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第八章 除夕 ...
-
因为双脚都崴伤了,接下来的几天,我几乎一直待在室内,写作业、看书、查阅养花的资料……总之,用各种事情填我的时间表,防止我继续去想那些悲伤的往事。
家族长老们没有再召见过我,也没有派人吩咐过我什么,就好像之前的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只听说五条圭被罚了禁足。
有时候我会想五条悟为什么会救我,甚至是“收养”我。我知道自己还算得上漂亮,可五条悟看我的眼神并没有那份意思,更像是心血来潮找了一个玩伴——他会时不时会窜进我的房间,拉我陪他一起打游戏。
我寄人篱下,不得不陪。五条悟玩的是市面上正火的格斗游戏,他的操作很好,我没有玩过这种游戏,输得很惨。他赢了之后就夸张地炫耀,而我显然不是个好玩伴好观众,一边敷衍地鼓掌,一边听着蓝牙耳机里的英语听力。
五条悟发现了我的敷衍,为了让我认真起来,告诉我如果我赢了他他就教我使用咒力。
我确实想学,甚至想成为咒术师——虽然我知道自己咒力微薄。于是我跟他确认了“无论是用什么方法,只要我赢了你你就告诉我”这个条件后,去游戏论坛看了开挂的教程——然后修改代码打赢了五条悟。
五条悟不服输,又拉着我打了好几局,每一局都是惨败。他终于察觉到端倪,问我是不是作弊了。
我说是。
五条悟弹了一下我的脑门,又拉着我打了一局,然后履行了约定。
只是五条悟所讲的东西我根本听不懂。他的教法,像是直接教小学生做高数题。很多对他而言是基础性的东西,于我而言却是难以翻越的高山——这是绝对的天赋差距。五条悟的六眼和无下限,就是他人生的挂,正如他怎么也打不赢开了挂的游戏,我也无法那么深刻地理解咒力。
不,五条悟后来赢过——他觉得跟开挂的我打有挑战性,于是依旧拉着我打游戏,不过输久了还是会气,某次看他气得想砸电脑,我又修改了数据,尽量保持与他势均力敌的状态。
可人生不是游戏,无法修改数据,也无法重来。
·
到除夕的时候,我的脚终于恢复的差不多了,五条悟便让我陪他去参加晚上的宴会。我本来是不想去的,但略想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除夕夜的时候,五条家会举办家宴,只不过像我这样的私生女是没有资格出席的,我只能听五条圭跟我炫耀宴会上的食物是多么美味。不过我不嫉妒,因为这天妈妈会从外面回来过年,给我做好吃的荞麦面。
后来,我离开五条家,跟妈妈住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会一起打扫卫生,摆门松,写贺年卡……除夕那天,吃完荞麦面,我会抱着雪儿,依偎在妈妈的怀里,跟她一起看红白歌会。
想到这些往事,我已经不会那么痛苦了,只是还会有些难过。
临近傍晚的时候,我被女仆拉过去沐浴,换上蓝底白花的小纹和服,这算是一件正式的礼服了,上面甚至绣着五条家的家纹。女仆还帮我梳了好看的发髻,戴上了精美的梳簪花带。
可我只觉得沉重繁琐。
我正准备出去,五条悟便闯了进来。他看着我,说:“还挺漂亮的嘛。”
我正准备礼貌地回一句谢谢,又听见他说:“不过还是没我好看。”
少年眉眼精致,脸上是自信张扬的笑,他没有穿正式的礼服,而是穿着一身白底绿纹的和服,腰背挺得笔直,宛若一棵生机勃勃的竹子。
于是我闭嘴了。
他又仔细端详了我片刻,将我头上的发饰全部拆了下来。
“还是这样更顺眼。”他在我头上别了个简单的蝴蝶发卡,然后便带我去了大厅。
踏进大厅的时候,所以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我身上——在这种宴会上,大家穿着的都是纹付羽织袴一类的正式礼服,颜色以黑色为主,而且很少会出现我这个年龄的女孩子,我们俩的衣服颜色也过于鲜艳亮丽些。五条悟却像是什么也没看见,只是挽着我的胳膊一路向前走。
路过五条阳辉所坐的位置时,他用很阴沉的目光看了我一眼,随后被五条悟用手里的坚果壳砸到了眼睛。
最后,五条悟带着我来到了来到离主席最近的侧席,挑衅似地看了一眼坐在主席的家主大人。
家主大人是五条悟的大伯,看起来大概五十多岁年纪,额头有一道疤痕,表情肃穆而威严,眼神锐利得像是刀子。
他没有在意五条悟的挑衅,打量了我几眼,点点头,然后敛去眼中的锐芒,露出一个称得上和蔼的微笑。
我点点头。五条悟轻哼一声,拉着我坐下,让我喂他吃点心。
对面坐着上次审讯我时出现的长老们——那次家主大人抱病未出席。他们用鹰隼一般的目光注视着我,偶尔会窃窃私语几句。
我不清楚五条家的上层的情况,也没心思应付,默默地拿着刀叉将点心切成小块,喂到五条悟嘴里。
乱七八糟的寒暄客套慰问之后,晚宴开始,一道道我见过却没吃过或者完全没见过的山珍海味被摆上桌子,然后觥筹交错,推杯换盏,其乐融融,我却被酒气熏得一点胃口都没有。
五条悟似乎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吃了几口点心便带着我一起溜了。
走在长廊里的时候,五条悟问我以前是怎么过年的。于是我便被迫想起那些美好的记忆,却又不得不面对我已经失去了他们的现实。
我不太想回答,五条悟却还在追问。
我知道他没有恶意,可被问得紧了,心里仍是忍不住生出了些许愤怒。于是我反问他:“跟我妈妈一起过,你呢?你父母不陪你过么?”
五条悟愣了一下,跳上走廊的扶手,望着天花板说:“他们啊,记不清了,反正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每年都是这种宴会,一群人戴着面具鬼话连篇,无聊死了。”
我抬起头去看五条悟,可他站的太高,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默了片刻,我压下心底的悲伤,缓和下语气,向他讲述我跟妈妈的春节——大扫除,写贺卡,一起采购,准备新年料理,吃荞麦面……
我说到荞麦面的时候,五条悟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拉着我跑到了小厨房让我做给他吃。
妈妈工作比较忙,我学过一点厨艺,荞麦面是我为数不多会做的食物之一。
冰箱里有素食荞麦面,锅里还有烧好的高汤,烧水一煮,加些配菜,不到一刻钟便煮好了。最后我又按照妈妈教的配方做了酱汁浇在上面,像是还原了当年妈妈做的荞麦面。
我尝了一口,酱汁的味道是对的,微麻中辣又带点甜,面的味道还是不太对,毕竟妈妈都是自己和面做的,而我还没来得及学会。
我以为五条悟这种大少爷看不上这种食物,他却端着碗吃起来。他似乎不太能吃辣,呛得直咳嗽,可咳完又继续吃,甚至有些狼吞虎咽。吃完他点评道:“没京子做的好吃。”
我拿着筷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问:“你也吃过妈妈做的荞麦面么?”
他点点头,道:“几年前过年的时候吃过,还有那两次一起出任务。京子的厨艺那么好,真是可惜了。”
我忽然有些好奇他跟妈妈的关系,也许五条悟正是因为妈妈的关系才收养我,而一年半前也是他帮我找到亲生父亲。可五条悟忽然转过头,拍拍我的肩膀,说:“你好好学,我身边可不留没用处的人。”
他的脸上的分明带着笑意,可眼底却没有什么情绪,眼神甚至可以说的上淡漠。于是我不再问,安安静静地吃完了一碗荞麦面。
吃完后,五条悟又拉着我看红白歌会。我本来是不想看的,可想到五条悟站在栏杆上时说话的语气,还是坐在了沙发上。
五条悟坐了一会儿,想起了什么一般,跑回房间里,然后竟拿来一个浅蓝色的祝仪袋,塞进我怀里:“拿好,随便花。”
祝仪袋里一般装着长辈给的压岁钱,代表着一份美好的祝福。虽然我觉得能五条悟可能只是心血来潮,并不懂其中的意义。可我还是忍不住生出了几分感动——自从妈妈去世后,我便再也没有收到过压岁钱了。
我收下祝仪袋,郑重地道了个谢。
然后五条悟便原形毕露支使我帮他剥坚果,剥了一会儿还嫌弃我剥得慢,于是自己动手剥,不仅如此他还用上了咒力。幽蓝色的咒力闪烁于指尖,坚果的外壳瞬间变华为齑粉,露出完整的果肉,就好像魔术一般。
我忍不住尝试了一下,却只能将果肉和外壳一起弄得七零八碎。五条悟一边嘲笑我,一边握着我的手,教我控制咒力,可我怎么也做不到那么精细地操控。
在我残害了半袋坚果后,五条悟皱起眉头,叹息一声,道:“你太笨了,还是我来剥好了。”然后,幽蓝色的火焰包裹了坚果袋,噼里啪啦一阵轻响,所有的坚果都脱了壳子。
他将果肉挑出来摆到盘子里递过来:“给,吃吧。”
我有些丧气,也感到了一点疲惫,懒得再说话,一边咔嚓咔嚓啃着坚果补充能量,一边看红白歌会。五条悟也没再说话,跟我一起吃着坚果,偶尔会跟着电视里的歌哼唱两句。
我听着五条悟的声音,想起往年除夕夜里,我和妈妈看红白歌会的时候,听到熟悉的歌,也会跟着轻轻哼唱,唱错了调子就互相嘲笑,在沙发上闹作一团,雪儿在旁边趴着,偶尔喵喵叫两声……
电视上正放着一首调子轻柔的歌,女声独唱的声线很温柔,五条悟跟唱的声音也很温柔。
恍惚间,我似乎又回到那个小房子里,只是身边的人换成了五条悟。鬼使神差地,我往五条悟身边靠了靠。他没有推开我,反而揉了一把我的头发。
虽然我不知道未来的命运如何,但至少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又有了家。
“舅舅。”
“嗯?”
“谢谢你。”我轻轻地靠在他的肩头,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