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侠，种田否？》北冥沙

4、第 4 章

　　苍元山百里之外的边城，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少年蜷缩在雪地之中，无视纷纷落在头上身上的拳打脚踢，只将大半个冷硬的干馒头死死护在心口，半声不吭。

　　围打他的是一群同样衣着褴褛的乞丐们，边打边叫骂道：“小兔崽子，再敢来我们地盘上讨食，卸了你的腿……”

　　少年紧抿着迸裂的嘴唇，脸上满是青紫，半是被打的，半是冻得，鼻血糊满了大半张脸，只一双眼睛亮得出奇，黑眸森冷，死死地盯着带头的乞丐。

　　正对着众小弟吆喝得起劲的乞丐头子，冷不防对上了一双狼崽子般阴寒冷酷的眸子，不禁背后一寒，稍稍气弱后瞬间恼羞成怒，这小崽子还敢瞪他？！

　　不由呲着牙花子叫嚣道：“给我往死里打，让这小崽子知道知道，得罪丐爷我的下场……”拳脚再次如雨般落下，直到小男孩口吐鲜血才将将停下。

　　有小乞丐手脚麻利地将那半块馒头抢了出来，狗腿地递给乞丐头子，不料这人不屑地看了一眼，一脚便踢飞出去老远，“爷还当是什么稀罕东西，一块破馒头也值得护得和块宝贝一样，果然是贱命一条。”

　　远处突起响锣，“城主府放粥啦……”

　　一众乞丐顿时满面兴奋，人倏地散了个干净，只余满地凌乱的脚印，和一个静静伏在雪地上不知生死的单薄身影。

　　良久，那覆满了雪花的身影才动了动，费力地撑起身子，摇摇晃晃地踉跄着走到一处角落，伸出满是冻疮的手，捡起了那块被人不知踩了几脚的干馒头，很是珍惜地塞回心口处，只贪婪地嗅了嗅远处传来的米香，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风雪中。

　　而此刻苍元山峰顶的的妙妙正乖巧地趴在古奇英的肩头，冲着远远的石阶下正奋力追着自己的两个丫头努力地挥着小手，可惜距离太过遥远，她不知道翠烟和清柳看到了没有。

　　她一脸敬仰地看着古奇英的大胡子，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大侠？

　　古奇英低头看了眼怀中乖巧的小丫头，被她亮晶晶的小眼神逗到了，打趣道：“小妙妙胆子倒大，走吧，古叔叔今天能不能进这院门，可全靠你了。”

　　松涛院的老仆正一下一下缓缓清着院门前的积雪，抬头便瞧见刚刚才被拒之门外的古奇英又转了回来，无奈地摇了摇头。

　　古大侠这人啊，太过死心眼，这小半年时不时便要来此求上一求，就是不肯死心。

　　老庄主连自家孙儿都不肯教，又怎么会收下他带来的那个孩子。

　　“古大侠，您怎么又回来了，老庄主说过，不收……”老仆的话被噎到了嘴里，一脸错愕地看着自家小小姐从古奇英的怀中探出头来，笑咪咪道：“齐爷爷，我来啦！”

　　挟妙妙以进院门的古奇英只当没瞧见老仆一脸无语的表情，嘻笑着凑了过来，“老齐，看在我辛苦把这小胖丫头一路扛上来的功劳，你就让我进去吧，你看我累得这一身汗，总得让我进去歇歇脚吧。”

　　说罢，还抹了一把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水以示所言不虚。

　　胖……胖丫头？

　　妙妙瞪圆了眼睛，古叔叔说的胖丫头是自己吗，她低头用短短的手指捏了捏软软的小肚腩，一脸沉思，好似……是又胖了不少……

　　林奚瞄到妙妙的小动作，沉静的脸上绽放出了浅浅的笑意，没想到萧清和萧澄的妹妹居然这么乖巧可爱，倒是难得。

　　你才胖！你全家都胖！

　　算着时间来院门前接人的秋嬷嬷正好听到古奇英的浑话，顿时眉眼立起一脸夜叉样，这臭小子从小到大都这般言行无忌，如今都一把年纪了也不见长进。

　　要不是小小姐这个人质还在这无赖手中，秋嬷嬷能一巴掌将这浑球拍下山去，“我们小小姐玉雪可爱，身子康健，哪里胖？！”威胁地挥了挥手中给妙妙准备的手炉，还不忘安慰有些忧心自已身形的妙妙，“小小姐，别理这浑人，你一点都不胖！”

　　养孩子容易吗，好不容易把原来干巴巴瘦得像只小猴子的娃娃养成了如今白胖胖的模样，哪能容得别人胡说八道，万一小小姐听进了耳，不好好吃饭饿瘦了怎么办。

　　秋嬷嬷是萧老夫人的陪嫁，又是萧长风的奶娘，自小看待妙妙如同眼珠子一般，疼爱非常，生怕寻常丫头们不尽心，早早便把亲孙女清柳放到了星月轩中，

　　“清柳那个死丫头哪里去了，怎么让您一个人上山来，看回头我怎么收拾她。”

　　秋嬷嬷心疼地摸了摸妙妙有些凉意的小脸，忙将热乎乎地手炉塞到了妙妙手中。

　　古奇英抽冷子一只手抱回妙妙，一只手拎起林奚，“那两个小丫头还在石阶上爬呢，我先送妙妙去见老庄主。”说完，也不顾秋嬷嬷在身后的惊呼，飞速奔向演武堂。

　　及至近前，古奇英也不敢再肆意硬闯，挨老爷子一顿打倒没什么，连累了林奚一道被扔出如意山庄就罪过大了。

　　他轻轻放下妙妙，蹲下身子再次叮嘱道：“妙妙，古叔叔在这里等你，林奚师兄能不能入门，可就看你的了，你帮帮他好不好？”

　　“好！”妙妙看看同样一脸紧张的林奚，慎重点头，生平第一次被人拜托此等大事，她顿觉自己责任重大，挺起小胸脯向门内走去。

　　如意山庄的演武堂大大小小有数十个，本就是以武传家，连厨房里烧火的大娘都会个一招半式，避祸退隐后自也没扔下了看家的本事。

　　山中岁月长，闲得无趣的萧家后人及徒子徒孙们聚在一起，更是将对武学的狂热发扬光大，彼此切磋了上百年，倒也创出了不少独门绝学，随便拿出一样也够在江湖上横着走了。

　　松涛院中的演武场很小，小到也只够两人同时过招，再多一人都挤得慌，却是如意山庄上上下下所有未出师的弟子最向往的地方，能站在这里，说明……你要飞升了。

　　但凡能站在这里让萧老庄主点拔一二，足以受益终生，只可惜，幸运儿寥寥。

　　“祖父，妙妙来啦！”

　　妙妙努力收起脸上的兴奋，佯装镇定地走进了演武堂中，只一双过于灵动的眼眸出卖她，溜溜地不停瞄向演武场上那一排排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还有好多她都叫不上名字的武器，全部闪烁着诱人的光，吸引着她的注意力。

　　以往祖母担心她成日惦记着习武，从不许她靠近这边，她这还是第一次踏进此处，只觉得到处都是宝藏，眼睛都快不够用了。

　　“咳，看够了没？”萧老庄主在场上等了半晌，眼见自家小孙女从一进门便被兵器架勾了魂，原本轻快的脚步越拖越慢，眼睛都快沾到上面了，不怒自威的脸上扯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这孩子还真是好猜，什么情绪都挂在了脸上。

　　妙妙回神，有些恋恋不舍得地将眼光扯了回来，见祖父还在等她，忙加快了脚步，踏上场边时，不由停顿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将小靴子踩到了演武场的青砖之上，原本有些飘乎乎的心突然就定了，那真实的触感让她清醒地认识到，这不是梦！

　　她真的可以学武了！

　　“祖父，妙妙给您请安！”她像模像样地跪在地上，学着两个哥哥见大师伯的样子一拜到地，这是她私下练了好久的拜师礼，终于派上了用场。

　　姿势很标准，奈何短手短脚，身上裹的衣服又多了些，下拜的时候一不留神压住了披风的一角，险时滚了过去，妙妙颇有些辛苦才摆正了身子，偷偷松了口气，暗暗祈祷祖父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

　　“妙妙，你并非拜师，不必行师礼。”萧沉渊有些错愕地看着小孙女故作镇定的模样，有些好笑，伸手将小孙女拎了起来，扶正她有些歪斜的小发揪，“妙妙，祖父今日再问你一遍，可是当真想要习武？”

　　妙妙拼命点头，有些呆，祖父不是后悔了吧？

　　萧沉渊道：“妙妙，你生来体弱，祖父只愿你余生顺遂，无灾无痛，纵是不通家学、不擅俗物也无妨，萧家自能保你此生无忧，可你自懂事起便对习武一事念念不忘，我允你随我习武，但你也须知开弓没有回头箭，我萧家子孙，断不能有半途而废之人，你当真要选这条艰辛之路？”

　　“祖父，妙妙真的想习武，我不怕辛苦，我也是萧家的孩子，不会给您和爹爹丢脸的！”妙妙一脸坚定地望着祖父，“我也想像哥哥们一样，可以锄强扶弱，行侠仗义，做个有用的人。”

　　萧沉渊看着小孙女稚嫩的小脸，有些感慨，“有用的人？妙妙，你可知习武之人较之普通人有何不同？”

　　他看着小孙女懵懂的脸，继续道：“这世上绝大多数的普通人，生来平凡，他们没有超凡的家世、没有出众的资质、也没有赖以出头的际遇，辛劳一生所图也不过是三餐温饱，一家平安。而习武之人不同，他们有着远超常人的武力，可以轻而易举地凌驾在普通人之上，手中的刀剑，轻则伤人，重则殒命，是善是恶也只在一念之间。”

　　萧沉渊负起双手，目光沉沉地看着兵器架上的闪着寒意的锋芒，“善者，手中所持皆为仁心，恶者，那手中所持便为恶鬼，而这你要永远记得，无论将来有何际遇，都勿忘本心之善念，锄强扶弱，行善举，惩奸邪，方是习武之人应有之义。”

　　“妙妙谨记，谢祖父教诲。”妙妙听得心头发热，捏起小拳头，郑重点头。

　　“当然，”萧老庄主伏下身，拍拍妙妙的头，“我家妙妙是最乖最善良的孩子，祖父相信你，一定会成为名震江湖的女侠。”

　　萧妙妙小朋友这一代女侠之梦，早已传遍了如意山庄上上下下。

　　“妙妙知道了，可是，祖父，为什么我不能拜师呢？”小丫头对不能行完拜师礼有些耿耿于怀，执着地扯着萧老庄主的袖口要一个答案。

　　“因为我们妙妙太优秀，如果只给祖父一个人当徒弟，那你爹爹，师伯们会伤心的。”萧老庄主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们每人都教你最厉害的武功，妙妙才能成为最厉害的女侠。”

　　躲在门外偷听的古奇英捂嘴偷笑，

　　老庄主又在忽悠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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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女侠之路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