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荒》十一文钱

1、叫琉木最好

　　【楔子】 西南荒中出讹兽，其状如菟，人面能言，常欺人，言东而西，言恶而善，其肉美，食之，言不真矣。 —〈神异经·西南荒经〉
　　我是一只叫琉木的讹兽，而我为什么叫琉木呢？关于我的名字还有一个小小的由来，据白朴和我说，当年我出生之时，住在玉山的西王母正在举办万神同庆宴，那真是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在这宴席正当高潮处，西王母命人将织女为她所织的“西荒晚霞图”拿出给众神品评，只见那布缓缓展开，玉山霎时变成了火红色！宛若一朵朵红莲绽开在江中，这令人心醉的霞光自玉山烧满了整个西荒的天空，天色由火红变为鲜红后转至橘红。
　　当红霞扫过圭山时，娘亲正好生下了我，本来井前爷爷说：“琉光正至，此乃天之异象，大吉之兆，不如便唤她琉光如何？”谁知那白朴正好路过，驳道：“不可不可，你看她不哭不笑，呆呆傻傻恰似一根木头，叫琉木最好。”说罢，便拍手大笑而去。而我想，如果不是当年白朴改了我的名字，或许我和他亦不会有后面的纠缠。
　　我们讹兽一族最能辨别谎言，也最爱撒谎戏人，而我，正应了这个‘木’字，自幼便不爱说谎，也不爱与人戏耍，只爱捧着那书本看的津津有味，这使得我在圭山一度被称为异类。只因白朴与我从小交好，也从未有人来与我为难，直到以后在玉山殿中渡过那漫漫岁月，我才知道：那些年我在圭山的日子是最最逍遥快活的。我也曾问过白朴为何大家都如此听他的话？他只与我说或许他是最早到圭山的一只小妖，大家碍于他年长，给他些薄面罢了，他明知我能听出他话中真假，仍拿假话来搪塞我，我也不以为意的对他笑着说：“你一袭白衣胜仙，衣袂翩翩，又长着一双招人的桃花眼，说与我同龄都不为过，只怕与我们讹兽一族相处久了，便学了那狡猾话去，你骗的了别人可骗不了我。”每当我要离他身世之谜只一纸之隔是，他便惊呼：“木木，快看，那边又吵起来啦，咱们快去看热闹！”对！白朴这人虽有天人之姿，却是极爱去是非之地替人调解，但往往他越是调解，局面就越一发不可收拾，我一度怀疑他是有什么语言障碍，但他与我说话是条理清晰，头头是道又打消了我的疑惑，最后，我只能得出他就是个爱帮倒忙的主！
　　西荒历二百八十六年六月初七，如往常一般，我与白朴在门前的老树下参加了其他讹兽讨论西荒奇闻逸事的座谈会，我之所以喜欢这些座谈会，只是因为我喜欢去分辨他们话中真假，又因我素来不爱说谎，故我听真辨假之功比其他讹兽高出许多，而白朴之所以喜欢是因为他喜欢看我思索偷笑的样子，我一直觉得他的这个兴趣就和我喜欢辨别真假一样，莫名其妙但自己却乐在其中。而把这普通一天变为转折一天的是那西王母座下的三足乌，那时我们正讲到天山有一只恶兽，一个穿一身青色的姑娘走至我面前，我抬头看她缓步走来，只让我想到远山青黛四个字，淡淡的，模糊的，直到她开口向我问道：“你便是那个酷爱看书的琉木？”我这才回过神来的点了点头，她继续说道：“我乃西王母座下三足乌，你应知西王母掌管西荒群山，今西荒众多史籍因摆放已久，在殿中破损过多，西王母命我带你去玉山神殿内整理史籍，你便随意收拾些有用的，我去东荒通知事务，三日后我回来此处，你便同我一道去往玉山，听懂了吗？”直到看我又点了头后，她才转身幻化成三足乌入云而去。
　　在三足乌姐姐离去后，空气沉默了一秒，在那沉默的一秒内，我想到了许多谦虚、推辞、客气的话，只等大家围上来一恭喜我便说出口，但我早该想到以我平日的表现，大家又怎么会给我这个机会说这些呢？围上来的大家只说道：“琉木啊！你看你就应了你这名字，平日里又木又笨，这次能被西王母看中，也算走了狗屎运，你可不要为我们讹兽一族丢脸啊”“就是，琉木，不求你为我们讹兽一族争光，但求你不让我们一族丢脸就行”奈何我空有一颗解释的心，抵不过这四面八方埋汰我的嘴。白朴呢？我心想：找到白朴，以他的机灵定能助我逃离这唾沫苦海。当我目光越过这重重人山，我终于看见了站在人群外的他，该死！他不会是在看热闹吧？可他此时面上表情并不如以往一般幸灾乐祸，反而像在沉思什么，只是这时的我哪有心思管他想些什么，看他无视我眼神的多次暗示，于是，我用了我这十九年来未曾展示过的嗓门大喊了一声：“白朴！”，这才见他如灵魂归位般将我带离这八卦之地。
　　是夜，我坐在门前大树底下吃着果子，井前爷爷杵着拐向我走来，并说：“木木呀，此番你能去玉山为西王母做事，我甚感骄傲，虽然我也不知那西王母她老人家怎会看中了你，但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好机会，你可要给我尽心尽力的办事去，可不能像在圭山似的散漫”“是了，爷爷，孙女此去定会认真做事，不惹是非。”
　　我只道西王母赏识我比别人多读了几本书，整理古籍更得心应手些，未曾想过，我不过是一只小妖而已，西王母身边能者辈出，又何苦来觅我这只名不见经传的小妖，只不过当时突逢这般惊天大喜，我又怎会去细想这诸多疑点，若我当时能去细细思索这其中门道疑点，会不会那一切就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