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京月夜抄》白姬绾

5、夜行

　　太阳终于落下了山头，这个下午，似乎格外地漫长。

　　太阳落山的时候，十二个小人的工程已经完工。晴明刚拉开西厢房的纸门，偌大一座平安京就呈现在了博雅眼前。

　　街道，房舍，河流，山丘，无一不是按平安京的布局建造。其细致与逼真的程度，令人扼腕惊叹，简直就是把平安京原封不动地缩小之后，摆在了这里。

　　博雅仔细看去，发现竟连山中每棵树上的叶子，也都是经络分明。每个窗口后和每条街道上，甚至还有人，仿佛他们就生活在其间。

　　十二个小人向晴明鞠了一躬，就此消失。

　　“他们也是式神吗？”博雅好奇地问晴明。

　　“不是，他们是如来十二神将。”

　　博雅还想问什么，院子里已经响起了脚步声。

　　原来，建浦太郎应约来了。

　　月如水镜，悬挂中天。

　　晴明和博雅走在从皇宫通向西京极的密林中，空气中有花草木叶的清香，耳边是如乐声般起伏的虫鸣。

　　晴明悠闲地道：“啊，月光如霜，山峦如画，真是一个美丽的夜晚啊！

　　博雅心中很郁闷，因为他的眼前，却是一片黑暗。

　　傍晚的时候，晴明对博雅说：“博雅，如果晚上你也想去密林的话，就得把眼睛扎上。”

　　说这话的时候，晴明的表情很严肃，而建浦太郎已经倒在了他的脚下。

　　建浦太郎是自己倒下的，说起来很有趣，藤姬替他斟酒的时候，对他展颜一笑，他突然“扑通”一声，就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他实在是太害羞了！

　　但是奇怪的是，晴明对此似乎早有预料，他微笑着望向晕倒的建浦太郎，从袖中掏出一个极似建浦太郎的纸人。

　　晴明拔下建浦太郎的一根头发，拴在了纸人的脖子上，并对着纸人吹了一口气。于是那个纸人，就在瞬间变成了活生生的建浦太郎。

　　晴明又在倒下的建浦太郎周围，布下了一个奇怪的结界，博雅眼睁睁地看着建浦太郎消失在了自己眼前。

　　晴明拿出一条黑布，对博雅道：“如果博雅也想去密林的话，就扎上眼睛吧。这次事关重大，不能疏忽大意。”

　　博雅很想去，于是就扎上了眼睛，跟着晴明去往密林。

　　晴明一身雪白狩衣，悠然而行，博雅被扎住了眼睛，只能跟随晴明的脚步而行，纸人建浦太郎，走在他们的前面，他的脚步很重，踏得木石咯吱作响。

　　路越走，越是幽暗死寂。

　　刚开始，博雅还饶有兴趣地听着虫鸣，到了后来，他的心里有点害怕起来。他甚至不敢确信，晴明是不是还在身边。

　　就在这时，博雅听见了滴水的声音。

　　一滴，两滴，三滴……

　　滴水声越来越清晰。

　　博雅什么也看不见，但他感觉到前面的纸人停下了脚步。

　　除了滴水的声音越来越近，周围是无涯的静。

　　“你，终于肯看我了么？”许久之后，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是朱盘在口吐人语。

　　朱盘缓缓道：“我的羽毛，比浴火重生的凤凰，还要光鲜亮丽；我的身姿，比盘踞深渊的灵蛇，还要优雅灵奇；我的脸庞，比倾国倾城的少女，还要美丽娇艳；你，为什么不肯看我呢？”

　　呢喃般的声音，不断地在博雅耳边盘旋。

　　朱盘正在绕着建浦太郎，源博雅转圈子。

　　博雅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里，他很想扯下眼罩，看看朱盘是什么模样，可又想起了晴明的警告：“见之，则其邑大水。”

　　博雅只好拼命忍住想看朱盘的欲望。

　　当朱盘从博雅和建浦太郎之间穿过时，博雅的手指触到一样温润而冰滑的东西。

　　博雅几乎吓呆了，晴明却不知所踪。

　　许久过后，朱盘的声音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了夜风中。

　　又过了良久，一身雪白狩衣，俊面含笑的晴明，突然出现在了博雅眼前。晴明的手中，正拿着扎住博雅眼睛的黑布，而纸人建浦太郎，躺在阴阳师的另一只手上。

　　阴阳师冲着好友笑了笑，道：“事情，好像已经解决了。”

　　“已经解决了？”博雅有点不相信。

　　“是啊，只要朱盘离开了平安京，事情就算解决了啊。”

　　“可是，真正的建浦太郎君到哪里去了呢？”

　　“他呀，现在可能在和藤姬喝酒呢，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很有可能的是，他又害羞得晕倒了。”

　　“晴明！！！”

　　“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