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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赈灾 ...

  •   京城,天子高坐金銮殿上,看着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说道:“昨夜八百里加急,甘州发生大地动,殃及周边十三县,凉州北部克县,瓜州南部均县也受到了波及。陇右道总督雷方明的邸报上再三陈述灾情严重,大量房屋倒塌,道路中断,平民死伤无数,请求朝廷派兵支援。

      陇右道行军大总管安智勇的奏报也提到甘州驻军里也有不少人员伤亡。诸位爱卿有何救灾良策,尽管道来。”

      平王站出来道:“父皇,儿臣以为,应该让当地军队协同地方官员搜救百姓,开仓放粮,赠医施药,朝廷拨款,帮助当地百姓重建家园,以安民心。”

      左相高炳良站出来道:“陛下,甘州,瓜州,凉州,是西北军事重镇,外抵北戎,震慑西域,也是通往西域北戎的商路要道,这三州的安定至关重要。寒冬将至,北戎粮食短缺,这些年虽然边关无战事,但北戎一直狼子野心,为了防止北戎趁火打劫,挥师南下,臣以为,当地驻军不能妄动。”

      右相王怀德也持笏站出来说道:“高相所言有一定道理,但是当地军队不动,甘州全境,瓜州南部,凉州北部,十几个县都深陷地下,不知伤亡何等惨重。

      若不动驻军,仅靠地方县治两三千的兵力,搜救工作什么时候能完成?若三州百姓死伤无数,何时能让三州恢复往昔生机?三州民生疲惫,经济凋零,百姓民心惶惶,流离失所,难道西域和北戎就不会蠢蠢欲动?”

      天子心道,这两个老狐狸说了等于没说。他要的是解决办法,不是听他们分析利弊。

      “霖王,甘州地动,你有什么良策?”

      被天子点名的霖王,站出来说道:“父皇,儿臣听了高相和王相的分析,有一点愚见。既然甘州,瓜州,凉州三地军队不能动,西北其他州县又相隔甚远,外地军队远水救不了近火,那么可以让当地幸存百姓自发组织救援。

      这样,当地百姓有事可做,就不会心生惶恐,他们参与搜救工作,给他们分发一定的粮食,工钱,或者给他们减税减赋,这样也能让他们对灾后重建家园恢复信心,还能节省朝廷开支。”

      天子眼神一亮,这个找回来的儿子,还真是让他满意极了。

      “拟旨雷方明,安智勇,八百里加急,甘州,瓜州,凉州驻军不动,全力镇守边境。县治地方兵力协同当地百姓自发救治伤员,开仓放粮,赠医施药,做好灾后救援重建工作,迅速恢复三州平静。”

      然后又对朝臣道:“诸位爱卿,谁愿前去西北赈灾?”

      朝廷上无人应答,诸位大臣心里都清楚,地动一出,死伤无数,想要迅速平定,谈何容易?而且地动之后,往往有余震,西北苦寒多风沙,谁愿意跑去那里受罪?

      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就罢了,一不小心,当地百姓暴/乱,军队又不能调动,死在西北就划不来了。

      霖王主动站了出来:“父皇,儿臣愿去甘州赈灾,替父皇排忧解难。”

      平王也赶紧站出来道:“父皇,皇弟初到京城,又没办过什么差事,而且,皇弟新婚不久,还是让皇弟留在京城跟着各部大臣多学习学习。儿臣也愿赴甘州,替父皇排忧解难。”

      霖王:“父皇,皇兄说的对,儿臣还要多加历练。”

      右相王怀德:“皇上,这个主意既然是霖王殿下提的,让霖王殿下去赈灾更能放手施为。户部侍郎章宏泰曾在西北甘州任太守,精通庶务,可让章大人一同随行。”

      平王心道,申寅宫乱以后,王怀德明明站了自己的队,怎么他不赞成自己去赈灾呢?

      朝堂上没人再说话,天子点了霖王和章宏泰去甘州赈灾。

      赈灾官员是定了,但是赈灾银上又出了问题,这么大一个国家,国库只能拿出五百万两银子,实在是荒唐。

      户部尚书张希龄一会儿说修建皇陵用了多少,七月河内地区水患又用了多少,太后寿诞的花销,地方军队的军费开支,朝廷官员的俸禄,三宫六院的后妃以及皇子公主的用度赏赐.....总之国库就是没钱。

      皇帝气的把桌案前的奏折全掀翻了。

      满朝文武全都跪了下来,户部的官员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冷汗直流。

      去赈灾,要银要粮要治伤药材,粮好办,可以在去西北沿途各地的粮仓征调,而且甘州瓜州凉州三地,是军事重镇,军粮是有保障的,地方粮食不够匀一部分军粮出来,在朝廷赈灾粮送达前,甘州先撑上一个月应该没有问题。

      但是搜救百姓,灾区重建,哪哪都要钱,五百万两,杯水车薪。

      平王总算知道王怀德为什么不让他去赈灾了,没钱,难办。

      何况,那三州也不及江南,京畿富裕,又是军事重镇,地方的经济首先得供着军队,所以,地方府衙还能有多少钱?

      没钱,再好的主意也难以施行。但灾情不等人,霖王和章宏泰领着五百万两即日出发去了西北。

      下朝后,皇帝在御书房召集户部一帮官员,试图再挪出一笔银子去赈济西北三州。

      西北三州对皇帝而言,重要性不亚于京畿道,一旦三州动乱,北戎西域闻风而动,西北战事一起,各地藩王也会蠢蠢欲动。

      尤其是蜀地,这些年皇帝心里也有数。

      就在皇帝头疼的时候,永安公主请求觐见。

      永安公主是已故先皇后嫡出,是废太子胞妹,皇帝对先皇后还是很有感情的,先皇后去了这么些年,后宫一直都未立新的皇后。

      申寅宫乱,太子犯了那样的大罪,也只是被废,终身不得出府。永安是皇帝三十六岁登基那年的年号,却给永安公主做了封号,可见天子对永安公主的爱重。

      “让永安公主进来!”

      能进御书房的公主,大晋开国到现在一百多年来能有几人?

      “儿臣拜见父皇!”说话的女子明眸皓齿,冰肌玉骨,浑然天成,即使身穿素衣,不施粉黛珠钗,也依旧天姿国色,不失贵气。只不过身子太单薄了一些 ,脸色也比较苍白,看起来有些病怏怏的。

      “皇儿怎么穿成这样?”他的大晋国还不至于穷到让一国公主穿的如此素净。

      “父皇,儿臣已经听说了甘州地动,灾民死伤无数,儿臣身为天家公主,受百姓供养,也想为朝廷和百姓出一份力。这是儿臣这些年所有的赏赐,月例以及封地上庄子田产店铺的收益,儿臣把它都捐给灾区,用来赈济灾民。”

      皇帝感动不已,公主带头捐家产,朝廷其他官员还能坐着不动?祁家难道不表示表示?

      “皇儿,这次委屈你了。”

      “父皇,儿臣的封地是所有公主中最大最好的,儿臣并不委屈。”

      永安公主早产,从小体弱多病,畏寒,后来又被皇室斗争牵连,身中剧毒,即使解了毒,也活不长。

      所以皇帝把南方富饶又温暖的水乡无溪城圈给了公安公主。两年前,申寅宫乱,公主大病一场,就去了无溪城养病,后来又替皇帝找回了霖王,避免了朝堂平王一家独大的局面。

      “皇儿,你真是父皇的及时雨,每次都能替父皇排忧解难。”

      永安公主柔柔一笑:“能为父皇解忧,儿臣求之不得。”

      皇帝老怀安慰:“皇儿这些年身体可大好了?可有意中人?满朝文武大臣,还有他们的子弟,皇儿看上哪个,父皇就招他做驸马。”

      永安公主摇头道:“父皇,太医说,儿臣活不过二十岁,就儿臣这样的身体,只能将养着,又何必耽误他人呢!儿臣只想在剩下的日子里,替父皇分忧,过几天舒心快乐,自在的日子。”

      这话说的皇帝心中既是内疚又是心疼,还不等皇帝表示,永安公主继续道:“京城的天气不太适合儿臣,儿臣今日就回无溪了,儿臣不在父皇身边,还请父皇要保重龙体,勿让儿臣挂念。”

      永安公主盈盈下拜,向皇帝辞行,皇帝一句挽留的话都说不出口。

      对永安,他是有愧的。以皇宫的条件,打造一个像南方一样温暖宜居的环境又有何难?只是皇儿不想待在皇宫罢了。

      ~~~~~~~~~~~
      甘州地动已经过去两天了,这两天涌进凉州的灾民越来越多,首先是凉州北部克县的灾民,再是甘州全境。

      凉州太守看城里的灾民越来越多,城外的灾民源源不断,干脆封了城门,禁止灾民入内。

      甘州地动这一突发事件,让江丰年在凉州扩大基业,建酒楼客栈勾栏场所的计划暂时搁置。

      又因为和江仲康他们约了在凉州汇合,此时江家商行大部队还没有回来,凉州城又封城了,江丰年也只能待在江家别院。

      前两天街上有很多灾民,江丰年让手下的掌柜把米铺都关了,免得发生暴/乱抢/劫事件。这两天,凉州太守李穆已经把灾民都安置好了,凉州城内已经没有灾民再随意走动,江家的米铺才重新开门营业。

      江丰年隐隐有些不安,她把凉州的所有江家掌柜都召集到了江家别院。

      “江家在凉州还有多少存粮?”

      各大掌柜计算之后,其中一人说道:“东家,还有三千五百石零四十七斗八角。”

      “现在凉州其他米铺,粮价多少?”

      “昨天涨了两钱一斗,今天较昨天又涨了五钱一斗。”

      江丰年道:“每家米铺一天最多卖一石,三天之后,挂上售磐的牌子。”

      粮价开始涨了,这不受江丰年控制,她留着存粮,并不是打算卖平民高价,而是留到紧要关头。

      一旦灾情控制不住,这批粮她得平价卖给官府赈灾控制局势。

      江丰年爱财,但她不赚国难财。平价卖给官府也不是因为她有多爱国,多慈善,而是灾民一旦暴/动,她困在凉州城,又是一个米商,肯定是暴民第一批要抢劫的对象之一。

      她又问江波:“甘州那边怎么样?”

      江波回道:“东家,甘州几乎成了废墟,那里缺粮,缺药,缺水,到处都是死尸,甘州太守也在地动中断了一条腿,房县县令已经丧生。”

      江丰年心道,大灾之后有大疫,甘州灾情如此严重,幸存百姓肯定会往凉州瓜州拥挤,只希望凉州太守李穆能够控制好灾情,不要引发瘟疫,更不要引起灾民暴/乱。

      江逸淮道:“东家,甘州那边的粮价已经涨到五两银子一斗,我们要不要过去卖粮?”

      江丰年:“先不说凉州已经封城,也不说路上会不会有暴/民劫/掠。就算我们把粮运到了甘州,甘州百姓已经十不存一,富人早逃了,穷人也逃不动,五两银子一斗的米能卖给几个穷人?”灾民没被天灾弄死,倒被为富不仁的粮商逼死,江丰年还做不出这种事来。

      江逸淮:“东家,我们不赚这个钱,其他粮商也会去赚,粮价只会继续涨,咱们江家没有理由错失良机。”

      江丰年板着脸,愈发严肃:“别人我管不着,但江家还是我做主,去甘州卖粮一事休要再提。”

      江逸淮见东家发怒,只好歇了这个发财的心思。

      没过多久,江涛回来禀报:“东家,朝廷刚才发布告示,去甘州参与救援灾后重建的百姓,每个月发三钱银子,朝廷管饭,围在凉州城外的灾民已经陆续返回甘州了,太守李穆也开了城门。”

      江丰年眼神一亮,朝廷的救灾政令来的如此之快,这次灾情应该可控。百姓协同地方官府参与救援重建......

      甘州地动,死伤无数,去参与救援既能赚钱,还能在地下捞死人的钱。

      这么多人返回甘州,朝廷管饭发钱肯定有缺口,这时候她江丰年就有用武之地了。

      只要入了朝廷的眼,甘州灾后重建,土地重新划分,势力也得重新洗牌,那时甘州的土地大把大把的等着人去开发利用,这是一个去甘州圈地的好机会。

      她吩咐道:“召集江家在凉州所有赋闲的佃农雇农,还有店铺伙计,随江某去甘州孜县参与救援。”

      选择孜县,是因为孜县有很多马场,朝廷的战马有两成都由孜县供应。

      这次地动,孜县肯定会有一些无主的马场,她多少也得去争上一争。

      争不到马场,去孜县圈地也行。

      江家的效率很快,一天时间,凉州所有的江家佃农帮工一千五百多人就集结完毕。

      队伍里有老人,也有妇女,还有少年,当真是财帛动人心啊。

      除了安排一些必要的人在凉州留守,江丰年把能带走的人都带去了孜县。

      陈瑞雪看到江丰年要走,也打算跟着江丰年去孜县,江丰年没有答应。

      “夫人,地动之后,山崩地裂,房屋倒塌,灾区尸横遍野,道路难行,你还是待在凉州城好好养胎。”

      江丰年没有理会陈瑞雪的诉求,带队出了凉州城。

      在凉州城外刚好看到江仲康,江逸力带着江家商行的大队人马返回凉州。

      商行的十五辆马车,三十五辆牛车,五十辆手推车上又装满了货物。

      江丰年对江仲康等人说道:“跟上,去甘州孜县。”

      路上,江仲康向江丰年汇报情况。

      “东家,老夫和老力带着商队出了子午岭,祁家祁钰看上了江家商队,想要重金挖人。”

      江丰年嘴角一勾:“他给你们开多少银子?”

      “五百两一个月,其他人陆续不等,最低的也有十两银子一个月。”

      江丰年道:“倒是大手笔。”可他不知道,江家商行的人除了江家族人,就是江家的佃农,他们连着三代跟着江丰年爷爷江祖望,父亲江半城,再到江丰年手下讨生活,祖祖辈辈都在江源,怎么可能跟着祁家干?

      而且,江丰年给他们的待遇也不差。

      “你们就没有一个想走的?”她问众人。

      杨勇回道:“跟着东家走商,东家把咱们当人看,处处以我们性命为先,有为了商行牺牲了的兄弟,东家把他们的家人也照顾妥当,这哪是祁家这点银子能比?”

      穿过子午岭,因为有车辆辎重,虽然不用翻山越岭,但大部队依旧是在林间里穿梭。祁家商队有被猛虎豺狼袭击失去性命的,也有被毒蛇毒虫咬中毒发身亡的,但祁家祁钰对这些死去的无用之人,很是冷漠。

      就连给他们收尸都不愿意,生怕耽误了去锦官城送粮的好时机。

      两相对比,更觉得自家东家真是一个宅心仁厚的好人。江家商行上下几百个兄弟,东家全都认得,就连他们的家庭情况,妻儿名字也都记在心里,时不时问候关怀。

      江丰年心道:她以这些兄弟性命为先,不过是因为每死一个,商队的实力就会降低,她不做竭泽而渔的事。而且这些兄弟真的很容易满足,每次走商,江丰年赚上百万之巨,而她只不过给他们一点点小恩小惠,就能让他们肝脑涂地。

      江仲康继续道:“入了锦官城,拿了佣金后,我们也不敢多待,就赶紧朝凉州而来。路上,老夫遇到不少入蜀的运粮商队,按照东家事先的吩咐,把祁家运了几万石粮食入蜀蜀地已经不缺粮,以及入蜀的艰难险阻,很多商队被山匪劫了,人财两空等消息偷偷散布出去,低价陆续从几家商队那里回收了五千多石粮食。”

      本来江丰年来陇右就是卖粮的,陇右的粮食优先供应军队,百姓是缺粮的。之前的粮食卖给了祁钰,陇右的粮就得重新添上。

      “两天前,听闻甘州地动,老夫又赶紧发动人马,在路上抢购了一批药材,料想东家应该用的上。”

      “东家,这是账簿,还有银票。”

      江丰年接过账簿,每一笔支出,每一笔收入都详细记载。

      在子午岭外,和江仲康分别前,江丰年给了五十万两银票让江仲康沿途从其他商户手里回收粮食,加上祁钰的雇佣金,江仲康手里一共七十万两。

      没想到江仲康只用了三十多万两就收购了五千多石粮食。再对比祁钰,三百多万两买走自己一万石粮食,真是大地主家的傻儿子,人傻钱多。

      在大晋,粮价是不统一的,也无法统一,皆因土地私有,地主垄断。而最大的地主,就是大晋天子。

      西北和蜀地的粮价要比江南和河内京畿地区要贵。

      江南富裕,鱼米之乡,不缺粮,上次去无溪城卖粮给闫家米铺,就算无溪城因为一时干旱缺粮,粮价也上不去,三千石也才赚了十五万两雪花银。

      所以,走商,赚差价,才是暴利,就是风险太大,她爹江半城就是在开通陇右商路的路上,丢掉了性命。

      江丰年下意识的又抚了抚眉角的疤,然后继续往后翻看账簿,江仲康收购的各种止血活血止痛疗伤药材,有些比市价低,有些比市价高,但也比市价高不了多少。

      市价低的皆因江仲康下手的速度快,消息还没扩散到那些药材商那里,市价高的也是价格刚涨,还不算太迅猛。就今天来讲,这些药材的价格比三天前的价格就翻了五成不止。

      江仲康将所有货车都已装满粮食药材,七十多万两,还剩十三万九千八百两七钱五文。

      看着这漂亮的数据,江丰年觉得江仲康真是能干。她收下十三万两,剩下的给了江仲康。

      “康叔力叔,你们一人两千两,剩下的五千八百两七钱五文论功行赏拿去给兄弟们分了。”

      这次江丰年赚了大钱,给手下发钱也大气。

      均摊下来,每个人也有十一两多一点,要知道十两银子,一家三口不用节衣缩食吃上一年完全没有问题。

      他们本是江家佃农,生死都在江家手上,江丰年还给他们发钱,这让他们怎么能不把江丰年当活佛看待?

      ~~~~~~~~~
      从凉州城去甘州孜县,本来两天就差不多了,因为带上辎重,加上道路或被掩埋,或被断裂,得绕道,清道,到了孜县已经是五天后了。

      孜县县令徐茂自地动以来,忙的焦头烂额。整个孜县县衙都在地动中坍塌了,他拖家带口住在用帐篷临时搭建的简易县衙里。

      他还得清理道路,搜救百姓,救治伤员,开仓放粮,维持治安.....就县衙的捕快,文书,主薄都有好几个受伤的。

      总之,他缺人,缺人,缺人,还缺粮,缺药材,哪哪都缺,就是不缺钱。

      钱倒还好说,地动房屋倒塌,搜救工作一开展,那些无主财物自然就归县衙,但是有钱也没用,这个时候有钱也买不到药,有钱也买不到粮。

      十多天了,孜县的粮仓已经慢慢见底,挖出来的死尸一堆又一堆,每天都在焚烧尸体。

      因为甘州的特殊性,富户家的存粮也不多,加上地动,许多粮食被掩埋在地下或者泡在水里已经不能用了,救出来的百姓,大多都是缺胳膊断腿的,不事生产,要吃饭,要喝药,粮食,药材的消耗与日俱增。

      徐茂看着简易县衙内,堆积着数不清的黄白之物,心道,要是他们能变成粮食和药材该有多好。

      这时,县令徐茂听主薄来报,有一只江家商队,带了两千多人,还有粮食,药材来了孜县。

      这让徐茂喜出望外,这简直就是及时雨啊。

      道路阻断后,这还是第一批来援助孜县的大型商队。

      “快,快带本官去见贵客。”

      一般来讲,这些商人都得求着见官,但如今徐茂看着治下哀鸿遍野,一片废墟,作为父母官,痛心疾首,这时候他哪还摆什么官架子。

      江丰年也是第一次看到,当官的带着几个稀稀拉拉的人,跑着就过来见她了。

      徐茂看到江丰年带了两千多个人,看到货车上的粮还有药材,沾满血丝的眼突然冒出精光,激动的语无伦次。

      “有救了,有救了,孜县有救了。”

      江丰年看着徐茂的官袍全是脏污,脸颊深陷,双眼乌青,心道,这个三十左右的县令倒是一心为民,殚精竭虑。

      “草民江源城江家家主江丰年见过县令大人。”

      县令徐茂恢复平静后,拱了拱手,“本官孜县县令徐茂,江员外来孜县可是来卖粮卖药的?”

      他现在没时间和商人周旋,他就想直奔主题,让江丰年把粮食和药材留下,黄白之物拉走。

      “江某身为大晋子民,这个时候岂能发国难财?”

      徐茂听到这话,就知道江丰年另有所图。

      “江员外高义,但江老板远道而来,本县也不可能让江员外无功而返,该是多少就是多少。”

      反正他除了给钱,其他的他也给不了。

      “这些都另说,眼下还是救治灾民要紧。”

      她本来也是来孜县参与救援的,一是为了救人,二是为了给手下人一个敛财的机会。

      至于粮食和药材,江丰年囤在自己手里一两年内又不会发霉。

      反正清理完废墟,总得要灾后重建的,徐茂还需要她,孜县的百姓也需要她。

      有了江家商行两千多人的加入,孜县慢慢进入了有序状态。

      孜县的县衙也重新建好了。

      然而,江丰年依旧只参与救援,粮食和药材既不卖也不发。

      徐茂熬不住了,再过两天粮食就见底了,也没见到其他商队来援。

      江丰年知道徐茂在等什么,她来的时候,带了两千多个人,既可以清道,也可以毁道。

      走在她后面的商队,来孜县,只会比她用时更久。

      而孜县已经等不了那么久了。

      晾了江丰年三天,徐茂派人来江家大营请江丰年去县衙一叙。

      江丰年带上江波江涛兄弟二人去了县衙。

      徐茂给江丰年看茶,喝惯了江南的顶尖茶叶,这甘州孜县的茶就略显粗糙了。

      “江员外,本官也不啰嗦了,告诉本官,你想要什么?”

      徐茂是真的急了,江丰年慢慢说道:“徐大人觉得,孜县能吸引江某的地方是什么呢?”

      这人果然是奔马场而来,但孜县的马场一向都是官营,只有少部分马场交给了本地大户,这些大户也和朝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江丰年来自江源,离这里路途遥远,他来这里经营马场,图的是什么?

      “江员外,这个事本官也不能做主,你可以去找总督大人或者总管大人。”

      “一个小小的马场,县令大人都要让江某去找总督,那朝廷七品大员还能有什么权力?”
      官场的人,向来喜欢扯皮,明明是他的权力范围,怕担责任,就互相推脱。

      “江员外,马场一向是官营,且归朝廷和地方军队管辖,这真不在本官职责范围内。”

      “官营的动不了,民营呢?”

      “民营,孜县的民营马场规模不大,而且这次地动中,也没有无主的马场,大户人家,盘根错节,子弟众多,传承有序,本官也不能强行抄没别人的家产吧?”

      徐茂知道江丰年没有背景,要是有背景,搞个马场哪还需要这么复杂。

      “既然如此,那江某就去别的县看看光景。”

      徐茂赶紧留住江丰年:“江员外,本官虽然不能把现有的马场给你,但可以圈地给你,准你在孜县养马。”

      “哪块地?肥不肥?水草茂盛否?能养多少匹?”江丰年问出关键问题。

      徐茂:“江员外,水草茂盛的地段肯定都在军队管辖的马场,好的地段大族也占光了。但本官可以给你圈出两百顷的地给你建马场,你能养多少匹就养多少匹。”西北的地多,人少,土地贫瘠,不值钱。

      江丰年:“劳烦县令,先带江某去看看地段。”

      出了县衙,骑马走了两个多小时,来到一片草原。

      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一片荒原,由于地动,这片广袤的荒原四分五裂,看着就没有生机。

      “徐县令,您确定这个地方可以养马?”别说水草了,干草可能都长不出来。

      “当然了,现在是寒冬嘛,没有草很正常,等到开春,草就长出来了。江员外,你看看,这片地多么的广阔,从今以后,它就属于你了,你想养马也可以,翻耕种粮也行,本官还免你十年赋税,如何?”

      “江某的药材和粮食就换这么一块大而无用的荒原?”这个地要是能长草,能养马,那她江丰年就真的是脑袋里长草了。

      连个溪,不,连个沟都没有,草能长到哪里去?

      “荒原也可以变绿洲嘛,江员外,能有自己的马场还能无限养马的机会可不多哦~”

      江丰年道:“若它永远只是个荒原呢?”她上哪去养马?

      徐茂继续道:“不会的,开春总能长出草来的。”

      江丰年直勾勾的看着徐茂,这人真把自己当白痴吗?

      徐茂硬着头皮继续道:“那再给你圈点,给你三百顷?那边那个山也给你了。”

      江丰年:“......”她看起来很像地主家的傻儿子吗?

      徐茂没辙了,你答应还是不答应也给句话啊,这眼神看着他,瘆得慌。

      良久,江丰年道:“江某也不想看着百姓受苦,这批粮和药材,不算上人力,成本就到了一百万两,如今的市价,至少翻到五百万两不成问题。江某也不想亏得血本无归,徐县令把粮食和药材的成本价给江某,这块荒原江某就收下了。”

      徐茂哪不知道这块荒原的实情,压根长不出草来,春夏加起来也顶多三个月,这三个月的草期,马能养得活才怪。用一百万两和一个荒原就拿下了大批粮食和药材,徐茂心中大喜,这怕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徐茂生怕江丰年反悔,赶紧道:“走,咱们回去签订契约。”

      签了契约,徐茂放下心中大石,有了这批粮食和药材,就算朝廷不派人来赈灾,孜县也能度过灾后重建。

      到时候政绩考核,他徐茂也能评个优。

      江家大营,江家人都知道东家把几百万两的货物一百万两就贱卖了,换了一片广袤无垠的荒原加一块土山包。

      众人都不可置信。

      虽然并没有亏本,但也没有赚到什么钱,东家怎么会是一个放着钱不赚的人呢?而且,按照目前的行情,这就是亏血本。

      但江家一向以江丰年为核心,东家要贱卖那就贱卖吧,想必那块荒原一定有他们想象不到的价值。

      江丰年对江逸力道:“孜县的事先放一放,给我集中所有人马,去乌兰草场给我挖沟。”荒原变绿洲是吧,她就不信了,三百多顷的地,挖不出水来。

      反正,她江丰年要养马,谁也别想拦着。

      一转眼,江丰年带着江家的佃农还有雇农在乌兰草场挖了半个多月,还是没看到水。

      又听到霖王已经带着朝廷的赈灾银还有粮食到了凉州。

      江丰年心道:从地动到现在,才一个月多一点,霖王就带了钱粮从京城到了凉州,行动还是挺快的。

      她也不着急回凉州,反正她在凉州留有眼线,如果陈瑞雪和霖王有联系,她也能知道。

      霖王若是一心赈灾,甘州城才是他的目的地,而甘州下面的县镇,他都得巡查到位。

      孜县在自己的帮助下,恢复的这么好,霖王怎么也得記自己一功。

      目前,她只想把整个乌兰草场挖条沟出来。

      当地的鉴水师傅和挖井师傅都说乌兰草场没有水源,江丰年不信,三百多顷的地怎么一丝水源都没有?

      只要挖出水源,水草就能长,她就能养马,能养多少是多少。

      人力是不值钱的,挖上两三年,她也得挖下去。

      半个月后,霖王果然来了孜县,孜县的破坏程度比其他县还要高,但救灾工作是做的最好的,救出来的人目前是最多的,道路也都清理干净了,现在都已经开始发动百姓灾后重建家园。

      霖王夸奖了徐茂,徐茂心道,这里也有江家小子一份功劳,一想到江丰年在乌兰草场挖了快一个月,徐茂心里就有点小小的心虚。

      罢了,这次坑了他一把,功劳也分他一点。

      江丰年正在乌兰草场监工,这时候徐茂派人来告知她,霖王来了,让她去觐见。

      江丰年赶紧驾马回了孜县县衙。

      县衙高堂上的那个人,正是五个多月前,她在落石谷见过的蒋秀才。此时,他穿着一身黑色圆领镶金纹的四爪蟒服,头戴紫金冠,显得气度越发尊贵,完全没有往日的寒酸。

      “草民江丰年拜见霖王。”江丰年跪下作揖。

      江丰年虽然是个商人,但她给自己捐了个功名,七品以下,可以见官不跪。

      当朝王爷,她不能不恭敬。

      “江员外请起,本王都听徐大人说了,这次孜县能迅速平定灾情,江员外功不可没,我朝有像江老板这样的商人,实乃大晋之幸,百姓之福。”

      “王爷谬赞,草民愧不敢当。”

      蒋玉霖装作不认识自己,那自己舔着脸攀交情也没意思。

      虽然自己救了他一回,但也算看着他和陈瑞雪被匪徒殴打拆散,见死不救,而且自己娶了陈瑞雪,还不知道霖王心里如何作想?

      “听徐大人说江员外想建马场?”

      “回王爷,这些天草民都在乌兰草场挖沟,只要挖出水来,荒原变绿洲,草民的马场就有希望。”江丰年就这样看着徐茂。

      徐茂装作不经意的目光,仰头看着县衙新修的屋顶,心道,这新县衙的房梁是杉木做的还是松木做的来着?

      “本王见江员外报效朝廷之心一片赤诚,这样吧,甘南马场可以圈十分之一的地交给江员外经营。”

      江丰年心道,这霖王怎么突然给自己送大饼? 甘南马场是整个甘州最大的马场,甘州,凉州,瓜州三地军镇的战马一大半都出自甘南马场。

      霖王是打算挖坑陷害自己?还是拉自己上船?

      凉州那边也没个消息,莫非霖王看陈瑞雪嫁给自己,还有了自己的孩子,不做其他念想了?放手让陈瑞雪幸福?

      还是说心生嫉恨,想暗中搞死自己?

      小心使得万年船,这甘南马场的大饼她现在也接不住。

      江丰年说道:“感谢王爷抬爱,徐大人已经给了草民乌兰草场,草民已经知足。甘南马场是给朝廷养战马的地方,草民并无养马的经验,万万不能担此重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赈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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