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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答辩和毕业 ...

  •   几经挣扎后,我决定去邢总的鞋厂做一名出口业务员。尽管是一家民营企业,但是可以在平城做跟自己专业贴近的事情,我还是很开心和期待的。有表叔作担保的工作是铁定了,待遇也是平城同行业里中等偏上的水平,我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接下来的毁约赔钱先由爸爸垫付,但征得学院领导同意着实费了一番功夫。别说大学需要营销,学院之间抢夺生源那也是一场大战。就业率可是高考填报志愿时考生要看的一个硬性指标啊,说白了读书毕业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如果毕业就失业,这书读的也太憋屈了吧?所以学院领导对我压力说教,并让我当场拿出新合同过目,而且一再告诫我要为自己的师兄弟妹考虑,不能只想着自己。她说的也很有道理,我毁约解决自己的问题,公司可能以后就会谨慎考虑我们学院的应聘者,因为会有更高的毁约倾向啊。冯荷依然在那个民营企业的出口部门工作,我还是热情和她打招呼,但是公司的事情不敢再多问。我依然还和那几个外国客人保持联系,当然已经不负责卖货,纯粹是朋友而已。
      去卖场公司毁约交钱的那天,我远望着附近不远的曾经一脚踏进的银行分行大楼,心里很不是滋味。没想到,我转身又遇到龚晖。他惊得下巴都要掉到地上问:“清凌,又是你!你在这里干什么?”我惊喜地解释了前因后果,龚晖劝道:“既然已经决定,就不要再多想了。你现在打算去哪里?”
      我想了想说:“我准备买件衣服,反正这里有个大商场。”
      “那好啊,反正我也办好了事情,”龚晖笑着说,“我们一起逛吧,我也看看自己有什么可以添置的。”
      商场的冷气开得很足,一进去就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果然平城的夏天,逛商场才是市区悠闲首选啊。我们正准备上楼看女装男装,突然被围着的一群人吸引过去。人群正中间站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左手端着一盆水右手拿着一张黄色的毛巾,神情高亢声音激动地说:“现在我当场给你们演示鹿皮巾的神奇功效!”我正纳闷他到底要干什么,只听“哗”一声,他把左手端着的盆子一股脑扣到他自己埋低的脑袋上,盆里的水顺势流到他头部正对着的桶里。我和龚晖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到了,对视一眼后惊觉这小伙子不简单啊。他随即边放盆子边拿鹿皮巾在头上迅速擦起来,就一分钟他的头发居然被擦干大半,而湿漉漉的鹿皮巾被他顺手一拧,竟也迅速干了许多。众人纷纷称奇,他赶紧趁热打铁推销起鹿皮巾。语速飞快优惠多多,不买就是吃亏的宣传并没有打动围观的妇女,大家看完热闹纷纷离开。龚晖悄悄对我说:“这个营销很创新啊,直接盘活现场。”我点点头后,走到那个小伙子面前说:“给我来一张。”他原本已经暗淡的眼神突然亮了,满面堆笑给我挑了一张,连声道谢还送了一个小礼物给我。龚晖暗暗给我比了一个大拇指,我们往楼上走去。买了几件打折的衣服后,龚晖提议请我吃饭。来到他推荐的附近的一家小餐馆,点了他推崇的几个菜,我们一边聊着未知的未来,一边也谈论着英语学习。毕竟,大上海的人才竞争更为激烈,龚晖的英语口语始终是他的一个心病。从他口中我也得知,很多男同学找到了不错的工作,银行或国企,金融或国贸,整体感觉比女生更快更好。一直紧追冯霜的熊杨林没能考上才女已经考中的某南方沿海城市的重点大学研究生,准备再战一年,势要追随女神的脚步。冯霜在娇娇的寝室里,她的消息我当然已经知道,只是没想到熊杨林如此长情,为了心中的女神,哪怕再考一年也要追过去。反正我现在已经很难再有那样的心性,还是先把自己的论文和工作解决比较好。娇娇所在的寝室出路都很不错。冯霜去了心仪的城市和学校,另一个本地女生被保送本校本专业研究生且与高中男同学感情稳定。那个西北美女章熙然去北方大城市参加某培训班时又认识了某高校的研究生师兄,现在感情有了归宿。而在该城市攻读研究生的事情也由他在西北高校任职的父亲一个电话就解决了,听起来一点也不比孙公子和他准媳妇周大美女读研的处理复杂啊。我当然都没心思关心他们,全是从娇娇和余骁嘴里听来的八卦。但她们不是捕风捉影的人,空穴来风不全无道理。我听着也不往心里去,毕竟我已经意识到一个人的将来有很多因素组成:出身、时运、性格等等。当然,对于女生而言年龄和外貌更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因素。不管自己如何不愿意接受,但这是事实,不得不接受。
      工作的事情告一段落,必须要加紧写论文和准备答辩了。我的导师是正在潜心准备自己博士毕业论文的专业课老师,他毕业于外地一所非211学院的本科。分配到本校后一边教书育人挣钱吃饭,一边又读了一个研究生。现在读大学的人越来越多,各个岗位对学历的要求越来越高,高瞻远瞩的他赶紧在本院一个教授的带领下攻读博士。反观那个一直无条件支持自己女儿出国深造的任课老师,依然还是本科学历并不着急升级。而他的教学真的很有一套,早就凭借这一点在校外人气和收入都颇高。毕竟,教师的基本收入很有限啊。所以我的导师从头到尾我连人都没见过一面,全部通过邮件联系。有一天我论文写得实在烦躁,跟薛昭在网上吐槽了一通后,他邀请我去平城大学吃饭散心。我没多想就答应而且马上出发了。
      想想在平城读大学这四年,因为没有相熟的高中同学在这里读本科,我竟然没有在平城大学里好好逛过。下了公交车,我在大学的东校门看到了等待的薛昭。我们相视一笑,并肩行走在校内。时隔近七年,走过那些曾经熟悉的道路和建筑,我心里竟然异常平静。不知道高强现在怎么样了?是在国内读研究生?工作?还是早已经在国外?不过,都跟我没什么关系了。七年的时间过得也真不慢啊。逛了一会儿就到晚饭时间,我说附近找个饭馆AA好了。薛昭坚持请我去学校室内旱冰场吃饭,说那里环境和价格都不错。没想到,薛昭提议的那个旱冰场就是七年前我和高强在水吧喝水的地方。既然他请客就由他做主吧,我没有再推辞和谦让,因为心累。坐等的时候,薛昭又点了饮料,我问他:“王哥和其他同事都好吗?”
      “既然关心他们,为什么不同意我叫上他们一起出来见面吃饭?”薛昭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知道为什么,和他们没什么共同语言,跟他们说话不舒服。”我快人快语,反正当事人也不在。
      “他们又不是坏人,瞧你说的。”薛昭没忍住笑起来。
      “可能是因为余舒的关系吧,”我顿了顿又继续说,“反正我觉得自己不受他们待见,你对我们俩还是相对公正的。”
      “为什么会这么觉得?”薛昭有些惊讶。
      “我也说不出来为什么,”我摇摇头苦笑道,“可能我有些敏感,但是这好像是我一直的感受。自己不是美女,在美女旁边就成了反衬压力很大。想让自己变优秀的脚步没有停止,但是这个压力不仅自己有,也好像影射到了身旁的男生。”
      “变得更优秀是好事啊,男生不是都只看外表的啊,而且你又不丑。”薛昭脱口而出。
      我尴尬地笑了笑:“不丑不够啊,我可以改变自己的其他,却无法改变长相。或者说,我不愿意改变。但是我又很难接受不改变带来的后果。”
      “不必这么委屈,想想你离开银行就离开了,多潇洒,挺好的啊。”薛昭大手一挥继续劝道。
      “那你们现在究竟好不好,在银行怎么样?”我言归正传,还是挺关心他们的。
      “开始几天,我们还能每天带回一些申请表格,后来基本就是放空了,”薛昭苦笑着耸肩表示无可奈何,“我已经准备去北方的城市找我高中女友,一个公司已经有意向要签我了。”
      “啊?”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既有些惊讶他也离开了这个银行,也惊讶于他原来也自带了高中女友。
      “奇怪吗?其实我本来也是抱着体验一下的心态去的,倒是程谦他们也萌生了去意,觉得没意思没前途。严敏好像要回他省内的老家,他家里貌似给他找了好去处。”薛昭继续缓缓说道。我没想到才过了一个月,大家都发生了很多变化。
      “如果都走了只剩余舒和王哥,”我若有所思,“这还能称作一个组吗?”
      “不知道咯,反正我已经离开,具体其他人的细节也不清楚。但是我听余舒私下和我说的意思,好像她男友那边也有人脉会介绍她去另外一个银行。不过,当然不是信用卡部啦…”薛昭说到最后一句自己也觉得有些好笑,不禁笑起来。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长舒了一口气,“这样让我觉得自己的离开并不是坏事。”
      “你管它是好事坏事呢?你反正都已经离开了。”薛昭总是一棍子把我打回到现实。
      答辩的前一天我还在修改自己的论文,因为导师临时又表现出各种不满意。我在柳若云面前吐槽他,她居然说:“不会吧,这个老师以前教我们的时候人很好啊,是不是你没有及时跟他联系沟通啊?”我恍惚间思绪飞到大三下学期的那么专业课上,我的导师一节课与第一排的柳若云等美女单独对话至少半个小时,我坐在后面什么都听不清楚。就在我准备大声提醒老师的时候,发现周围好几个女同学都各忙各的事情,有的在自学该课程,有的在准备其他证书考试。班里仅有的四个男生也只来了两个,也没有听他上课。一切昭然若揭,我又何必苦苦辩驳。我没有继续跟柳若云争论,赶紧回寝室各种手忙脚乱。终于按他的要求改了论文,又跑到他指定的地点,谁料他又指出新的问题让我整改后明天再找他签字。我当时只觉得一股血往脑门直冲,就差当场给他下跪,再声泪俱下磕头认罪了。当然我什么也不敢反驳,默默接受着他进一步的整改要求。离开前我再次同他确认明天签字的时间地点,因为我明天还要答辩和提交论文。
      第二天我提前到了指定地点,期待明月期待朝霞期待导师大驾。他出现后接过我手里重新打印的论文,草草翻了翻又抬头看了我一眼没忍住吐槽说:“木清凌同学啊,你的态度是很好,可是处理方法不够啊。”
      我只觉得自己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带着哭腔说:“老师你说吧,我继续改。先答辩后交论文可以吗?”
      他又斜眼瞥了我一眼有点不耐烦:“哪里有这样的道理?你现在着急有什么用?早点干什么去了?”
      我心间仿佛万马奔腾,虽然那些马都不是什么好马,而是草泥马。他是怪我没有貌美如花,还是没有打动他?又或是我没有早点跟他沟通感情请他吃饭?原来他把手机号留给我们,是大有深意的啊。可惜我明白得太晚,答辩马上就要开始了。看我默不做声且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去便 “唰唰”签了字冷冷地说:“我真的放低了要求和标准,希望木同学你答辩通过。”
      我千恩万谢拿着签好的论文赶紧跑向答辩的教室,还好时间来得及。负责答辩的导师是另一门专业课老师,她对我肯定没有什么印象,但她留给我的记忆是牢不可破的。曾有一次上课,她上演了一出与我当初高中物理老师一模一样的大戏。讲到一半,发现自己思路和过程无法到达想要的结果。面红耳赤的她在前排同学的帮助和提示下,找到错误重新出发,终于到达了终点。这样的故事可不止发生一次啊!思绪飘回,我赶紧调整好心态和神态,庄重自信地走进教室。那位老师和自己带的一名研究生师姐一起旁听我的论文阐述,短短二十分钟的时间里,老师看了几次手机并发了短信,还出去接了一个电话,真的很忙啊。提问环节,师姐提出了一个问题我回答后,老师也追加了一个问题,还好也不难,我也回答了。我正要开心地离开教室时,老师突然叫住我说:“哎呀,你这个论文封面的字体不对啊,粗细是不是也没按标准啊?”
      我五雷轰顶般红了脸小声说:“我有按照学院给的标准格式进行调整…”
      “可是我看着就觉得不舒服啊,”老师的眉头皱的更深了,因为她往后翻了几页,“正文的段落行间距也很窄啊…”
      正在我紧张到说不出话来的关键时刻,师姐替我打圆场:“木同学还是有用心...”然后她小声在老师耳边说了一阵,老师直起身子说:“那这样,你赶紧马上去按这个版本把封面重新做了,”她说着随手拿起一个同学的论文递给我,“做好后马上回来给我,现在马上!”我如获至宝般拿着同学的论文和手里的U盘冲到校内的私人打印室,终于搞定后我又让专业人士帮我看了又看,确定自己的新封面和这个同学的一模一样,这才擦干脸上的也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回到答辩教室。里面答辩的同学还没出来,外面等待答辩的同学看着我风驰电掣地又回来了十分诧异。但是他们也在最后彩排自己的阐述,所以我没有跟他们多说。好容易等到同学答辩结束,也跟我一样拿了一个范本直接往打印室冲。我赶紧趁这个空档钻进去用双手恭敬递上改了新封面的论文,老师扫了一眼没发表意见,又翻了翻正文说:“哎呀,这里面段落距离还是有问题啊!”我差点没被她这句话噎死,刚才她明明只让我改封面的啊。算了,老师的话就是圣旨。抗旨就别想过,赶紧收拾包袱再跑打印室吧。我忍住胸中的翻腾,正想上前叩头接旨。
      天使般的师姐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用一种“我懂你痛”的眼光安慰了我,又俯身在老师耳边说了几句。老师终于缓和了语气说:“不是我对你要求高,这也是为你好啊,算了先这样吧。如果回头还是不行,导师会再联系你的。”我感激涕零地连连点头,退出了教室。走出教室的我,那一刻只想去火锅店好好干一顿喝一台!
      转眼已是尘埃落定的时刻,学校的毕业演出不在大会堂而改在我大一英语话剧初赛的小剧场里举行。所以,观众相对也少了很多。我依然像以前那样,默默站在观众席上看着娇娇寝室的冯霜和室友合唱一首英文歌曲。虽然,她们的演绎在更专业的刘梅面前会被秒杀。我知道,我的本科生涯即将落幕。
      毕业典礼那天,很多同学的家长都来参加,我的父母也来了。本科四年,他们一共来了三次。第一次是开学报名时爸妈送我到学校,交钱报名结束后他们就离开了。第二次是我读大三时,有妈妈为了替三姨照看她平城豪宅里的蝴蝶犬几天专程到平城住了几天。中途有一天她抽空到学校跟我吃了一个午饭就得往回赶,两条大狗需要喂食喂水,还得定时遛弯。妈妈负责的神态里,有一刻我仿佛觉得自己在她心里还不如那两条狗。第三次就是现在,我毕业了。爸爸拿着借来的相机给我拍了视频和照片,各个寝室的同学相邀互相拍照留念。心情复杂的我,没有太高兴也没有很失落,挺平静地接受了这样的结局。爸爸因为还要赶回学校上课先一步离开,妈妈陪着我在学校里转了一圈顺便帮我拍照纪念。刚走到广场上,我就被席曼华师姐叫住:“木清凌,好巧啊,在这里遇到你!”
      妈妈看到熟人,立刻就习惯性地笑了:“真是好巧啊!”得知我想拍照纪念,席师姐拿出她更好的相机说:“我帮你拍!你想到哪里拍都可以。”边走边聊边拍,我这才知道席师姐通过自己的努力已经考上了学校金融专业的研究生,今年九月就会入学。我开心地恭喜她,她也难掩心中的喜悦。保研路上好端端的她既然被人挤下了,那就通过自己的努力来实现吧。况且席师姐本就是个厉害的学霸,这些考试在她眼里根本就不是个事情。但是她的研究生男友去年毕业就回到了沿海的老家,他们的感情却没有因为异地而改变。我正想祝福他们将来修成正果,席师姐却话锋一转:“但是他妈妈是一个厉害角色,我去过他家两次,都是让我难堪又伤心。而他现在所处的位置,除了自己有本事,更有他爸爸从中斡旋的结果。显然,他不会倾向与我而和父母交恶。所以,长痛不如短痛,我们分手了。”听着席师姐平静而又些失望的叙述,我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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