个失忆之人。”
卫儒钦感慨着:“若妩姬知晓,照她那性子定会恨你。”
穆韩逍混不在意一笑:“恨也罢,我要了她一辈子,她即便是恨也是我的人。”
起身离去,道:“你赶忙将药制好,两日之后我来取药。”
◇◇◇◇
枝头的乌鸦“嘎嘎”叫唤着,嘶哑的声音给昏黄的天空增上一抹萧索之色,妩姬无神的望着窗外稀薄的夕阳,嫩绿的裙子映上了一层淡黄的光。
瓷器轻碰的“叮叮”声回响在寂静的房间内,更显傍晚凄清的单薄。
“姑娘,菜已备好。”穆韩逍将晚饭摆好,在她身侧轻声唤着。
妩姬似未听到,依旧望着那浓黄的残阳。
穆韩逍只得又重复了一遍,妩姬才转过头看向他,眼无神采,是那愣神已久后的呆滞。
穆韩逍指了指桌上的菜肴,无奈道:“姑娘,该用晚饭了。”
“我没胃口,你吃了吧。”话毕又看向窗外。
穆韩逍面上闪过一丝笑意,重归憨厚模样,劝道:“没胃口也吃些吧,今日杨厨子听闻这几日山里来了个女子,便做了道酒酿丸子,祁山虽是偏僻,但杨厨子的手艺可是一等一的好。”
妩姬一听“酒酿丸子”转头看向桌上的菜肴,木头削成的盘子里赫然盛着几粒可口的圆团,凑过去闻了闻,莞尔:“我最喜欢的便是酒酿丸子,那杨厨子甚合我心。”
穆韩逍道:“姑娘喜欢便好,小奴先退下,待晚饭过后再来收拾。”
妩姬一把拉住他,笑眯眯道:“这深山老林里杳无人烟的,着实无聊,你与我一起吃吧,顺便陪我说说话。”
穆韩逍垂首:“姑娘想说什么小奴听着便是,规矩却是不能坏的。”
妩姬攥着他行到桌前将他摁在凳子上,抓着肩膀的手蓦地僵住,久久不动。
穆韩逍见她无所动作正要开口相问,却见她俯下身在他身上闻了又闻,脸上闪过各种情绪,疑惑的,愤怒的,惊异的,苦闷的,怨恨的,一瞬又消失殆尽。
穆韩逍心惊,暗忖她莫不是瞧出什么了?回想一番自己未曾露出过蛛丝马迹,她又能看出什么端倪?
妩姬看着他高深莫测一笑,撤了手,言语轻软:“我不是你主子,没什么规矩可言。”
等穆韩逍坐着不动了,妩姬才在他身旁坐下,夹起一粒丸子,看了看,打开话匣子:“我自十二岁噬人记忆便开始嗜酒如命,茶水难以入喉,当时这裹着酒香的丸子便是我的最爱,尤其是师兄做的。”轻笑一声:“他那人十指不沾阳春水,做出来的酒酿丸子却是天下一绝,想必是聪明的过分了,不管学什么都比我快。”
穆韩逍缓缓勾起一丝笑,复又正了脸色,道:“姑娘若有心去学也能学的好的。”
妩姬摇摇头:“我这人五谷不分,柴米油盐酱醋茶更是不了解,甭说是做酒酿丸子,沏杯茶都沏不称透。”
穆韩逍盛了一碗饭递给她,“人各有所长,小奴看姑娘是个灵慧之人,定是在其他方面见长。”
妩姬笑道:“我,我什么都不会,惹乱子的本事倒是有,江湖上仇人一抓一把,幸得有师兄在后照应,不然死了千百回了。”
穆韩逍轻声道:“听姑娘所言,那位师兄很是照顾姑娘,想必是个好人。”
妩姬闻言一愣,促狭道:“好人?他城府比寒河山的不日潭还深,怎会是给好人。”
穆韩逍佯装困惑道:“可姑娘一直说着他的好。”
妩姬端碗的动作一滞,怔怔望着桌上鲜艳的佳肴,有一瞬失神。
好?她只道过他心狠,只道过他凉薄,何曾说过他的好?
忽而醒悟,悲悯一笑,看向穆韩逍:“人在时只话着他千般不是,人一死,倒记着他万般的好,你说这是为何?”
穆韩逍心中一软,忍不住想抹去她眼中的神色,终是生生克制住,倒了杯酒递与她:“姑娘莫伤心,姑娘活着便好好的过,想必你那师兄也不希望看见你这般模样。”
妩姬不答,只道:“说的容易,莫晓,你若失了心爱之人,你当如何?”
穆韩逍一愣,没想到向来洒脱的妩姬会问出这种问题,冥思片刻,笑道:“人在世上走一遭不容易,轻生之事更是做不得,自然是好好活着。”
妩姬脸色黯然:“是啊,走一遭不容易,不能因为挂在心里的人死了便要搭上自己的性命。”
穆韩逍却又道:“如若要用余下的时间来缅怀一生难忘之人,受这等苦楚,不如下去找她。”
“噔”的一声,碗从妩姬手中滑落,米饭散了一桌,混乱不堪。
妩姬不可置信的盯着他,似要看清他是否在说笑,但见他神色如常,随即苦笑一声,将碗拾起,道:“非也,殉情什么的道出来真是笑话,这等愚钝之人当天诛地灭。”
扒拉了两下桌上散乱的饭粒,默默道:“我不是这样的人,师兄更不会是……”
穆韩逍看着她气馁的神色,一时忘了现在的处境,习惯性拍了拍她的脑袋,妩姬猛的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哗”的一声瓷碗摔在地上碎成四瓣,米饭落满了她的衣裙。
妩姬死死盯着他,嘴角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徐徐开口:“你身上的味道我一世都记得。”
穆韩逍心惊,面上仍装出一副惶恐的模样:“姑,姑娘你说什么?小,小奴不明白。”
妩姬凑近他,手中力道渐重,似要将他骨头给拧碎一般,玩味的瞧着穆韩逍那副假模样,娇笑道:“我与师兄相处十几载,同床而卧也有多年,师兄身上的味道自是熟悉无比,一闻便可知晓。”
忽又转了语气,难辨喜怒:“师兄,你将我骗的好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