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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路明非一脸懵逼地跟着凯撒被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跟凯撒藏在暗处,看着高天原里群魔乱舞的疯狂场面,所有人都在舞池里涌动,高呼着“右京”的名字,樱红色的信封如浪潮般源源不断地涌入箱子。
几乎所有人都聚集到了高台周围。路明非四处望了望,看见早见学长披着苍青色的广袖和服,散着长发靠坐在高天原角落的卡座里,身边隐隐约约看得见一个女人的身影。
明明隔着很远的距离,早见学长却很快发现了他的注视,将目光从高台上挪开,端着烟杆朝他笑了笑,很快又收回了视线。
刚刚学长身边围满了莺莺燕燕,路明非本以为学长像会抽出自己的长刀威胁她们离自己远一点。但学长似乎接受良好,侧耳倾听的姿势像云端垂耳的神明,嘴角有时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与其说是做牛郎,不如说是那些女人在取悦他。适应良好的样子让路明非都迷惑了。
可现在他身边只有一个女人,学长的脸色却好像更难看了。
路鸣泽不是说学长的新男友马上要上线了吗,学长这都被逼下海了他男朋友怎么还没来啊?
“早见学长同意你们这么干?”路明非小声问道。
“生活所迫,谁不是被逼无奈。说起这个,学长都已经有接近两千票,通过面试成为正式牛郎了。”凯撒说。
刚好楚子航的花票刚被公布,路明非一脸震惊地小声惊呼道:“卧槽两千票?!”
“是啊,”凯撒也很无奈,“学长第一天上台表演歌舞伎,就有个富婆投了他一千票。”
“厉害啊!学长取的花名是什么?”
“鸣神。”
所以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早见坐在角落,端起烟杆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笼罩着眼前光怪陆离的景象。他的眼睛被黑色的眼线勾勒出狭长的眼角,让人看上去就平添压迫感。耳朵里急促的鼓点戛然而止,连带着兴奋的人群也收了声。
四天前他从海边醒来,身上被人换上了一身干净的和服,血红色的底色上绣满了彼岸花。尺寸稍微有些大,但勉强合身。他知道是那个家伙的衣服,心里难免有些硌应,但又想是对方救了自己,脑海里一片混沌,理不开思绪,就还是老老实实地穿好上路了。
天边是赖床的朝阳,躲在漫无边际的大海里,天空映衬着淡蓝色。起伏的海水轻轻地把他的长刀推到了脚边,浪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舔着他赤裸的脚踝,像在邀功。
他蹲下身提起长刀,朝附近的蚌壳讨要了几颗品相不错的珍珠,然后朝海边的小镇走去。四月的太阳起的晚,小镇也还没醒,像梦境里一样笼罩着一层薄薄的雾气,很快被漫过来的天光腐蚀掉,落在街角小巷。樱花还开着,缀着比花瓣还重的露珠,低垂着头,像不胜娇羞脸侧飞红的女子。
早见走过樱树下,右手搭在刀柄上,血色的和服上落了几朵樱花,稀释了血气的煞人,多了几分温柔。他用蚌珠向路旁早起的店家换了一身较寻常的衣物,顺便蹭着对方进货的车去了千鸟町。
下车后店主生怕他迷了路,又递给他一张地图为他标好目的地。早见提起一旁的袋子,里面是他换下来的衣物,朝店家道谢离去。
他到的时候斗争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这个突然闯入的刀客给赤备组添了不少麻烦。早见瞧着那个吞药之后血统增强的人,心里就有了点数。本来已经用刀鞘挡住了子弹,却不料飞溅的子弹碎屑又擦伤了路明非的脖子。懊恼之余,他们只有一路逃跑,躲进了高天原。
早见一看那个大晚上亮在外面的广告车就知道是奶妈组的手笔。本以为可以偷懒了,结果没想到。
“那个,老板的意思是,让早见阁下也感受一下牛郎这个职业。”
金融圈里叱咤风云的黑金天鹅小心翼翼地如是说道,身旁那个长腿貌美的忍者也默默地把言灵.冥照发挥到了极致。
而早见,早见此时面无表情心如止水只想知道同样是奶妈为什么我要承受这么多,就因为我演技不够还夹带私货吗?
“鸣神大人,鸣神大人?真是的,明明我在身边鸣神大人为什么还在走神啊!”身边传来女子娇俏慵懒的声音。
“是啊是啊,鸣神大人看看我们吧!”
早见移开烟杆,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露出天鹅般的脖颈。他抬眼望向周围醉醺醺的女人们,眸子似乎蕴含着笑意。
“抱歉,芽衣。”
芽衣正是刚刚最先出声的女人,她靠在早见身旁,被他揽过肩膀,脸颊酡红,喝多了酒,正语无伦次地抱怨着生活中的烦心事,一旁的女孩子也不停附和着。恋爱,事业,家庭,学习,人类世界关系感情的交织错杂在高天原小小的一角一一呈现。
早见不出声,就微笑着将她们的抱怨全盘接受,当你望向他时,他总是能准确地察觉到你的注视,投来温柔的一瞥,让你情不自禁地就想留在这里,等待神明下一次的垂怜。偶尔遇到有趣的抱怨,早见也会参与女孩子的讨论,试探性地提出建议。
正听得津津有味,早见却突然身体僵硬起来。他右边空缺的位置突然坐下一个人,不是刚刚离开的律子。新来的人穿着一件暗红色的和服,身材高挑,肤若桃花,浮云似的长发被一根木簪绾住,露出白皙如玉的脖子。她缓缓走过瘫倒在座位上的女人,腰如束素肩膀伶仃,像从古画里走出来的女子。
舞池里的男女还在随着节奏摇头晃脑,角落的高天原却像消了声。连正在侃侃而谈的芽衣都下意识敛去了声音,怔愣地望着走到鸣神大人身边的女子。
他径直坐下,挽住鸣神大人的手臂,靠在他肩上。那是一张清秀的脸庞,年轻地还像一个女高中生。但他穿上和服,画上淡淡的妆,举止间尽是勾人心魄的妖冶。
高台那边传来高呼,舞池里的人一拥而去,鼓点声将众人唤醒。早见望向她们笑了笑,眼里金光淡淡。他揽过芽衣亲昵地贴了贴她的脸颊,声音勾人:“去为我把右京师弟留下来吧,女孩们。”
角落的女孩们齐齐望向端坐的神明,眼睛里映照出他眼里淡淡的金色,如梦初醒般全部站了起来,兴奋地喊着“右京”的名字加入了高台周围的人群。
除了拉着早见右手的那位。
早见把烟杆搁在烟灰缸里敲了敲,尽量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他垂下眸子问道。
“你来干什么?”
眼瞧着周围的人走光后,风间琉璃勾起唇角,挽着手臂的手悄悄咪咪地环过了早见的腰。披着的和服空空荡荡的,其实早见的腰很瘦,腰腹的肌肉紧实,背部的脊骨轮廓清晰。眼瞧着对方额间青筋突起正要发作,风间琉璃凑到他耳边轻声说:“这里是高天原哦,阿治。”
会被发现的,所以不可以在这里动手。
一声轻响,烟杆上出现了一丝裂痕。早见缓缓将它放下,双手交叠在一起搁在面前,不动声色地暗暗用力来压抑情绪。
“你为什么在这里?猛鬼众找到我们了吗?”
“没有,只是我想见你,就来了。”
“你想见我?你以为你还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消息吗?要不是这里人多,你已经死了。”早见嘲讽道。
“别这样敌视我啊,鸣神大人。好歹我也给鸣神大人投了一千张花票呢!”风间琉璃抱着他懒洋洋地说。
早见身体突然僵硬起来。
“你,你看了我的表演?!”
“是哦,早见跳的真好。”
不愧是我教的。
早见没有说话,只是耳垂通红,像白皙耳尖上坠了一颗红珊瑚。
“没有你跳的好,婆婆……”
婆婆常夸你,说要你做下一任宫司。
他下意识地接回去,却突然收了声,未出口的话被咽回去,脸色阴沉下来,像结了一层冰。风间琉璃也听出了不对劲,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沉默地抱着早见,不再说话。
不远处是热闹的人群,他们大声呼喊,眼神发亮,沉浸在兴奋的狂潮。酒杯清脆的碰撞声,滑落的汗液,急促的呼吸在空中交织。角落里,单独开辟出来的一个空间,沉默地像是能被一朵落花惊醒的山间。
风间琉璃同他一起看了一会儿吵闹的众人,把头转过来,额头抵在早见肩上,木簪滑落,黑瀑般的长发散落,遮住了他的面庞。声音在嘈杂的音响和人声中有些失真。
“我还有机会做你的宫司吗,神主大人?”
“什么?”早见微微皱眉,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
风间琉璃低下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
“我说,”他轻轻道,短短几个字却比一首戏曲还要婉转动听,“我好像喜欢你。”
鼓声戛然而止,早见在怔愣中下意识地转头,正对上风间琉璃抬起来的脸。那张脸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淡淡的妆容让他看起来比未施粉黛的清秀脸庞更加动人。
早见见过任何时刻的源稚女。
拉着兄长的衣袖,探出头来打探他的源稚女;揉着他的头发,温柔地叫他阿治的源稚女;跟他一起站在一旁,望着篮球场内的兄长目露仰慕的源稚女;没等来流星雨,却等来暴雨的源稚女;学会舞蹈后,兴奋地给他表演的源稚女;兄长离开后,闷闷不乐的源稚女;在他努力下,终于笑起来的源稚女;有人指导歌舞伎,兴致勃勃地向他分享的源稚女;地下室里,突然亲吻他的源稚女;祭祀活动上,为他歌舞的源稚女……
啊,差点忘了。
噩梦里,那个穿着云中绝间姬的戏服,朝他粲然一笑,脸上咧开恶鬼的笑容,苍白的脸上尽是狰狞血迹的源稚女。
那双眼睛,也像现在这样,流转着金色的曼陀罗,盛放着夜色下无人能抵的深情与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