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明玉》苌叶

62、番外二

　　前世——秦韫玉

　　从秦韫玉侥幸从秦轩赟手里逃出时，他活下去唯一的信念就是杀了秦轩赟，为他的亲人报仇。虽然他知道秦轩赟只是记在自己母妃名下，但自打他出生后，秦轩赟一直爱护他，哪怕是后来秀贵妃失宠，秦轩赟也依旧关切着他这个皇帝。

　　直到后来秀贵妃离世，秦韫玉才知道了秦轩赟不过是个笑面虎。秦韫玉在宫中受尽屈辱，才使秦轩赟似乎忘记了还有他的存在。秦韫玉离宫的代价是秀贵妃母族处死流放，秦轩赟折断了秦韫玉最后的筹码。

　　孤身一人，陷落在深渊里的秦韫玉，留着血泪为舅舅收了尸。秦轩赟封他为逍遥王，多么讽刺，亲人惨死，他背负着血海深仇，逍遥二字似乎是无时无刻在嘲笑着他的无能为力。哪怕是有了封号，秦韫玉依旧只能任人欺辱，秦韫玉承受这这一切，因为他知道，这有这样，秦轩赟才会彻底放心。

　　没有人告诉秦韫玉要怎样活下去，他的世界只有无边的黑暗。没有人知道秦韫玉是如何在暗中和有反心的王侯搭上线的，他和那些贪婪的人达成协议。秦轩赟与虎谋皮，逐渐壮大了自己的势力。

　　在黑暗中谋生的秦韫玉心中没有正义没有光明，报仇是他在黑暗中唯一的执念。然而直到秦牧之继位，秦轩赟也安然无恙，这可能也是秦韫玉这么多年里唯一的变数。秦轩赟苟活那些日子，是秦韫玉难得的心善，那缘自秦韫玉和顾衿的一面之缘。

　　那时顾衿还未，在祈福回城的路上，遇到了身受重伤的秦韫玉。秦韫玉撑着最后一口气上了顾衿的马车，用刀抵着顾衿的脖子要她将自己掩护回城内。顾衿虽然收到了惊吓，但还是勉强保持着镇定，毕竟刀抵在她的脖子上，也容不得她反抗。

　　顾衿为他包扎了伤口，见他一直捏着刀，还能泰然自若地问，“你要不要休息一下，快到城门了，看样子追杀你的人应该是无功而返了。你没必要这样提防我。我手无缚鸡之力，就算要反抗，你也能轻而易举就钳制住我。我也不会呼救，看你应该是练家子，我的丫鬟随从也定不是你的对手。”秦韫玉没有回话，但也听懂了她是个聪明的，随即闭目养神。

　　到城门口时，秦韫玉正要下马车，不曾想顾衿反而拉住了他，劝慰着说，“我看你举止不凡，还是都城人士口音，若是有什么仇怨，你独自前去也是鸡蛋碰石头，既然逃出来了，倒不如好好生活。世道艰难，能活命已是不错。”秦韫玉看着拉扯着自己衣袖的纤纤玉指，没有说话，沉默着离开了，他想，怕是把他当成被迫害贵族家的公子哥了。

　　秦韫玉回府后没有特意去打听过不知道顾衿信甚名谁，只是那句“好好生活”时常萦绕在他的脑海，他好像从没想过，自己还可以好好生活。直到后来顾衿和秦牧之大婚，秦韫玉才知道原来她是将军家的嫡女，回想起那日顾衿说的话，他能感受到她定是被家中保护得很好，秦韫玉想：她怕是还不知道嫁给秦牧之意味着什么。

　　看着牵手的璧人，秦韫玉难得有了复仇之外的想法，他觉得，自己反正等得，那就等秦牧之登位后，他再去取秦轩赟的命吧。没有人告诉他要好好生活，从失去亲人那一刻起他也注定无法再好好生活，既然如此，就让她带着自己那一份好好生活吧。

　　秦轩赟死后，秦韫玉对于那些“盟友”也失去了利用价值，更何况如今秦牧之已经坐稳了皇位，又有顾家在，他们更不愿意冒险了，那此时秦韫玉对他们而言就是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再加上秦韫玉短短几年能发展到如今，也离不开他们在后面的助力，谁能想到秦韫玉发展起来之后就不再受他们掌控，还处处制肘，这口气他们怎么可能咽得下去。

　　秦韫玉大仇得报，已然失去了继续生活下去的意义，面对死亡，倒是多了几分坦然。众人只知逍遥王销声匿迹，却不知在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夜晚，他倒在乱葬岗上，浑身血污，没有人在意他的生死。

　　秦韫玉看着夜空，依稀还能看到星星。在他鲜血流尽前的最后一刻，他好像回到了那日，明媚的女子拉着他的衣袖让他好好生活，这一次他没有沉默着离开，而是顺从地点了点头。

　　今生——秦韫玉

　　秦韫玉醒来时，顾衿正趴在他的胸口，睡的恬静安稳。梦里一切显得那么真实，但睁眼后，不是寂静的夜空，也没有散发着阵阵恶臭的尸堆，取而代之的是心爱的人在他怀中。秦韫玉将顾衿抱得更紧，好像只有这样，他才能从梦中脱离出来。

　　顾衿悠悠转醒，下意识抬头朝秦韫玉凑过去，秦韫玉吻住她的嘴角，“吵醒你了吗？”顾衿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将脸半掩在被子下，在秦韫玉的胸口蹭了蹭。冬日里，秦韫玉对顾衿而言就是一个天然暖炉，她喜欢被秦韫玉圈在怀里睡觉。秦韫玉看着顾衿半梦半醒的样子，心软地一塌糊涂，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吻，“阿衿，我真的好庆幸遇到了你啊。”

　　秦韫玉想，如果自己没有遇到顾衿，现在会是什么情景呢？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么正义的人，他也可以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但是顾衿在他污浊的人生了，平添了那洁白的一笔，渐渐的，他发现他的的世界好像除了复仇被别的事情充盈起来。

　　如果没有顾衿，秦韫玉觉得一定会在杀了秦轩赟够归于深渊。但触碰到天上的皎月后，秦韫玉也起了贪婪的心思，开始觉得这个世界也有牵挂，而深渊之下了无生机，他贪恋起了顾衿带给他的生气。

　　如今，拥月入怀，秦韫玉无比庆幸自己抓住了每一个触碰皎月的机会。秦韫玉时常会想起当初感染瘟疫时的日子，那一次顾衿不仅是救了他的命，也将他从梦魇中救出。每每想到梦中顾衿了无生气的样子，他依旧觉得撕心裂肺般疼，只有感受到怀中的人温热的体温，他才能平复心情。

　　顾衿并不知道在自己沉浸美梦的无数个日日夜夜，秦韫玉还常常被噩梦惊醒，每次秦韫玉都会亲吻睡梦中的她，而她也会下意识钻入秦韫玉怀里。她这无意识的举动，却能最好的安抚住秦韫玉。

　　秦韫玉回忆着零零散散的梦境，他并不知道那些事是否发生在某个他不知道的世界，但他却真切的感到心碎，他轻轻将顾衿脸上的发丝抚开，“当时一定很疼吧......”这是秦韫玉唯一的感受，他的阿衿，一定很疼。还好，现在顾衿在他的怀中安稳的睡着。

　　秦韫玉满足的笑着，也闭上双眼陪伴顾衿睡觉。他的手轻轻搭上的腰，那里现在不再像曾经一样纤细，秦韫玉心中一片柔软。原来人生可是圆满至此。

　　今生——秦牧之

　　秦晋轩自那日和顾衿见面后，他明白，自己以后只能是也只会是秦晋轩，万人之巅无人陪伴，但他一直求的人，这一次将会很幸福的生活。秦晋轩在一个无人的夜晚独自去了太子府，里面的一草一木都如此熟悉而又陌生。他的眼前浮现了顾衿曾经笑颜如花的样子，这一刻他终于痛哭失声，也找到了他重生回来的意义，是弥补他曾经犯的错。

　　他终于弥补了自己的过错，却依旧没有资格站在顾衿面前。秦晋轩知道，自己和顾衿之间夹杂着太多事情，就像这一世的秦牧之，因为顾衿也是重生而来，他们之间连爱也不曾有一分一毫，所以他最后愿意给顾衿选择的机会是源于救命的恩情和那微乎其微的心悦。而他当初选择顾衿先是因为利益，之后才是对她的爱。就是这样的不纯粹，注定了他们会黯淡收场。

　　没有经历过那些事的秦牧之会因为利益伤害到顾衿，而曾经伤害过顾衿的他无论再怎么弥补都是于事无补。秦晋轩明白，无解。

　　宫中处处是关于顾衿的回忆，这里也是，但是偌大的皇宫，让他觉得空虚至极。回到太子府，反而有了些归属感，当他推开大门那一刻，好像还能看到当初顾衿等他归来的样子。秦晋轩将前世归来的秦牧之彻底埋葬在了今夜，当他离开太子府的时候，他是秦兆国的新帝——秦晋轩。

　　太子府外，一个瘦弱的乞丐蜷缩在街边，秦晋轩随手将银两扔到了他的身旁，“天冷了，找个住处，找点活儿，人总得活下去。”在秦晋轩离开后不久，乞丐动了动，嘴里呢喃着，“大胆，本宫乃是太子妃......大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