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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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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玖】
突然在梦里见到了那扇门,小门开了小小的一条缝,外头红色的蝴蝶飞过,呼呼的声音在耳边吹着。不离从梦里猛的惊醒过来,身边的小姐手中握着一缕她的发束睡觉,小小的人缩成一团。
她是怎么了?不离问自己。
这个问题似散不去的雾盘旋在她心头,静静的时刻回去想,答案呼之欲出。
那一刻,她的确是想逃走了。
而后,逃走了去哪里?心头有一个声音在严肃的问她。
她的眼睛直直的看着前面,始终不肯眨一下,怕眨了,眼泪就会掉下来。
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身世,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夜晚突然想起来,还是还忍不住流泪。
出去了,又能怎么样,外面的世界,又不是你的世界。不离想。
凤宝宝沉睡也不安分,翻了一个身,手拉紧了不离的发束。
一点点疼叫不离清醒了过来,自无端的揣测和悲伤中苏醒,不离只道自己是着了魔了中了邪了。
松了一口气,转身侧卧,闻到凤宝宝身上稚子一般的奶香,将她软软的身体抱紧。
凤宝宝的身体温暖,很快就把不离的身体暖了过来。
不离有着说不上的滋味,此刻觉得怀里的凤宝宝格外的温暖。
除了这里,天下已经没有容我的地方了,就只剩这里了。不离想。
一夜都是思绪百转千回,折腾到早上,向来勤快的不离也迟了起来。
她没有起来,凤宝宝也借机偷懒,把先生的课逃了。
倒是中午时候涟漪过来把她们叫了起来,顺便端了桂花莲子羹,桂花是刚晒好的新鲜桂花,先拿来做了点甜点。
今年凤府的桂花开的尤其茂盛,从院子里走过来,肩膀上落了点点桂花。
涟漪进了内屋,叫起了不离。
不离醒来,觉得身体沉沉,格外疲倦,见涟漪脸上露出不悦神色,才回过神来,发现已经近中午。
忙起身,收拾了一下,帮小姐梳洗。
小姐睡的正熟,不肯起来,身体软趴趴的躺着,一点力气都不肯使。
像个有温度的木偶,要不离的身体撑着才能坐起来。
“小姐,你的手。”不离说,握起凤宝宝藕节似圆润的手臂,将衣服套进去。
凤宝宝眼睛眯着,一个劲的往不离身上粘,说:“不离昨晚都没有睡。”
不离的手一顿,生出被戳破的惊慌情绪,说:“小姐瞎猜。”
“谁说我瞎猜,我可数着呢。”
“数着什么?”
“数着你的呼吸。”凤宝宝眼睛闭着,嘴角露出了笑,不离的手伸进袖子里把她的手拉出来,却被她握住。
凤宝宝调皮的抓着不离的手就是不放,袖子套不进去,不离的手也拿不出来,不离知道小姐没有得到一个结果不肯罢休,说:“我只是想家了。”
凤宝宝这次是张开了眼,明亮的水眸里写着不解,问:“为什么想家?”
不离被她问的哑口无言。低头整理着凤宝宝的衣襟,凤宝宝追问道:“不离你说嘛,为什么想家?”
“中秋了想家了,不成么?” 不离不愿意说下去。家,她早没了。
凤宝宝坐在床上嘟着嘴巴不说话,一早起来,脸上还留着昨晚头发留下的红痕,脸颊边几处红色的痕迹,不离将那些痕迹揉开,指端揉到的脸软的如同糯米团,力道稍微大些就会留下印记,不离放柔了手腕的力,那手轻的就跟清风一样。
“干娘,什么东西香香的?”趁着不离给她梳头的空隙,凤宝宝看向涟漪,朝她说道。
涟漪站在门边已经很长时间,凤宝宝现在才看到她。
她说:“小祖宗除了鼻子灵,就没有一样灵的。”
东西端到了凤宝宝眼前,原来是两碗莲子羹,涟漪对不离说:“也给你做了一碗,快点把你自己收拾好,过来一起吃。”
“是。”不离先下去收拾。
“别碰这碗,这碗是给不离的。”凤宝宝伸手要去拿左边那碗,涟漪忙出声阻止。
凤宝宝收回手,仰着头对涟漪说:“干娘,你这是偏心。”
“干娘要偏心也轮不到偏她身上,那碗放了酒酿,小姐你可喝不来。”涟漪说完,凤宝宝把鼻子凑过去,嗅了几下,果然有酒的味道。
酒不呛人,微甜的,里头混合着桂花的香,反倒是越发的好闻了。
不离收拾妥当回来,凤宝宝已经把她自己的那碗吃光了,如果不是涟漪挡着,她就要把不离的也喝完。
不离喝了一口甜羹,桂花的香味与莲子的清甜混合着酒味进入口中,她咽下甜羹,耳朵微热。
第一次见到不离耳朵发红,凤宝宝颇为好奇,伸出手碰了一下她的耳朵,笑着说:“不离,你看你耳朵红了。”
不离忙伸手捂住脸,凤宝宝却跟得了不离的秘密一样,拍着手说:“这下我可知道不离的弱点。原来不离喝了酒就会耳朵红。”
“小姐。”不离无奈的喊道,不就是耳朵红,何必开心成这样。
凤宝宝说:“因为从未见过。”
不离见小姐偷笑也就随她了。
将剩下的羹喝完,把碗收拾好,凤宝宝已经走下了床,兴冲冲的跑到门外。
上午先生在书房里呆着都不见小姐过来,也无可奈何,最多是感叹这富家小姐娇贵不堪,到了总管面前,说了几句就辞了这份工作。
老先生骨头酥了,脾气却更强硬,一见这地方压根没把他当个传道授业的先生看待,袖子一甩,走了。
总管向凤之报道。凤之听后放下笔,沉吟片刻,开口说:“罢了。小姐不愿随她便是了。”
“只是……”总管弯着腰,但似有话要说。
凤之挑眉,道:“有话只管说。”
“小的觉得,老爷是太宠小姐了。”总管说。
凤之不怒,反倒是轻笑,左手轻抚着右手的指甲,等着总管说下去。
总管见凤之不生气,也就放下说下去了:“老爷,算我冒昧问一句,老爷您觉得您能活多久?”
凤之端详着尾指上白玉般的指甲,说:“国师断言,我活不过四十岁。”
“那就是了。小姐心思单纯,又体弱多病,试想如若有一日,老爷先小姐而去,没了老爷这棵大树的支撑,怕是……”
“我知道。”凤之轻轻说。他的视线从眼前垂首的人身上移至窗外。
凤之说:“我自有主意。”
“那是我多话了。”总管说。
听到凤之再不逼她读书习字,凤宝宝高兴的跳到凤之身上,凤之伸开双臂,将宝宝抱起。
凤之瘦长的身体藏在一袭白衣下,却毫不费力的抱起凤宝宝,凤宝宝在他怀里,仰着喜悦的脸。
凤之说:“宝宝长大了,再过几年,爹爹都抱不动你了。”
“那宝宝不要长大,让爹爹继续抱我。”凤宝宝亲了凤之好几口。凤之因为她的亲近而笑出声。
“爹爹,我当真不要再读书了?”凤宝宝问。
“不愿意么?”凤之反问。
凤宝宝把头摇的向拨浪鼓,说:“不要。”
“那前几日宝宝为什么乖乖去上课?”凤之问。
凤宝宝转头往后看,凤之也转头,看到站在远处走廊上的不离,心里明白了。
“宝宝?”凤之的表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严肃,熟悉和蔼的爹爹消失不见,凤宝宝第一次见到这样冰冷的眼神。
“爹爹?”凤宝宝显然被吓到了,她有些退缩。
凤之见到她的退缩,轻微的拍了她的背,将她的情绪安抚下来,他对凤宝宝说:“宝宝,你有没有想过有朝一日爹爹不在你身边了,你怎么办?”
凤宝宝偏着头思索了片刻,回答道:“那就等爹爹回来啊。”
“爹爹是说,如果爹爹死了……”
凤宝宝瞪大了眼睛看向凤之,凤之意识到自己的话说的太快,忙放柔了神色,说:“如若真有那么一天,爹爹不在你身边,你要怎么办?”
“爹爹……”凤宝宝搂紧凤之的脖子,说:“爹爹说过会一直陪着宝宝的。”
“傻孩子。”凤之叹气,他轻轻的说了一个名字:“龙九。”
一个黑衣男子凭空出现在他眼前,男子一身黑衣,近似深沉的夜的颜色,脸上用黑布蒙起,只留下一双眼睛,而那双眼睛除了眼白是白的,其余都和那身黑衣化为一体。那眼白白得森冷,任谁看到,都会不由的冷颤。
“九叔。”凤宝宝朝龙九甜甜的喊了声。那黑衣人仿佛是一块石头,没有丝毫反应。
凤宝宝等着凤之接下来的话,她不明白为什么爹爹要把九叔叫出来,平时九叔都像是影子一样藏起来的。
凤之对宝宝说:“你要一个像九叔一样忠诚的影子么?”
凤宝宝却摇头,说:“不要。”
“为什么?”凤之反问。
“因为九叔是冷的,他不会陪我玩,不会和我说话。”凤宝宝生怕凤之把不离也变成像九叔一样的药人,她不要这样的不离,只是一个听话的木偶,没有温度,也没有灵魂,只要一想到明明还会陪她笑的不离变成了她的影子,她就害怕。
她的手抱进凤之,害怕她所想的东西会变成真的。
凤之察觉到她的紧张,也知道了她的打算。
龙九像一道树立的影子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凤之看了他许久,挥挥手,他又消失不见。
这样的影子有什么不好,永远的忠诚和服从,连背弃都不知道。
凤之的手以若有若无的力道轻抚着凤宝宝的背。
远远的,不离垂手站在走廊下,凤宝宝的下巴抵着凤之的肩膀,看着她。
她要不离,一个活生生的不离。
所以她不会让爹爹把不离变成药人。
“爹爹,不离她是我的。”凤宝宝在凤之耳边说。
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凤之轻声叹气,他伸手,摘了一片路边的茉莉花,他的指甲如刀,割的平整,花朵在他手心,把玩片刻,他说:“爹爹何时不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