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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   Venezia。不知怎的,少年脑海中闪现一个词。
      不,不是印象中浪漫迷人的意大利小城,这里留存江南水乡的气息。河道狭长,但并不曲折;楼宇幽美,但并无喧嚣。
      他看到河流尽头,大片大片的水面上,倒影犹如白描,宁静而写意。高耸的墙,峥嵘的殿,古老的树,游弋的船。明明万物都有自己的影子相守,为何依旧显得孤独呢?
      它们似乎可以在岁月风霜中经久不变,但是沧桑,也寂寞。
      这到底是哪?
      “千水城。”原来少年禁不住说出心声,身后侍从连忙答道,“七公子,这儿是你的家。”
      满目皆是水,纵横交错,流光浮动。千水城,原来是名副其实的。
      少年静立片刻,朝门外走去。侍从见状,以为他要踏上门外停泊的船只,急忙跪倒在他脚前:“公子,君上有令,公子病体未愈,不得离开此殿。”
      少年恍若未闻,绕过跟前的障碍,脚步一直走到水畔才停下。褪下软底锦鞋,撩起衣摆坐在台阶上。一双赤足乏力酸软,懒洋洋的垂了下去,春暖怡人。
      家?
      好陌生的字眼。
      他低头,看向浸泡了一双足的水。
      水清,无鱼。
      流波曼舞,光影重叠。水面如明镜,依稀映上一张年华初绽的脸,不是秦卿的模样,但又似曾相识的眼熟。即墨七歪着脑袋定睛打量一番,忽而醒悟出什么。
      他转过头,正对上侍从忧心忡忡的样子,举起食指,勾了一勾。侍从会意,也不敢贸然起身,依旧跪着膝行到小主子面前。
      少年浅薄的气息逼近,指尖按到男人的眉心,凉得刺骨,对方不禁一颤。
      即墨家的七公子虽貌若无害,却是有着孩童与生俱来的残忍,加之为君上逼宫夺位立下汗马功劳,得了一味宠溺,令其肆无忌惮、喜怒无常的性子更为远近闻名。侍从当日领命前来,万万没料到自己还能苟活到今天。回想这些日子虽过得胆战心惊,其实七公子并没亏待自己,甚至比其他矜贵主子还好相处,跟之前所见简直判若两人……
      终是他妄想了,今日公子果真不会放过自己吧?
      眼前是不足三寸的滑石地面,他纹丝不动的趴伏,看一方小且灰暗的地面浮动朦朦胧胧的影子,竟也看呆了。少年的手指,有着养尊处优的病白与往年习武磨出的细茧,沿着眼眶一路摩挲,描画。男人不知这是什么名堂,也不敢妄动,闭了眼,那被抚摸的感觉愈发深刻。
      不带任何感情,仅是抚眉。
      手指最终停到眉尾,顿一顿,又将眉尾往上提。这动作,倒似在帮男人扮鬼脸了。他听到少年的呼吸忽而短促几分,随后,眉上的手收了回去。
      风平浪静。
      侍从大惑不解,壮起胆子抬眼望去。那时,七公子沉静得近乎死寂的双眸便近在眼前。可以清晰看见他眼中的男人的脸,眉尾微微下垂,郁气凝重。即便不哭不笑,也分外悲伤。
      一张天生忧郁的脸。
      “你叫什么名字?”
      即墨七,这位他服侍了数月的公子,仿佛第一次意识到身边人的存在。
      “季倥竹。”
      倥竹不知,此刻,即墨七心跳如雷。
      “季倥竹……”少年端详这个人,可以想见自己再过几年说不定就会长成这副容颜,然而他却姓季,“你认识季浅韵么?”
      倥竹面色明显一白。
      “看来是认识了。”少年无心探究侍从面色后的深意,他回身眺望青天碧水,只觉背后,这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是一片深寒。
      男人幽幽的声音在深院长廊里徘徊:“公子,千水城里从来没有过那么个人。”
      从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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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水城的浴池不分大小贵贱,均取自极北冰山,引流而来。唯一不同的是,城主的浴池最靠近上游,而下人们的浴场则在下游。当然,设计初衷是希望女城主的清香逐层而散,遍及全城——女子何其尊贵,就连她的洗浴也应福泽一众子民的。然而,千水城的现任城主却是男子,这道暗含深意的设计倒显得不伦不类了。
      或许因为位置来得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这位男城主干脆对以往的礼法规矩视若无睹,过得愈发我行我素。此刻,他不顾非议,正与人合浴于一池温泉中。供城主使用的浴池并无刻意的精雕细琢,少了几分匠气,多了几分天然。它露天而敞,雾意弥漫,似是缭绕出一掬千年前的古都迷梦。不过,城主周身珠环翠绕,看着倒也极尽奢华了。
      不说身边众人千娇百媚,皆因那些全是身量尚未长足的小童。却也正是这美童如云显得惊世骇俗,惹人非议。
      城主喜欢收集天下玲珑剔透的孩子,留作贴身侍童。他们算不上能干周到,粗重的体力活依旧要由成年侍从经手。可孩子有两点好:一来不懂心术,时而童言无忌,时而笨手笨脚,放在身边心情便会轻松些许;二来懵懂无知,对大人言听计从,可以少放些防备顾忌,并拿来掩人耳目。
      浴池两端分坐着两人,两个看不出确切年岁的男人,而季倥竹则恭敬的跪在岸边,据实禀报七公子的近况……
      “才两个月,就迫不及待的动起来了?听闻小七出事后变了不少,倔强故我的性子却不见得比以前差呢。”五枚白里透红的指穿过水烟探向一张轮廓深邃的脸庞,尚未触及肌肤,对方倏地睁眼,轻佻男子在惊人的震慑力下遗憾收手,不咸不淡的哼了声,“有其父必有其子。”
      千水城的城主是碰不得的人物,纵使他鸠占鹊巢后,世间诸国对其的轻蔑谩骂与刁难讨伐便连绵不绝,可他全身二百零六块骨,根根带刺,寸寸抹毒,全不把天道正义放在眼里,一时竟无人啃得下。父亲尚如此,再多个肆意妄为的儿子也不足为奇了。
      “白虹公子往年与小儿交好,此次小儿有难,公子受邀前来,心里想必也有个分寸了。若公子能助小儿渡劫,便是于千水城有恩,到时,敝城定当涌泉相报。”
      千水城?好大的幌子!
      谁不知千水城子民对这位七公子畏如蛇蝎,只因毕竟是城主之子才敢怒不敢言?自即墨七出事后,城中必有蜚短流长,城主至少得砍下几个脑袋才禁得住风声吧。
      白虹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他还想活着出城,尽览天下美色。在城主的明枪暗箭下,他自然不会跟自己过不去,转眼间重展风流倜傥之态,顺手将一名侍童搂入怀:“城主大人盛情款待,在下自当在所不辞。”
      “如此,甚好。”
      一见君上默许了客人跟侍童的调戏,便是暗示大人的正经交涉告一段落,孩子们顿时拥了过去,适才暗潮汹涌的气氛一扫而空。他们或许不懂察言观色,但对于善意和惬意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如同飞鸟或鱼群,发觉哪里活得更舒服,就一窝蜂的往哪里钻。
      其实跟嫩草相比,白虹更爱采摘名花,不过此刻眼见一群侍童或端茶倒水、或游水嬉戏,他隐约领会了个中乐趣。纤细无害的四肢,纯洁天真的神态,曼妙如花的年纪。这画面赏心悦目,与□□无关。
      浴池尽头,几个孩子正用手捧起泉涌的温水,玩得不亦乐乎。忽而有童音惊呼道:“君上君上,泉水那边漂过来一个好大的箱子呢。”
      “不对,不是箱子,里面装了人的应该叫棺材吧?”
      “哪里?哪里有人?”
      “啊,看到了,真的有个人躺在里面!”
      “……他是不是死了?”
      七嘴八舌,仿佛叽叽喳喳的小雀儿。
      相比之下,在场的大人并不动声色。城主依旧举酒自酌,白虹并没松开满怀的温香软玉,二人冷淡观望远处骚动,目送季倥竹前去查探的背影。
      侍童们乖觉的让开一条道,映入倥竹眼帘的,是一角做工朴素的船头。他走近几步,果真看见船里躺了一个人。再细看一眼——
      倥竹差点没晕过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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