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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新婚之夜 ...

  •   几根细长的青丝缠在手上,妩姬面上一怔,猛然回身。
      红烛摇曳的新人房内,一名男子斜躺在床榻上,墨黑的衣袍散散垂下,细长的凤眼半眯,眉梢轻挑,薄唇微勾,说不出的风流韵色。
      妩姬将他细细端详了许久,灿笑而言:“你换了身男装,我险些认不出你了。”
      卫儒钦缓缓抬手,一抖袖袍,黑亮的锦绣泛着流光,煞是好看,“我这汝水墨锦配你那嫁衣,到是合衬。”
      妩姬脚尖一点,轻轻落在他身侧,执起那衣衫看了又看,调笑道:“莫说这衣衫又是你自己做的。”
      卫儒钦慵懒一笑:“你倒是淡定,眼见着就要嫁人了,还有兴致与我谈衣裳。”

      妩姬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欲要感慨几句,话锋一转,却道:“你这不是来了嘛。”
      卫儒钦将她神情看了又看,忽道:“看来穆韩逍的死对你没甚影响,这副懒散性子一点也没变,我现在有些犹豫是否该救你出去。”
      妩姬将他衣服一甩,“救又如何,不救又如何,去哪里都是一样,总归年关一过我就会去找他,再是缅怀也是白搭。”
      卫儒钦闻言神色一变,抓过她的手腕号了下脉,脸上愈见凝重。
      妩姬笑着道:“甭号了,我没骗你。”将手抽出来,道:“你也无须费心思带我走,我受皇命入嫁,你若搅和又是惹上一麻烦。”

      卫儒钦无奈一叹:“你已成这样更是要带你走。”起身行下床榻,掂了掂腰中之剑:“你走还是不走?”
      妩姬看了他一眼,问:“为何要走?”
      卫儒钦诡异一笑,尽显妖冶之姿:“你若有心想嫁给风临竹我自不会拦你,我只问,愿不愿意跟我走?”
      妩姬思虑良久,猝然一笑:“我欠你这个人情怕是还不了了,你不怕吃亏,我又何苦为你多想。”从枕下拿过随身携带的匕首,割断身下冗长的衣料,灿烂一笑:“盛情难却,那便走吧。”
      卫儒钦抓过她,轻声道了句:“我从不做吃亏的买卖。”语毕,踢开房门。

      门外守着的老妈子吓了一跳,还未叫出声来便给扑面而来的药粉药倒。卫儒钦拉着妩姬轻轻纵上房顶,乘着夜色越过重重院落,眼见着府墙就在眼前,斜里突然插入一道寒光,妩姬眼尖执刃一挡,“吭”的一声,两兵交戈嚓出一道火光,印出那人的面容。
      四十有八的年纪,脸上泛着油光,一双眼含着惹人厌恶的笑意,风末戏谑道:“哟,有人要抢婚呐。”
      卫儒钦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回:“凭你也想拦住我?”说完拔剑而上。
      妩姬退开两步看着二人交缠在一处,兵戈铮铮脆响,刺破了静谧的夜空。
      妩姬猛然间回想起什么,纵身一跃,又向后院飞去。

      卫儒钦见状大喊:“你去何处!”
      妩姬回道:“去救问水。”自妩姬给夏恩解了毒,疏问水便被关在风府,用以牵制妩姬。
      卫儒钦一跺脚,格开风末追了上来,扯住她道:“先跟我走,离开之后再考虑疏问水。”
      妩姬甩开他:“不行!我不能丢下他不管。”
      身后风末追了过来,卫儒钦一阵恼怒,只得一个手刀将妩姬砍晕,闪开风末背后一剑,又听得府中有人奔来,想必是这里的骚乱惊动了府中之人。
      卫儒钦烦躁的盯着风末,从怀中掏出一粒拇指大小的药丸,轻蔑笑道:“我没时间跟你耗,这是你自找的!”说罢对着地面狠力一甩,顿时炸起一阵浓烈的黄烟。

      风末捂着脸紧忙退开三丈,眼神阴翳的看着他们消失在高墙之外,身后有人追来,风末厉声道:“赶快派人去追!”蓦地一口鲜血喷了出来,风末大惊,已经躲过了毒烟怎的还会中毒?
      旁有人来扶,风末猛然惊觉,大吼:“别碰我!”看了看发青的手掌,这家伙满身是毒,原来在交手之时已被他种下毒粉,他竟大意了。
      又有一人奔来,惊慌道:“不好了,不好了,何,何止园,走水了!”
      风末脸色骤变,怒吼:“疏问水呢!”
      那人磕磕巴巴道:“火,火势太大,小人进不去,不,不知他在,何处。”

      此时风临竹赶了过来,闻得此言低喝一声:“周玉你带人去救火,陆阂你快去将宾客送走,莫要殃及无辜。”两人答了个“是”忙唤人跟上。
      风临竹走到风末身侧,关切道:“小叔怎样?”
      风末吐出一口浓血,一抹嘴角,道:“无妨,这毒很是霸道,别人会死我未必会死。”望着妩姬消失的方向,道:“没能看住妩姬,是小叔无能。”
      风临竹道:“那人能随意进出风府,想必武功卓绝,又身怀毒计,很是难应付,小叔无须自责,人跑了再捉回来便是。”

      风末叹道:“逃了一回再捉,只怕很难。”
      风临竹不甚在意一笑:“那更好,小侄本就不想娶她,如今她跑了正好落得个清静,只是皇上那边会麻烦些,抗旨逃婚,这罪名可不轻。”
      风末遗憾道:“可惜了那极蛊,竟这样给错过了。”
      风临竹回身道:“无须担心,她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皇上看中的人跑了,自不会轻易放过。”

      ◇◇◇◇

      妩姬猛的从梦中惊醒,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后颈传来一阵麻痛,摸了摸酸痛的脖颈,四下瞧了瞧察觉自己正处在一辆疾驰的马车之中。
      身侧坐着一名陌生男子,穿着粗布衣裳,低眉顺眼守在床边。
      妩姬忿声问道:“卫儒钦呢!”
      男子垂首回道:“在车外架车。”
      妩姬冲下床榻扯开车帘,一把抓过卫儒钦吼道:“带我回去!”
      卫儒钦扫了她一眼,阴阳怪气道:“回去?好不容易把你弄出来了回去作甚。”

      妩姬对着他就是一掌,卫儒钦空出一手挡住,手腕一翻将她掀翻在地,慢条斯理道:“跟我动手,你还嫩了些。”
      妩姬恨恨盯着他,威胁着:“若疏问水少了半根汗毛,我唯你是问!”
      卫儒钦不耐的点着头:“好好,若疏问水出了事我任你千刀万剐。”
      说话间,一只白鸽扑楞楞的飞了过来落在身侧,卫儒钦松开妩姬,取下鸽子脚下一束纸笺,扫了一眼,丢给妩姬:“你那弟弟比你精明多了,这回你总能安分下来了吧。”
      妩姬接过纸笺看了一眼,挣扎几许终于不再言语,疏问水比她有计较,断不是她这样横冲直撞的性子。

      知疏问水无事,妩姬宽下心来,起身坐正,道:“我们这是去哪?”
      卫儒钦答:“祁山。”
      祁山?不是疯老的地盘嘛,又问:“去祁山作甚?”
      卫儒钦沉默片刻,才道:“无处可去,便回师门看看。再说了,”卫儒钦瞥了她一眼:“师父在祁山设下诸多奇门阵法,那里安全。”
      妩姬想了想,觉着去祁山也不错,早听闻那里景色怡人,珍奇异兽良多,顺道能见见名满江湖的疯老,再者祁山地处南部,秋冬暖融,倒是个不错的避寒之所。

      思及至此,妩姬道:“我要接问水过来。”见卫儒钦不耐的点了头便不再多想,回身走入马车。
      掀开车帘,一眼瞥见方才的陌生男子,便问:“你是何人?”
      男子略一颔首,正儿八经答道:“小奴乃卫公子的仆从。”
      妩姬瞧着他土色的粗布衣裳,戴着一顶配套的布帽,两手收在袖口边沿正襟危坐着,便蹲在他身前,笑道:“你这仆从倒是做的潇洒,怎有放着主子在外驾车的?”
      男子听罢脸白了白,颤巍巍道:“小,小人晕车。”

      妩姬更是不理解,问:“既然晕车,为何要跟出来?”
      仆从许是怕生,紧张得额上冒出几滴细小的汗液,断断续续道:“因,因为路上小,小人要帮主子配,配毒。”
      妩姬呵呵一笑,道:“说话都不利索,莫不是个结巴?”玩心渐起,一手挑起男子的下巴,故作轻佻道:“来,给姑娘我瞧瞧,看看这小结巴长了一副怎样的相貌。”
      男子就着她的手微微抬起脸,一触她的目光便胆怯的避开。妩姬忽觉心口似给人挠了挠,令她莫名一动,只是一瞬又归复平静。
      盯着那水波清澈的瞳仁,妩姬莫名吐出一句话来。
      “你这眼睛真好看,好看的恨不得抠出来。”

      男子闻言抖如糠筛,忙求饶道:“姑,姑娘恕罪啊......小,小的若没了眼睛,便配不得药了。”
      妩姬噗哧一笑,顿感许久未曾如此畅快过,极是开心的笑着道:“你这小仆从倒是有趣,叫什么名字?”
      仆从颤抖着答道:“小,小奴名为莫晓。”
      “莫晓,莫晓,”妩姬将那名字念了两遍,道:“莫晓,你给我说个故事听吧。”
      莫晓的脸皱成一团,冥思苦想了许久才吭哧道:“小,小奴久居深山没见,见过什么世面,倒是养过一只不听话的猫儿,很是顽皮,总想着逃,不如跟姑娘说那猫儿的事?”

      妩姬本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此时却忽然变得敏感起来,竟由此联想起她和穆韩逍之间的事情,脸上的笑容随之黯了几分。那仆从很是会看脸色,忙改口:“姑,姑娘若是不喜欢,小,小奴换个?”
      妩姬向那床上一躺,望着那晃晃悠悠的车顶,幽幽道:“不了,就这个,你说吧。”
      仆从得了令便絮絮叨叨说了起来,妩姬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脑袋里填满了她与穆韩逍的种种过往,想着想着,许是太过疲惫,许是舟车劳顿,竟随着马车颠簸的节奏睡了过去。
      仆从见她入睡便乖觉的止了话头,聪慧的燃起一支熏香,忽而发现妩姬脖间泛着柔光的血色玉坠,怔忪片刻,脸上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妩姬这一觉睡的很沉,许是那熏香的缘故,竟意外的没有梦见纷杂的记忆。当她醒来之时,马车已进了祁山。
      妩姬喉头干涩,砸吧砸吧嘴,道:“莫晓,我渴了。”
      莫晓忙递来一杯清茶,妩姬推回去,道:“我不喝茶,我要酒。”
      莫晓四下看了看,为难道:“这里只有茶。”
      妩姬扯着喉咙喊道:“卫儒钦,我要喝酒。”
      马车“吱呀”一声停了下来,卫儒钦掀开车帘,不耐道:“到了,要酒一会给你送过去。”

      妩姬钻出马车,入眼便是一片绿意盎然的翠色山林,虽已深秋,却不见分毫秋色。跳下马车,踩在那柔韧如丝的青草地上,向着林中隐露的一角房檐走去。
      卫儒钦两步跨到她身前,道:“往这边走。”
      领着她来到一栋小屋,卫儒钦指着房子道:“屋后有座温泉,每日泡上一个时辰,我先去看看师父,一会来找你。”
      妩姬道:“泡那温泉作甚?”
      卫儒钦甩下两个字,转身离去。
      “治病。”

      屋子拾掇的非常干净,妩姬扫了一眼,一张桌,三把椅子,一张床,陈设简单且朴素。出了屋子向后行去,不远便见一池乳白色的池水,水面泛着淡淡的氤氲雾气。
      伸手触了触,池水温而不燥,较支羊山那眼温泉温和许多,正欲就着泉水洗去一身风尘,忽听身后传来一串清浅的脚步声,回首见正是那小仆从莫晓。
      莫晓见妩姬捏着腰带的手,忙后退两步背过身去,将手中的衣物放在脚边,逃似的跑走了。
      妩姬轻笑一声,拿过衣物瞧了瞧,竟是一件嫩绿的棉布裙子,式样古朴,勾着碎花纹。
      妩姬愣愣盯着衣裳,浅淡的绿色在她眼前柔成一抹模糊的光,渐渐填满了整个目光。
      不知怎的妩姬忽然低声笑了起来,似有万千感慨流转而过,笑着笑着心口泛起了酸涩。

      待到她发觉时,脸上已湿成一片,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将心底的酸楚一一带了出来。妩姬怔怔看着绿衣上晕开的泪滴,多年未流过眼泪,却不知一朝来时如泛滥的河水,怎么都抑制不住。
      她流血,鲜少落泪,即便是怕痛的紧也从未哭过,今日竟因一件嫩绿的衣裳躲不过泪水的侵袭。
      青葱的绿色,是她儿时的颜色,承载了她幼时所有的记忆,再是沉痛,再是不堪,却不得不承认较现在的来得单纯干净。不管如何逃避,一个不经意仍是被轻易挑了出来。
      那鲜艳的绿化成一柄利剑,轻易的刺破了固守多年的心墙,墙一塌,便露出极力逃避的一切,赤裸裸的呈现在眼前,对命运的不甘,对现实的怨恨,对世人的厌恶,以及,对穆韩逍的死亡......

      猛然惊觉,这么多年她从未改变过,仍旧是那个怯懦的小丫头,怕疼,怕输,怕死亡,怕孤单......她依然单纯,要什么便争什么,不择手段也好,残忍狠厉也罢,因为拥有的不多,便要强的去争取更多......
      正是单纯的过分,才会有深切的恨,她恨一切,却不知累的只是自己。也正是因为害怕,因为单纯,她不愿做一个可怜之人,宁愿冷漠,宁愿自私,宁愿无情,选择将所有的一切掩埋在表面之下,因为她要好好活着。
      就如穆韩逍所说,世上之人千千万万,能为她打算的只有自己。
      等蓦然醒悟的时候,她已变得麻木不仁,身心疲惫。
      遗忘的东西,猛然面对,一追竟这般难追回。

      “你怎么哭了?”身前响起一声温柔的声音。
      妩姬倏地抬头,阳光热烈的令她睁不开眼,泪眼朦胧中,一个身影模糊成穆韩逍的影子,向着她缓缓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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