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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云步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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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起了风,傅流年便在归雁楼招待了萧家兄弟二人。这回不必萧宴绫亲自开口讨茶喝,自有婢女端了上好的茶上来。
“倒是难得你们兄弟二人同来看我,说实在话,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怪冷清的。”傅流年饮了口茶,笑眯眯地望着萧宴绫,“小绫儿待会儿是要去云步寺相亲?也不知那王家的小娘子长得如何。”
萧宴绫坐定后也不立即端茶,而是左顾右盼了一阵,不知在找些什么,傅流年同他讲了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傅师父的消息倒是灵通。”
见他如此,傅流年笑得颇耐人寻味:“别找了,我那侄孙女儿早就回家去了,人在的时候,也没见你说上两句好话。”
被拆穿了心思,萧宴绫尴尬地咳嗽了一声,摸了摸鼻子嘀咕道:“并没有在找什么。”
萧宴绥冷眼看着这二人打哑谜,也没兴趣开口询问,只自顾饮茶。
傅流年将兄弟两个左右看了看,到底还是没憋住,叽里咕噜吐了一大串儿:“前几日,你家的小纨绔可是英雄救了美,如今这世道真是不一样了,膏粱子弟不调戏良家妇女,改行做路见不平了。”
萧宴绫咳嗽得更大声了:“阿兄,母亲她们上柱香应该挺快的,不然我们这就过去?”
“罢了罢了,不调侃你了,你且端正坐这儿吧。我敢保证,没两三个时辰她们搞不定的,指不定还得在山上用了素斋再下来呢。”见他撂挑子要走,傅流年赶紧摆手留人,“我一个老人家难得有人陪着说说话,可不敢真得罪你们。”
他果真不再提那桩事儿,而是另起了个话头继续唠叨:“说起来,这云步寺也是难得有贵客来访。许是离京都坊内实在太远了,平日香火不过寥寥,自从云嗔大师圆寂后,这来上香的人呐就更少了。”
“早些年,我与云嗔大师倒是有过一面之缘,真是得道高僧呐,下了一盘棋,获益良多。之后,我便与他有过约定,待老了就住到这云步寺附近,天天寻他下棋。可惜,不过两年光景,斯人已逝,物是人非,竟再没有那样的机缘了。”
傅流年说完这话,似乎很是唏嘘地擦了擦眼角。
萧家兄弟则显然没能领会他老人家的那份不甚孤独的喟叹之心,一个自斟自饮,面无表情;一个大眼瞪小眼,若有所思——这人年纪大了,话是不是就特别多?他记得小时候,傅师父也没这许多话啊。
“你们家那小女婿唐瑄倒是有福气,竟能和云嗔大师成忘年之交。听说云嗔大师突然圆寂,小唐一时难以接受竟生了场大病。哎,他隔三差五地就跟着大师参禅悟佛,这死生之事竟还看不开,也难怪我等凡人更不甚唏嘘了。”
萧宴绥握茶杯的手一顿,冷不防抬眸看了他一眼。
傅流年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别怪我唠叨,上了年纪的人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况且自从这云步寺换了新主持,我就再懒得上山去,能说话的人就更少了。听说那新方丈似乎不大能容人,许多挂单的和尚都被赶出了山门,原来寺中的僧侣也有不少外出云游的。”
萧宴绥放下茶盏,这才开口说话,却是问了那先前被拿来调侃的小儿女之事:“涵川上回救的是傅家的哪位孙小姐?”
萧宴绫震惊了,眼珠子直愣愣的就瞟了过去——他家兄长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便是我那兄长的嫡出二孙女儿呗,名唤窈娘的。”傅流年笑道。
“她就带了个婢子上山,你也放心?”萧宴绥盯着傅流年的眼睛淡淡说道,“亏得只是跌了一跤,还遇上了涵川,若是......傅相爷还不跟您拼命?”
“哎呦,快别说了,这事儿当天就被他祖父给知道了,隔天一大早便派了人来接回去。我差点儿没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这不至今都不敢回京都么。”傅流年笑得讪讪。
萧宴绥轻扯嘴角,瞥了萧宴绫一眼:“涵川,走了。”
萧宴绫还在发蒙状态,眼瞧着兄长迅速起身大步走了出去,赶紧爬起来朝傅流年施了一礼,小跑着跟上去。
傅流年无比惬意地靠在凭几上,望着兄弟两人离去的背影笑得好不自得。
哎呀呀,这俩月可算是没白待。
——
楚沅与萧宴纯聊得正欢,却见那边孙姑姑竟扶着一瘸一拐的筱碧回来了。
“这是怎么了?”楚沅起身问道。
筱碧泪盈于睫,揉了揉膝盖,咬着唇角可怜兮兮地回道:“回娘子,婢子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膝盖给磕破了。”
孙姑姑轻叹口气,与楚沅说道:“哎,这孩子也真是太大意了。老奴原先与她说一道去罗汉堂拜拜,她偏要往那后花园子里去玩耍。这不,老奴从罗汉堂出来寻她,便见她正坐那假山石头上哭呢。”
楚沅打量了筱碧一眼,见她衣衫上沾了泥土,裙摆似乎也磕破了。
“这有什么要紧,快别哭了,我让奶娘去叫个小僧童来,孙姑姑陪着筱碧跟他们寺里的人去哪儿清理梳洗一下。”萧宴纯走过来笑道,吩咐奶娘去找个寺中之人。
“去吧,我们这儿暂且无事。”楚沅也点了点头。
这一段插曲后,萧宴纯的那两个丫鬟也回来了,楚沅眼见天色已近正午,因先前长公主说过并不在寺中用膳,便吩咐萧宴绥派来保护她们的一队骁果卫统领去山下云缦山庄请他们兄弟。那统领却是很快去而复返,低声与她禀告了一句。
楚沅面色微变,遣了他下去便转身同萧宴纯笑道:“已近午时了,不知母亲她们与大师谈得如何,我们过去瞧瞧?”
待她们转到讲经堂,临川长公主与两位夫人也恰好从厢房告辞出来。楚沅瞥了一圈那厢房外守卫的亲兵,这才放下心神,不禁感慨萧宴绥的有备无患还真是恰到好处。
方丈大师一路送了众人出山门,萧宴绥和萧宴绫果然已等在那里。他们上来与几位夫人小娘子见了礼,大家都心知肚明,自然重点观察本次上香活动的两位主角。
楚沅眼见着这回萧宴绫倒是十分正经,谦虚有礼、风度翩翩,一副很有内涵的样子,只是表情淡淡的,也瞧不出来欢喜与否;王琬收敛了方才活泼开朗的一面,却是依旧大方从容、进退有度,大大方方地看着萧宴绫,似乎有些若有所思,倒是比萧宴绫表现得更好奇,更有兴趣一些——不过小娘子的这种反应、这种兴趣,实在很难和是看中了欢喜的小郎君联系到一起。
楚沅与萧宴纯对视了一眼,彼此眼中都明晃晃地写着“没看上”?
也就是趁着见礼的时候让他们看上一眼,具体事宜自然要等回去问过两方的意思再计较。众人很快便和方丈大师告了辞,浩浩荡荡好几家的马车一字排开徐徐下山去。
萧家兄弟在前头骑马,临川长公主带着女儿、儿媳、小外孙坐在后头的马车里。唐棠方才玩得太欢许是累着了,这会儿马车摇晃起来还未等回到家用膳便先睡着了,萧宴纯抱着他一边轻轻拍着一边低声说道:“母亲,我怎么瞧着涵川与那小娘子都没对上眼儿啊。”
临川长公主似也有同感,头疼得揉了揉眉心,轻叹道:“且先不急,待回去后请史夫人去王家探探口风再说不迟。”
王家是清贵人家,又只这么一个宝贝似的小娘子,自家儿子今日虽然很乖很有样子,可之前那名声早传遍了京都,哪儿是见一次面就能改观的?哎,也怨自己,想着自家这样的家世又是小儿子便纵容了些,这会儿竟是难寻好人家的小娘子!
临川长公主有些发愁,再往后头的那辆马车里,王夫人也正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女儿的口风:“琬儿,你觉得那萧家二公子如何?”
“长得倒是周正,却不是女儿心悦的类型。”王琬在母亲面前自然不用扭捏,便有话直说,“他那将军兄长比他能看。”
王夫人立时拍了她一下,横眉低嗔道:“你胡说些什么,那萧大将军是早就娶了妻的,今日你也见到了,那是东漓的郡主,还是陛下赐婚主动求娶回来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挺喜欢那郡主夫人的,母亲急什么,不过就是这么一说。”王琬抱着母亲的胳膊靠到她肩上,赶紧抚慰自家老娘亲那颗脆弱的心脏,“那萧二公子挺有礼有节的,不像坊间流传的那般放荡不堪,可见这传言不能尽信。”
“你知道就好。”王夫人点了她的额头一记,轻叹道。
“可这种事情,总是要看缘分的么,眼缘也是缘分的一种啊......”见情势好转,王小娘子便开始抱着王夫人撒娇,“况且......我实在不想做香窈的‘婶娘’。”
王夫人恍然大悟:“可是上回你去傅府探病,窈娘跟你说了什么?他们两家因着窈娘叔祖的缘故是有些交情,可窈娘未必就见过他那位世叔,哪里就真是什么‘婶娘’了?而且人你也见到了,不能光听旁人的看法。”
不但见过,而且还有很清楚的认识呢。
“阿娘,我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窈娘只有说他世叔好话的,她又不是那等乱嚼舌根子的人。我也不是耳根子软的,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王琬仗义地为闺中密友抱屈。
事实上,窈娘先前因那些流言确实对她那便宜世叔有偏见,可回过头来细想想,人家救助她的那一路,似乎也确实没什么逾越之处。然后小娘子就迷茫了,两人叽里咕噜半天,最后她竟得出“阿琬其实你做我婶娘也不错”这样的结论。
天呐,她可不要被叫“老”了——即使窈娘说,最吃亏的其实是她这种大实话。
“那就好。”王夫人即使不相信傅家小娘子的人品,也要相信自家女儿的交友眼光啊——这孩子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于是,她也不再多说什么,只劝道:“你且再仔细思量思量,阿娘也让你史家伯母先去上将军府打探下那边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