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那些男孩们》暮春小花

91、没有风月只有现实

　　“这么好！那我就不客气了！”龚晖笑嘻嘻地同意了，马上跟我并肩站在一起准备出发。去理工大请客吃饭真的是我一时兴起，说实话跟信用卡培训的同事真的不熟，而且这几个男生明显对美女更感兴趣，我又何必自取其辱。那个严敏倒是和沈里在眉宇间有几分相似，可是我现在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根本就没谈情说爱的心情和资本。况且对沈里的那点好感，早就被这几年的神奇经历消耗殆尽。当然，我心底始终对自己这份尚未正式签约的工作有所保留。况且我的生日刚过，又拿了奖金不如跟以前熟悉的同学吃饭联络下感情。于是我临时联系了廖不凡，提到想过去找他们并请客吃饭。我们约好了时间，我便和偶遇的龚晖一起前往理工大。见面寒暄后直奔餐馆，廖不凡带上自己的表弟又叫上冯建和柳刚，我则和龚晖一道大家坐在一张桌子上。廖不凡毕业后就会南下去某合资企业生产技术部，冯建签约了某知名企业平城分公司，柳刚休学了一年后现在还读大三。还没开席，廖不凡又出门领进了一个我从未见过的女生，微胖个子不高但皮肤挺白。说实话我有点不很高兴，虽然廖不凡事前征求我的意见说多叫几个人一起，但是冯建和柳刚我都不待见。他的表弟也就算了，现在又来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女生，一看就不像理工大出产的，这算怎么回事？冯建坚持一贯的风格，调侃我和龚晖，以为我们是一对。我懒得跟他解释，对他我连浪费唾沫星子的冲动都没有。柳刚更是一如既往一言不发冷酷到底坐在一边，让我看到就莫名狂躁。倒是廖不凡表弟的嘴如同上了永动发条的玩具，从见面一直没有停过，是避免场面尴尬的一把好手。
　　等这个女生终于落座后，廖不凡才介绍到这是他的女朋友。原来高中传闻里他的女朋友真有其人，而且是他初中同学。看来此事千真万确，因为我现在成了目击证人。女生比较腼腆，喝酒的时候廖不凡的表弟一个劲劝我和龚晖，我觉得很烦躁。好在廖不凡会识人眼色，他及时制止了他表弟一轮又一轮的进攻，让他转去骚扰冯建和柳刚。男生爱侃侃而谈说话的不多，如此爱说话的我真是人生第一次见到，大开眼界。这顿饭吃得有些尴尬，但好在廖不凡总是我熟悉和想见的人，有他在就不至于太生疏和无趣。原来毕业后廖不凡就会带着女友一起南下打拼事业，毕业季一次性解决人生两大问题，我只能举杯恭喜祝愿他前程似锦。最后廖不凡的表弟还当着我们的面以大人的口吻对他说：“你出去要对你老婆好，不然别说老家的人就是我也不会放过你。”虽然两人还没扯证，但这口气听着人家仿佛老夫老妻很久了，不过是我不知道而已。所有的人都有了好的去处，有的甚至好事成双，看看自己，我的心情又沉入了水底。
　　我一边写论文一边继续找工作，焦头烂额之间又获得国内一家连锁卖场的面试资格。无独有偶，我居然在面试现场看到了马兴华。原来一直忙于找工作的他也没找到什么好工作，现在我们仿佛站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管理培训生的头衔听起来可比银行里专职找人办信用卡的客户经理要靠谱，我努力在这几个角色之间平衡。几天后我和几个同事去该银行的分行报道，银行卡部终于要拿出拟定的招聘合同了。尽管我还没拿到正式合同，但我听说待遇很一般，实行底薪加提成的薪酬制度。这正面印证了之前王哥说的“本行不养闲人”，能者多劳弱者淘汰的原则也浮出水面。知道我们这组都是学生，社会关系网络不够宽广，王哥给我们制定了一个最低标准：每天发展两个客户，每周十个客户。看看，王哥多贴心，客户经理也可以有双周末。余舒美女自带富二代男友，连她也连连叫苦：“发展完家里的亲戚和自己的朋友，基本就是穷途末路。”她家境富裕父母是生意人，她也倍感压力还要我这样只有平平无奇的背景的如何走下去？
　　娇娇虽然考研失败且情路也不顺畅，但她假期回家是顺道南下找工作，果然在南部重要城市被一家外资背景公司签下。她听说我进入银行有些羡慕，但知道我发展客户艰辛就提议找她正在读研的老乡试试看。傍晚按约定的时间我和她去了见面的研究生宿舍，她的老乡师姐听说我来推广信用卡，微表情持续一会儿后把我们带到另一个男生宿舍。这里的一位师兄刚听我介绍了几句，就问我：“你每天有多少任务？”
　　我被这突然的一问打乱了方寸，有些手足无措又支支吾吾地挤出了五个字：“每天两张卡。”
　　他点点头转身问室友：“你还没信用卡吧？”
　　“办了一张了。”他室友抬头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我，没再多说。
　　“信用卡多办一张也可以嘛，现在是支持初入职场的师妹的关键时刻，”他想了想又问，“还有哪个寝室的有人在？”
　　“你自己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不过这时间有点悬啊…”他室友接过他手里我递过去的客户申请表格，埋头“唰唰唰”填起来。
　　我和娇娇站在屋内根本就是多余的一对，尽管她师兄的室友一再让我们坐下慢慢等，但是看着两人间狭小的空间和本就不多的桌椅，我们没好坐下来。我听着师兄在楼道里敲门喊人的声音，过了一会儿，他又拿了三张表格进来说：“又找到三个人，填好了你拿去。”他递给我后，马上又埋头填写自己的申请表格。我被师兄仗义相助的行为着实感动了，但同时又觉得自己像一个不合格的推销员。以前上门推销产品的业务员总是在我们家所在的宿舍楼里吃闭门羹，表姐以前推销药品那也是去的对口医院和诊所。虽然姨妈为了帮助她的业绩买了一箱也只能解决那个月的燃眉之急，而我现在要推销的东西没有排他性，更没有必备性。当我用光了身边的所有可能关系，比如现在的这位师兄，他已经竭尽所能一次性帮我拉到现在他能覆盖的客户。那么之后呢？我是否可能在街上遇到一个陌生人，侥幸成功搭讪后就让人办一张本行的信用卡呢？我心里完全没底，觉得自己和当初成人大专毕业后上医院推销药品的表姐没有本质区别。那我为什么要这么辛苦考入211院校的重点本科，我这些年的压抑努力付出就是为了让人办理信用卡？我恍恍惚惚间跟着娇娇一起再三感谢填表的几个师兄，又有点心虚地赶紧离开现场。我记得王哥说过让即将毕业的本科同学申请信用卡要通过审核会很难，但找老师或者读研究生的师兄师姐就有很大可能。现在我已经把娇娇的资源消耗殆尽，下一步路在何方我觉得很迷茫。
　　因为要毕业了，冯颖和吴伟联合邀请在平城读书的一些高中同学周末一起到师范大学聚餐。于是，他俩和我、马兴华、冯建以及梅映雪还有柳刚又坐在一桌吃饭。马兴华还在等卖场面试的进一步通知，冯建准备下学期就读本校本专业研究生，梅映雪的出国语言考试不理想还在复习准备重考阶段，柳刚出人意料地在准备公务员考试。冯颖则考研失败打算明年再战，吴伟读的本是统计专业专科，专升本后不久就到一个房地产开发公司实习，只等本科毕业转为正式员工。但他们得知我在银行培训结束时都露出羡慕的神情，可当他们听到我的工作是发展信用卡新用户时，又难掩失望的表情。我连忙问及他们是否有亲友需要办理信用卡，冯颖说：“这工作感觉有点…”
　　冯建接过话头直言：“像拉客的…”
　　大家不约而同点了点头，梅映雪说：“这工作感觉谁都可以做吧？只要有源源不断的客户资源，你来做大材小用了吧？”这顿饭吃得我很不舒服，本来见昔日同学的好心情荡然无存。
　　第二天我和马兴华都收到卖场培训生的录用通知，我离开银行的心愈加动摇。与银行签合同的最后一天，我还是很犹豫。一方面担心三姨和三姨父觉得我不识抬举，另一方面又真的觉得这份工作很像鸡肋。我已经把自己的想法和忧虑跟父母交流了一下，妈妈没给任何的建议只是让我不要考虑得罪三姨这个点。爸爸则坦言，三姨与他们同学的关系如何其实我们不很清楚，而且如果自己心里抵触的话，以后也很难把工作干好。在上海猎头公司工作的戴晶师姐也帮我分析了一下：三姨同学的关系毕竟隔了一层且熟悉程度是个迷，以后要转做银行里其他部门的业务，人际关系和资源非常重要。这时候我突然想起实习所在银行支行副行长对我说的“一直坐柜”，我猛然意识到，如果自己能力不够突出而上面又没有人，我就会“一直办信用卡”。想到这里，我的身体冷不丁就打了个哆嗦，尽管室外艳阳高照。但是她提到卖场公司我毕竟是培训生的途径进入，以后有公平机会流入到其他部门，不过就是工作时间比较长且不固定。于是再三权衡下，我到卖场管理公司签约了培训生聘用合同，再回到银行向王哥等众人辞行。临走之前，我依然把这几天收集到的信用卡申请表格交给王哥，他有些惋惜但又表示理解地收下分给薛昭等人，并祝我一切顺利。决定的过程显得很漫长，但决定之后的步伐就坚定轻松了很多。
　　财大一中校友会最后一次聚餐还是在以前那家熟悉的餐馆，我没想到那个意气风发进入外企工作的方展师兄也出现在桌上。原来他已经从外企辞职回到平城并通过公务员招聘考试，很快要去距离平城不到两百公里的一个县级市专业对口单位任职。他坦言进入总部在外省的外企后，外企的光环消失殆尽。付出与收入不成正比，身在异乡为异客的孤独无力感让他更是难以忍受，因此他痛定思痛决定辞职回来寻找一种更稳定更熟悉的生活工作方式。而且，他的女友不再是同一个村里的小女生，而是他同学的表妹，跟我们同一级，现在平城一所职业学校任职英语老师。这么算起来，不到一年时间，他已经完成入职离职再招聘再就业包括换女友等一系列工程，简直就是时间管理大师啊。大家一聊起来，感觉很快便会各奔天涯。没想到许露也拿的是和我同马兴华一样的合同，我们三人很快要北上参加管理培训生的统一培训。唯一不同的是她在培训后想被分配去的城市居然不是平城而是南方一座城市，原来她早就和何晨华暗度陈仓成为一对，而何晨华签约了南方的一家金融公司，会在那里等她团聚。汪大东通过统一的排他性专业招聘考试，又打败了几个女研究生候选人，最后拿到南方重要城市的政策性银行分行入场券。乔羽将继续在财大本专业攻读研究生，毕业后回崖城的相关单位入职。她的男友也是未婚夫早就在崖城给她铺好路，只等她学成归来。这顿饭吃得我索然无味，然而饭后还得回宿舍继续写论文，我突然很想快点毕业快点工作快点挣钱。
　　这天爸爸给我打来一个电话，说那个自己开厂出口工具的表弟正在帮好友物色一个出口业务员，对方希望招聘一个国贸专业背景的男生，看我是否能帮忙介绍。我让几个熟悉的男同学在男生宿舍那边帮我打听，还真有一个南方的男同学想留在平城，愿意去厂里面试顺便看看。事情很快落实后，表叔通过爸爸表示很高兴，也邀请我一同前去参观。表叔好友性邢，他的皮鞋厂规模在平城排名前三，现在因为业务发展需要招聘业务员。邢总及其夫人和另一个副总在办公室里单独面试我的同学，我在等待同学面试的过程中，又帮助邢总的业务员接待了一个来厂洽谈业务的老外。面试结束后姚总手下一个姓姚的主管带我们俩在厂区转了一圈，最后一起在工厂食堂吃午饭。当晚表叔通过爸爸委婉表示了邢总夫妇对该男同学身高和外貌不是很满意，反而是我的外形和表现给他们留下了深刻印象，问我是不是能考虑到他们工厂工作？这意外的插曲让我有些头晕，但是表叔对好友及其工厂非常推崇，而爸爸妈妈大约也不想我离开他们去太远的地方。虽然培训以后我回到平城的概率很高，但是他们对于不确定的事情心里始终有些隐忧。而我心里始终对国际贸易还是有一些憧憬和希望的，尤其是当初选择这个专业的一个原因就是，表叔在爸爸面前提到他认识的一个外贸公司业务员在工厂订货时拿提成，帮外国客户找厂家订货后也拿报酬，是挣钱的一把好手。我一直觉得我们家在所有亲戚面前抬不起头堂堂正正做人说话的原因就是一个字“穷”，不想父母在生活上继续吝啬苛刻的我，此刻心里的天平又开始向出口业务员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