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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遥山藏书阁 ...

  •   陆枕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副使也没敢进来叫他起身。当他打开房门时,轩把头埋得更低了,陆枕甚至开始怀疑昨天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进来说话。”陆枕招呼了一声,走进房间,回头见轩仍然僵立在门口,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本座叫你进来,说正事。”

      “不是您昨天……”副使别别扭扭地进来了,把门谨慎地关上。

      陆枕抬脚作势要踹,见轩不躲不闪,也没有真的下去,“顶嘴倒是利索。你派人上遥山查探过了吗?”

      “已经派去了,现在还没有回来。”副使道。

      陆枕说:“百川乱步听到我的那番话,虽然会心存疑惑,对圣教是否图谋四方天边界之地不敢下定论,却也不会直接赶往昆山宫那边。他在圣教中有眼线,消息也是从那里得来的。你透露一些踪迹,让他抓到我,现在我们却可以反过来顺藤摸瓜。
      百川乱步必定是去了遥山派,去质问那个送去消息的人究竟意欲何为。让他抓了一个毫无价值的高阶魔族。你只消让手下注意,百川乱步在遥山拜访了谁,与谁见面,同谁长谈,或许便可以知道一些内情。
      也不必刻意接近,省得打草惊蛇。”

      陆枕道:“说一说教里的情形吧,教主如何,玄晚如何?”

      轩思考了一会儿,道:“教里面倒是还好,若非大人传信责备属下没有管好九恶,属下恐怕还不知道四方天里发生了这样的事。教主属下见的不多,倒是玄晚公主日日在打理教务,颇为操劳。”

      看来对方还挺能按下心来等待时机的,不过也是,若有了四方天这里对魔教仇恨的推波助澜,要动摇玄业也会容易得多。苗头自然是越晚被发现越好。

      陆枕问:“裂空教,幻魔族已经完全脱离控制了?”

      “不,似乎只是一部分。”轩道。

      “这些你自己处理,之前说让散修来四方天帮忙,仅限于帮昆山宫的忙,其他那些门派,叛教者要杀要抢先随便他们去,我们犯不着为了四方天失了魔域内的先机。”

      陆枕给自己倒了碗茶,又嫌手上的纱布让他动作不便,于是几下便解开,扔在地上。

      “大人的伤还没有好?”副使担心地看着陆枕的手。

      陆枕随意道:“受了草药的影响,好的慢些是正常的。”

      “大人昨天教给属下快速愈合的方式,请让属下为大人这样做。”副使垂下头,露出微红的耳尖,还吞了吞口水。

      “本座当你昨天已经玩够了。”陆枕话虽这么说,心里又担忧他随口乱说敷衍轩的话被当真。

      “属下既然跟随大人,一切皆以大人为先。”轩道。

      陆枕说:“不必了,若有空便去外面等你那手下的消息吧。”

      -
      昆山宫内。

      夜鹃领着一部分弟子回山复命,昆山宫脚下的大多数城镇已经暂时安定下来,他们也没有必要再停留在山下了。

      陆枕不在,便少有人敢与玄宿交谈,好在他虽不说话,还是会跟着他们一起,偶尔帮忙,偶尔开口指点。

      主宫内,夜千山夸了夜鹃两句,然后让她下去休息,留了玄宿一个人在大殿内,两人面面相觑,没人开口。

      夜千山意识到好像少了什么,他反应过来,问道:“陆枕呢,他怎么没回来?”都没人挑话头了。

      玄宿说:“有事,他去处理了。”

      “哦。”

      “……”

      一阵漫长的沉默过后。

      夜千山说:“少主也下去休息吧。”

      玄宿说:“明日可让祁然长老一切照旧,左护法在与不在,并无差别。”

      “?”怎么不早说,非等他让下去休息了再说,前面的一大段缄默是在酝酿什么?

      夜千山只得道:“好的,还有别的吗?”

      玄宿环起手,不语。

      夜千山刚想开口,玄宿又打断他这一口气,“我或许也随时会走。”

      “为何?”夜千山拧眉。

      “默桑那里情况不明,数天未有消息传回。他有危险,我会去帮他。”

      夜千山从座上起来,踱了两步,“陆枕看起来实力不差,是何等的情况才会让他有危险?”

      玄宿说:“宫主认为,他若对上遥山派掌门,谁胜谁负?”

      夜千山整个人顿住,缓缓转头,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贵教左护法……去挑战遥山派掌门了?”

      “非是,只是打个比方。”

      夜千山扶住额角,一贯沉稳的宫主心性似乎难以为继,“这我不清楚,希望陆枕他小心行事吧。”

      玄宿道:“宫主,告退了。”

      夜千山看着玄宿说走就走的背影,一句请自便留在嘴里。

      -
      陆枕这时才想起该给玄宿说明他这里的情况,掐诀召了只金鸟出来,将事情说明,结尾又附上几句“为兄让你担心了,但放心为兄的清白还在,第一次会永远留给你”的轻浮调戏之语云云,意料玄宿收到传信或许会笑骂无聊,便将金鸟放出。

      三下敲门声整齐恭谨,陆枕一掀衣摆坐在桌边,抖袖腾腕为自己斟半杯冷茶,饮下一口后才道:“进来。”

      轩回身关上门,才半跪于陆枕脚边,道:“去遥山的人被杀了,没带回有用的消息。”

      陆枕以茶杯掩口,眼睫低垂,细赏杯中黄叶,“嗯,谁杀的?是到了何地动手的?”

      轩道:“应该是跟到了后山之地,遥山派的藏书阁与长老堂交界处,那时便再没有消息传来了。大人,还要再派人上去吗?”

      “人已经死了,便说明他们有所防备,且不怕我们再去。派其他的,无非也是这个结果。”陆枕拇指抵在残照的剑柄上,将残锋推出寸许,又松开,落回去。

      轩说:“大人不放心的话,属下上去一趟。”

      陆枕勾起唇角,“不必,我亲自去。正好试试,百川乱步若无阵法先机,能不能再胜我一回。”

      “大人,请三思。”

      陆枕道:“副使,知道我与你相处和其他人有什么不同吗?”

      轩一怔,陆枕也没有再说话,仿佛是真的在留给他时间思考,等待着他给出的答案。

      “大人?”

      陆枕歪了歪头,笑道:“不同在于,你是我的下属,我对你说的话,是命令。”

      “副使,你看我对你,有时纵容,有时严厉,到不是因为你做的怎样好或不好,”他贴近了副使的耳廓,“而是因为我想这样做罢了。”

      副使漂亮的瞳仁抖了抖,惊异与哀伤要从眶中涌流出一般。

      原来一切,还是在大人的掌控中吗?

      轩失落地垂下头,道:“……是,大人。”

      -
      夏日正一天天地近了,叫卖的小贩戴上遮阳的斗笠,姑娘们换了轻薄的衣衫,树叶生的浓绿苍翠,攀在枝梢。

      好在遥山派立于千丈的遥山上,暑夏热意不浸,得益于门派的结界,数九寒意不侵。

      陆枕从怀里掏出遥山派的地图,横着竖着看了两遍,又塞回怀里。

      “遥山派是在山上的,只要一直往上走,不触及护山大阵,应该就没事了。”陆枕如是想到。

      他在山路上走着,越往上越觉得自己是在绕圈子。

      陆枕灵机一动起了个念头,他飞身上树,踩着树枝叶尖往高处去,准备从上面俯瞰整个遥山派。

      他爬到上面往下一望,“竟然有雾?”

      “如果说这是一个阵法,防止山下的百姓误入遥山派。那么这个阵法必定是依靠周围的山石草木,顺势而成。”陆枕觉得自己要干出一剑冲动的事情了,他想把这里的树全砍了。

      困在这里,真是太丢脸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下去再试试,万一成功进去了呢?

      陆枕一点点地往树下爬,脚上正踩着一棵有些不稳的树干,不太好使力,就听到下面有人喊:“什么动静,上去看看!”

      树干咔嗒一声被陆枕踏断了,他整个人往树下掀去,压在两人身上。

      那两个人气得大骂,把陆枕推到一边,拔剑指他,“什么人在那里偷袭?!”

      陆枕迅速扫了他们一眼,眼见着衣角纹饰是遥山派的金瓣梅,便直接道:“二位是遥山派的弟子?在下从昆山宫赶来,是祁然长老徒弟,求见遥山派掌门。”

      他站起来,拍拍衣角,从袖中取出一朵白玉莲花,“信物玉雪莲。”还未等那两个弟子接过,他又重新藏回袖中,“请二位带路上山。”

      遥山派的两个弟子被他一句句话砸得头晕,一时间拿不定主意,陆枕又说道:“最近魔域动静很大,昆山宫派我来传信自然是有要事,若是被二位耽误了时机,谁担得起责任?”

      陆枕摆出上位者说话不容置疑的态度,遥山派的弟子见他穿着打扮不似寻常人,又拿得出昆山宫信物在这里信誓旦旦,便只好点头,道:“跟我们上山。”

      陆枕心头一松,这玩意儿是他用副使的钱逛街时乱买的,买时觉得和夜鹃当初让他找的那个玉雪莲挺像的,想着带回去给她玩玩,顺便比比这两个玉雪莲有没有什么不同。没料到能在这里派上用场。

      他大摇大摆地进了遥山派,那两个子弟领着他绕过一处僻静之地时,陆枕出手如电,将二人的灵力用封咒封住。

      他两人倒在地上,四目圆睁,“你!”

      陆枕微微一笑,道:“二位,抱歉了。若你们能有天资在一个时辰内解开,这咒法自是再困不住你们,若解不开,便要等上四个时辰,才能去给掌门报信。我就先走一步了。”

      “对了,”陆枕打了个响指,令两人沉默下来,“在此期间,请安静等待。”

      他一路疾行,终于找到地图上所标记的藏书阁,鬼鬼祟祟地张望了一番,忽然闻到空气中飘来的几丝血腥味。

      陆枕于草木幽深处驻足,窥见藏书阁只不过是一间小小的阁楼,或许装饰得有些朴素,但内里……陆枕猜想,并没有这么简单。许多门派会在藏书阁里落下层层禁制,以保证古籍的安全,凌峰派更是有一位书灵守阁,不过据说是吉祥物。

      他挪动脚步,瞥见鞋上沾了点血迹,恐怕是那个上山探访者被发现后一路逃到过这里,然后才被灭口的。

      那么……百川乱步会在藏书阁中?

      距他们收到消息,到上山,已经过去两个时辰,是日落月起的时候了,陆枕趁着藏书阁前的守卫弟子换班,从顶上溜了进去。

      那扇大门轻轻掩上,陆枕身子一重,差点直接摔在地上。

      这禁制设的也太强了,把进入者的灵力压得这么低,连身法都运转不灵了。

      陆枕提着口气,借力往房梁上攀,阁门忽然被人推开了,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来。

      “百川兄,不是说好只在信中往来吗,怎么今日竟找上遥山来了?”

      陆枕连忙屏息,躲在房梁后,用眼角余光向下偷看。

      一个干瘦的小老头,白发扎成个小小的发髻,好像就是那东西把他的身子压得佝偻了一般。

      是陆枕想象中百川乱步的样子。

      相较之下格外英俊的百川乱步道:“这件事情,本尊稍后会解释。晌午时发现的那魔教奸细被贺心长老一掌诛杀,本尊倒是疑惑,为何不留他一命,盘问是受谁指使呢?”

      贺心长老说:“这样的小喽啰,多年也不知道自己受命于谁,留着也是白费时间。”

      “那长老又为何让本座在长老堂空等几个时辰,浪费时间?”

      陆枕想,这两个人是要在这儿打起来吗?

      打起来!打起来!

      不过听他们交谈,这个贺心似乎就是向百川乱步传递消息的人,而且他的确是一直在拖着百川乱步,目的是什么?难道真如他猜测的那样,受命于魔域的叛教者,意图占据四方天边缘?

      百川乱步瘦长又劲力暗藏的手指按上古木制成的书架,抽出几张未整理完的典籍残页,“贺心长老手中的魔教眼线究竟有多少,本尊虽略知一二,但到底不如长老本人清楚。你支使谁,若让本尊误杀了,岂非成了自折臂膀?这些天来本尊也想过,长老无法尽数收管那些眼线,便交给本尊,也好过白白浪费时机。”

      “百川乱步,莫要欺人太甚!”

      百川乱步带了邪意的狭长眼角微弯,他慢慢地将手中残页对叠,角与边对得整整齐齐、

      贺心指着百川乱步,“这些眼线是集了仙门百家之力花费多少年才安插进魔域的,凭什么你说于要走就要走?”

      百川乱步道:“仙门百家亦是让本尊来调度这些眼线的,既在你手上反倒拖了后腿,为防尾大不掉,便交给本尊又如何?”

      陆枕无语了,他们为什么还在扯,快动手啊?尤其是百川乱步,说话温温吞吞,搞他的时候那种鬼畜的状态呢?

      “遥山派看似与凌峰派交好,不过还是依附罢了,”百川乱步笑道,“若失了凌峰派的信任,该去投靠谁?这些眼线本尊未握到手上一天,就会怀疑贺心长老一天。长老,你是否需要细细思量?”

      百川乱步因陆枕的话对遥山派起了疑虑,偏偏这个贺心长老还总是在说一套做一套,好似维护遥山派,又像真在给魔教的阴谋打掩护,让百川乱步更急疑心重起来。

      贺心传递给百川的消息都是货真价实的,但正如推演之中亦会产生变数,这些变数被陆枕的几句挑拨之言放大,竟有些不可控起来。

      衍术第一人,如今也要犯错了。

      贺心长老气得吹须瞪眼,但为了自证清白,只好乖乖将遥山派所掌握的暗线以及联络方式一一默写下来,交给百川乱步。陆枕趴在横梁上,凭着眼力看得一清二楚,尽数记于心中。

      与他之前所探查到的有不少符合之处,看来这份名单是真的了。

      贺心长老将写好字的毛笔一甩,在桌上划出一道断断续续的墨迹,冷声道:“百川乱步,你虽为剑魂之徒,是四方天人人敬畏的枯冢先生,但老夫好歹年长你几个春秋,劝诫你一句,莫教百家仙门成你凌峰派的一言堂。”

      百川乱步弯起眼角,“谨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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