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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针绣奇人 ...

  •   绿柳对我服侍愈发的尽心尽力、体贴周全,我知绿柳感念那日一时之情,并不语破。绿柳在南宫旬权率之下行事,不得自主唯喏而已,虽偶尔怀了慕恩忠亲之念却免不了事到临头看人眼色言不由衷。每待此时绿柳对我颇有些讪讪,我知绿柳身不由己并不怨恼,也知若再遇到相同情形,绿柳仍会屈从昱王府之令。萌生厌死人之常性,更何况此时绿柳身在矮檐下生死由人,虽感慨叹惋对此刻情景却也是莫可奈何。
      婚后,南宫旬并不拘我自由,府中各处任我来去,但自上次我于内府走失之后身边便多了服侍侍应之人,不论我在何处身边都是仆役成群,随侍照护之人颇多。如此看来南宫旬是再也不肯让我在这昱王府内落得一人行走,唯恐走失之事再次发生,但如此慎重其事倒让我有些啼笑皆非。平素习惯了悠闲清静,一下子变得如此热闹喧杂倒叫我不甚喜爱。
      绿柳在此受制于人,说是被拘禁在昱王府也不为过,平日与府中诸人相处尚觉矮了半头,此时自然也做不得主辖制我身边诸人,平日遇事倒要看其他奴侍脸色。阁中诸人自不敢轻慢于我,对绿柳却没有如此忌讳,绿柳虽名义上是我的近身奴婢、“润霭阁”的主事丫环,然毕竟年少缺了几分肃穆厉下之气兼有心结,与其他侍者相处颇有些主次不分。
      我虽淡漠于世懒顾身边种种,然这般杂乱无主却是扰我清静。我无心与此间仆役周旋,但要调教绿柳要她主持阁中诸事也是不能。绿柳如今这般样貌是因心中一念既定,若不离了此间或抛下心中顾忌便无可能自在行事,然对绿柳而言如今这两者皆不可得。一切随缘不必强求,府中安排虽令人不甚顺意但心中作如此想,纵眼前喧嚣也觉离尘。
      不知为何这些日子绿柳对针刺绣工之事颇为上心,因她的缘故我也偶尔注目。尤记得当日婚聘的嫁衣绣工精巧绝伦、极尽奇思匠心,便是不通此技之人也知那是世所罕见的针绣精品,又怎能让人轻易忘怀。
      前世陌之大陆上织造行业繁盛,布艺材质琳琅满目、图案花色也是巧夺天工,只是这针绣之技却是从未听闻。到此世多日,凡所接触概与来处相同,唯有这刺绣之技稀奇,前世陌之大陆富饶百年、庶业昌盛,然独缺此物,更让人奇之异之。
      王府中设有绣房,见绿柳偏好此物,我便命她多做研习,多与府中匠人学习,并将其中异处说与我听,期能一解我之疑惑新奇。得我命令绿柳行事便宜,往返两处将所见所闻说与我听,绣工也是大进。
      一日,绿柳从绣房返回神情愉悦激动颇为欢畅,如此神情往日从未有过,我不由奇问道:“何事这般欣喜,可说得?”
      绿柳笑容不减怕是早盼与人分享,听我问起忙回道:“小主人不知,奴婢今日在绣房遇到一位奇人。”
      “什么奇人叫你这般欣喜叫嚷?”
      “是名针绣奇人。往日虽去得勤,但总少了几分缘分不曾见到,今日才是第一次见。”
      “哦,原来如此。这奇人叫什么名字,有什么来历,奇在何处?”
      “并不知道什么名字,只是同在绣房的姐妹都称她绣娘,也不知道这就是她的名字还是别人称呼的,但凡提起‘绣娘’二字便知道是她。至于来历什么的也不很清楚,总之是府里的人这是没错的。但要说起这‘奇’,可真当得奇字了。人都说赵氏绿柳是‘塬陆第一名针’,但到底是个什么样子这里没人知道,要让我来看这绣娘的绣工可称得‘塬陆第一’,可比得赵氏绿柳……”绿柳仍兀自絮叨今日眼见奇景,激动莫名的一句一个“赵氏绿柳”,全然不知自己如今的身份便是众人眼中的赵氏名针。见此情景我暗觉好笑,却也生了好奇之心。虽听绿柳说那人绣工如何了得,到底如何却是未曾亲见。
      “当真如此了得?”我问到。
      “小主人,您未曾亲见,若您见了定然觉得奴婢说得不够、赞的不足,未曾把那绣娘的绣工描述出一分。且不说那花样如何的精致灵动、那线条多么的流畅繁复,便是那一刺一挑、索弦剜扣、折股分捻,都是扎扎实实的功夫,半分花巧不得却是样样恰在好处。您若看她的绣品,那调色配线、图样铺陈、寓意呼应,真是减一分不得、增一分不得,多一分不得、少一份不得,做出来的绣品便是那最普通的小样儿,叫人看了也是顺遂心意、恰恰好、说不出得舒坦……”
      “柳儿溢美之词堆砌,且不说那绣娘绣工如何,柳儿如此文采可当得词工。”我道。
      “小主人折杀奴婢了,奴婢也只是据实而言。再说这绣娘的性情真是难得,有这样的好技艺按说性子怎么也会有些倨傲,难得的是相处起来一点也不觉得拘束,反倒亲切随和的很呢。今日刚与我说过话,还教了我不少刺绣的窍门,平时不明白的经她一说就都明白了,小主人您说这绣娘是不是个奇人?”
      “没想到只一面便将我身边之人收服,如此说来倒真是一个奇人。”我轻笑赞道,眼见着绿柳羞红了脸。
      “小主人莫要开奴婢的玩笑,奴婢一时得意忘形,请小主人赎罪。禀告小主人一事,小主人听了便知绣娘的绣工绝伦,毋用奴婢多言小主人也知奴婢称赞绣娘之言不假。”
      “何事?”
      “听绣房中的人说小主人的新婚礼服正是出自绣娘之手,绣娘初进府门用时一月绣成礼服,那礼服便伴着小主人婚聘昱王。如此说来,小主人与绣娘颇有缘分呢。”
      闻言我不由点头,当日精工嫁衣记忆犹新,若非精美绝伦引人注目也不会叫我对针绣之技生出如此兴趣。这样看来绣娘之技艺确实可称得上绝妙非凡、当世一奇。如此奇人近为毗邻,确如绿柳所言,很难叫人不生探访之心。
      “听绣娘讲明日她仍去绣房刺绣,求小主人准了绿柳早假向绣娘讨教针绣技法。”
      我隐了嘴角笑意,摇扇道:“不准。”
      “……求小主人恩准,求求小主人。”平日我从未这般刁难,今日突地断然拒绝让绿柳片刻错愕随即一味苦求。
      见此情景我暗觉好笑却是不动声色只要绿柳起身。
      “求小主人准了绿柳所请。”
      “你起身回话。”
      “是。”绿柳依言起身侧立一旁,神情却是急切。这绣娘到底是何种人物竟让绿柳如此惦念?虽刚才已动了探访之心,见绿柳如此却又让我多出几分疑问和期待。
      “绿柳,明日不准你早假,但准你随我一同去往绣房研习绣工。”
      “是,谢王妃。”绿柳巧笑应诺。
      第二日,绿柳几次催促我梳洗动身与平日服侍之时大不相同,我知她想再与那绣娘奇人切磋技艺,因心急难耐失了平日的含蓄谨慎,却觉此时绿柳娇俏小女儿态尽显、真实性情流露,正合了她的心性、年纪,十分难得。
      “柳儿,莫急。此刻时候尚早,我们刚用过早膳,歇息片刻再去不迟。”
      “小主人不知,绣娘并不在绣房当值,平日也多不在绣房,只是偶尔兴致所致才到绣房针绣解闷待上片刻。只是这片刻时光金贵的很,多是指点各位姐妹的针法技艺繁忙无比,若不去得早些怕找不到机会与她说话亲近。小主人,咱们还是早些动身的好。”
      “不在绣房当值却可以自由走动,难道绣房管事不能管束她?如此岂不是这府中各处都可任其往来,难道她不受王府规矩约束?”听绿柳此言我颇有些好奇。
      “这……奴婢倒没注意那么多,不过经小主人这么一提倒好像这绣房的管事并不很约束绣娘姑娘。”
      “如此说来倒真是奇了,自在来去、不受约束倒可当得半个主子。”我摇扇自语,平心而论这绣房中的奇人是越来越叫人欲一窥究竟了。
      “这个……奴婢不知。”
      我抬头看绿柳发现她已被我吓得缩了脖子,回想我刚才言语平和无波无半分责难怎会如此,突然转念悟道这“半个主子”的无心之言乃是对下极重的疑忌之言,难怪绿柳会有如此反应。想到此我不由失笑,没想到今世青樱也如前世晨晁帝一般,有叫众人敬而远之之时。
      “柳儿,”我轻言道,“这半个主子你当得当不得?”
      “奴婢不敢,奴婢从未有过如此妄念,小主人明察。”
      “柳儿不愿做这半个主子自然当不得,又怎知他人当不得?半个主子抑或一个主子都是主人家的恩典,若真心为主子谋事忠心为主,又怎当不得半个主子、又怎能不为主子主事?既然是为主子主事、是主子给的恩典,便要听那人调遣命令,那人便是你们的主子,半分轻慢、忤逆不得,否则哪里还有什么规矩,哪里还有什么秩序,哪里还能成事?如此说来这威严制下之人又何止是你们的半个主子!柳儿,我刚才之言非因疑忌而是直言心中所想,这半个主子若当得好可为主子省下不少心思、排解诸多忧虑,乃是主人家的幸事啊。这与平日所说的奴大欺主并不相同。柳儿你可明白?”
      “奴婢不甚明白。”
      “也罢,或许你心不在此,但要记得莫要因一念之固误了终生。”
      “是,谢小主人指点。”
      “与你说了这一会话,如今倒真的时候不早了,你随我一同去绣房探访那绣工奇人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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