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种田否？》北冥沙

3、第 3 章

　　妙妙拒绝了清柳想要给她叫软轿的举动，也不肯让翠烟抱着，只抱着自己的小手包兴冲冲地爬着通往松涛院的石阶，小短腿虽倒腾得有些费力，但是气势却足得很。

　　翠烟和清柳无奈地对视一眼，也只能随她去了，虽然这条路上的积雪已被庄内的仆从们清掉了大半，她们还是忧心忡忡地像两只护崽的老母鸡一般，小心地跟在妙妙身后，生怕她被石阶上的新落的积雪滑倒，时刻准备扑上去救主。

　　妙妙完全没注意到两个丫头的紧张，只专心赶路，火蚕布温柔地流动着暖意，包裹着她小小的身体，不让寒意侵入一分一毫，心头更是热烈得很，灵动的双眸闪烁着对成为一代女侠的憧憬。

　　幼时，常年卧床的妙妙不得出门，心疼小闺女的萧长风特意为她从千机楼请来巧匠，修建了星月轩，以通透的水晶镜折映院中风景，让她足不出户便能领略四时风光。

　　两个哥哥知她喜欢热闹，时不时便跑来她院中，将新学的武艺演练一番，上窜下跳，翻墙打滚地逗她开心。

　　累了就趴在妹妹床边，给她讲江湖上的奇闻异事。

　　比如说某某少侠天纵奇才，一心锄强扶弱，某日出门遇到个被山匪看上的小娘子，顿时侠义之心爆棚，提剑便上了贼窝，却不想哭嘤嘤的小娘子却是色胆包天的山大王，看上了少侠的美色，这才设局将他引上山中，一来二去，生米煮成熟饭，娃都生了几个，少侠从此放下长剑，一心养孩子，并且立志感化一众山匪，让他们改邪归正，走向光明。

　　还有某某妖女，一出江湖便兴风作浪，残害正道弟子，毁了无数名门弟子的清白，让江湖人人自危，闻之色变，生怕被她采了花去。听说连武林盟主的裤头都被这妖女挂上了万艳阁的墙头，羞得老盟主半年不肯出门。却不料最后这妖女却栽到了清音寺一个小沙弥的手里，一见倾心，花也不采了，一心只跟着小和尚跑，只盼能诱得他还俗与自己双宿双飞。

　　只可惜直到妙妙能下床活蹦乱跳了，也没等来小和尚还俗，倒听说那妖女伤了心，远走塞外，再没在江湖上露面，直让妙妙唏嘘不已。

　　虽然两个哥哥因为胡乱讲故事带坏妹妹而被暴怒的老爹揍了个屁股开花，可是对于长年与世隔绝的妙妙而言，这些江湖儿女的恩恩怨怨极大激起了她的求生意愿。

　　年幼的她，日日期盼着，自己的身体也会像哥哥们讲的那样，有个神医突然出现，妙手回春，让她能病痛全消，与寻常之人一样，能跑能跳。

　　也常常幻想着，长大后的自己，也能习得一身武艺，如故事里讲的侠女一样，拳打街边恶霸，脚踢采花小贼，替天行道，行侠仗义。

　　虽然那时，她大多数时候都昏睡不醒，日日要灌下无数苦药，可她总能苦中作乐，想象着威风凛凛的女侠之路偷偷开心。

　　以前她难得清醒的时候，总会想，只要自己乖乖的，听大夫们的话，好好吃药，好好休息，不着凉不贪玩，总有一日，自己的身体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不贪心，只要能让她不再终日躺在床上，不再累得父亲终日奔波寻药，母亲暗自忧心垂泪，哪怕只能当个普通的小孩子，她便知足了。

　　好在哥哥们真的没有骗人，真的有一天，圣手伯伯突然出现了，也治好了她，就像梦里想的一般，她的病一天天好了起来，能跑，也能跳，也能走出星月轩，看看这从小生长的如意山庄。

　　虽然娘亲还是把她当成易碎的小娃娃，不愿让她习武，只找来一堆瑶琴棋子、书画笔墨，说她身为女孩子，学学这些便够了。

　　娘亲总说，女孩子，以贞淑娴静为佳。

　　可妙妙觉得娘亲在唬她，明明爹爹说过，他第一次遇见娘亲的时候，她正骑在文府的院墙上，试图离家出走，还是爹爹接住了差点跌断腿的娘亲，一见钟情。

　　大人们总是喜欢用自己做不到的事情来要求小孩子。

　　妙妙表示，她很大度，不会拆穿娘亲哒。

　　不过她还是要学武！

　　嘿咻嘿咻！

　　妙妙只一心埋头爬石阶，却没注意到石阶上方远远走来一大一小两个人影，两个丫头又只专心盯着妙妙脚下，直到人走近了才察觉到。

　　却是有些晚了，妙妙一头撞向了来人的……小腿，顿时重心不稳，险些滚下台阶，不待翠烟和青柳扑上去救主，包裹像个球儿的妙妙已经被一只大手拎了起来。

　　“咦，这是谁家的小丫头，好像个团子哈哈哈！”一道爽朗的笑声传入晕头转向的妙妙耳中，这是……被拎起来了？

　　妙妙有些呆，晃悠了两下悬在空中的小脚丫，低头对上了一双沉静的黑眸，一个约莫同龄的小男孩正盯着她，嘴角微勾。

　　被……被笑话了！

　　大手的主人晃了晃手中的团子，“小团子，你是萧家的小丫头吗？”

　　妙妙呆呆点头，眼前是一张满是大胡子的脸，只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露在外面，满是笑意地看着她。

　　“小姐！”

　　这等意外的出现，令翠烟和青柳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虚扰着双手在妙妙身周团团转，生怕那男人手中不稳，摔了自家小姐。

　　那男人神经有些大条，只饶有兴趣地看着手中拎着的小丫头，倒是他身旁的小男孩看出了不妥，扯了扯男人的衣服，“古叔叔，你这样拎着她，会不舒服的。”

　　小男孩眼利，已看出妙妙的衣领有些紧了，再这么拎下去，只怕是要卡到脖子了。

　　想是家人怕她着凉，裹得多了些，这才看着圆乎乎的像个小团子。

　　“不知古大侠在此，多谢您出手相助，”翠烟也快步上前，小心地护住妙妙的身子，她认出此人乃是在庄内做客的古奇英，知道这人是庄主好友，并无恶意，因此之前便未出手抢回妙妙，只福身行礼，“麻烦还请先放下我家小姐。”

　　男人这才反应过来，将妙妙小心地放在了石阶上，有趣地看着两个丫头护崽的样子，“不必客气，这就是你家庄主那个捧在手心的小丫头，妙妙吧。这身子骨看着壮实了不少啊，也胖了，哈哈哈！”

　　妙妙听到此人言语间颇为熟拈，也心生亲近，有些害羞道，“我是妙妙，古叔叔好。”她虽为见过此人，但听翠烟称呼，便知这应是爹爹之前提过的古奇英。

　　她身上的火锦，便是此人不辞辛苦，千里迢迢从西域寻来的，让她在冬日里好过了不少。

　　“好好好，小妙妙居然认得我，”古奇英很是高兴，摸了摸妙妙的小发揪，“你这小丫头天寒地冻的，不在屋里好生待着，跑出来做什么？”

　　“妙妙要去祖父的松涛院，”妙妙向来少见生人，此时难免有些腼腆，小小声地回道，“祖父答应教妙妙功夫，今日是第一天。”

　　学武？

　　古奇英听了有些诧异，萧老庄主早已不再收徒，只安心陪着夫人在后山养花弄草，多少想拜在他门下的人都铩羽而归，听说连萧家二个孙辈都扔给了弟子教导，如今倒愿意教他这个小孙女，可是稀奇了，莫不是这丫头根骨清奇，这才让他破例？

　　他低头端详了妙妙半晌，就是个长得白白嫩嫩一副团子样的漂亮小丫头嘛，没有哪里出奇的样子，估计是老爷子疼小辈，心疼这小丫头幼时病弱，哄着她玩罢了。

　　“正巧，我也要寻你祖父，小妙妙，古叔叔给你添个师兄，如何？”

　　古奇英眼珠一转，暗暗偷笑，正愁瞌睡就有人送枕头，趁着这小丫头拜师，他正好再塞一个进去，没准老爷子心情好，便收了。

　　“来，这是你林奚师兄。”古奇英蹲在妙妙面前循循善诱道，“妙妙一会儿要帮古叔叔一个忙，让你祖父收下林奚师兄，好不好？”

　　被强塞了一个师兄的妙妙有些懵，转头看看比自已高了一个头的小男孩，细声细气道：“林奚哥哥好。”

　　随后提醒古奇英道：“古叔叔，你去松涛院，应该向上走，不是向下的，您走反了。”

　　呃……这不是去了又被轰回来了吗，古奇英笑得一脸尴尬。

　　好在他一脸胡子，脸皮也厚，倒也看不出脸红，“我们这不是特意来接小妙妙嘛，走，叔叔带着你上去。”

　　说罢，也不待妙妙拒绝，一把抱起小丫头和身边的林奚，轻点脚下，拔地而起，直向山上腾跃而去，留下翠烟和青柳两个丫头目瞪口呆！

　　这人怎么说抢就抢？

　　青柳急得直跺脚，“古大侠，你仔细别让风伤了我家小姐的脸！”

　　远远传来古奇英爽朗的大笑，“两个小丫头莫急，慢慢走上来吧，我先带你家小姐去拜见老庄主。”

　　一转眼便被抱在怀中凌空而行的妙妙瞪圆了眼睛，张嘴道：“哇……”

　　从未体验过如此高度的她丝毫不怕，只东张西望地看着脚下飞速后退的景色和苍元山白雪皑皑的壮丽，很是兴奋。

　　她求了哥哥爹爹不知多少次，他们也只肯带她在院中飞一飞，都没院中的玉兰树高，如今一偿所愿，兴奋的脸都红了。

　　本担心她会害怕的林奚，见她红扑扑的小脸满是开心，也软了眉弯，细心地拢了拢她身上的衣服，没让寒风有机会侵袭小女孩稚嫩的面皮，“妙妙，看上面。”

　　不知什么时候，雪已经晴了，乍泄的天光如丝丝金线从厚厚的云层中穿云而出，与白皑皑的苍云山脉交相辉映，点点碎金，层层雾霭，美得不似尘世。

　　妙妙惊喜的欢叫出声，小女孩银铃般地笑声响彻山间。

　　她真的好开心好开心，妙妙贪婪地看着天空中自由自在翱翔的苍鹰，只觉得自己伸手便能碰到天际的流云。

　　小时候，每次被病痛折磨得想放弃，祖母都会心疼地抱着她，对她说，妙妙要好好的活着，再痛再苦都要坚持活下去，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她一直都有乖乖听话，乖乖吃药，乖乖养病，也终于等来了希望！

　　妙妙极力地睁大眼，努力地想将所有景色牢牢记在心里。

　　古奇英似有所感，放慢了速度，拍了拍妙妙的头，“小丫头，仔细风迷了眼睛，莫急，等你大了，什么样的美景看不到。”

　　“古叔叔，我以后也能飞得这般高吗？”妙妙的语气里满满的向往与期待。

　　古奇英爽朗的笑声在耳畔响起，

　　“那是自然，我们小妙妙福大命大，好日子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