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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摩博尔条约》八年早春,乍暖还寒的月份,万物将醒未醒,空气中透着湿冷。赫尔的百姓仿若无所察觉,路中行人大多衣着单薄,有的匆匆赴约,有的谈笑风生。
      目视远方,天空一碧如洗、万里无云,微光透过街边摊贩照到地面,斑驳陆离。此时,三国相对稳定,除去边境城镇偶有游牧民族、塞外蛮匪试图攻入夺粮夺财,并无皇家派系主动生事,反倒是江湖中时不时出现一些新鲜趣闻。
      正如此刻的琼漪楼,座无虚席、人声沸腾,无不透露城里的百姓生活安逸、闲来无事打磨时光的雅致。
      许多年后,当说书人已声名鹊起,再次回到这座城这个酒楼,将口艺传授给徒弟时,仍然忍不住望向贵宾席位,记忆飘得悠远,“切莫太专注于说书会道,”他指指眼睛,“要多观察周边听众的神色,间隙,听听他们的言谈。”他没有讲的是,因为这一留心,说不定就能看到将来改变历史的大人物的青葱时光,不至于茫茫数年,遥不可及。
      而现在,说书人不知道未来如何,他在楼里说书不过三年,同每日一样,声音忽高忽低,偶尔指手画脚,唾沫横飞地讲着,“今年的江湖啊,注定热闹非凡。先不说武林盟主之位的交替,这新盟主洛珈夜是何方人物,竟能让武林盟正邪两方共同认可。单是今次洛盟主新婚,新任盟主夫人娘家——郦家堡,会揭露的夺魁宝物,就充满了神秘。”言至此,说书人一顿,眉毛微抬,朝观众席一扫,满意地卖起关子,“大家可想知道那宝物是什么?”
      有声音传自坐席,“自三月前便有消息流传于市井,却始终没人能够证实真伪,难怪此番前来的同道中人比往届更多,听说皇室都会派人暗访。莫非……真像传闻中所说是三大宝物之一?”
      “安陵玄弓?”
      “斫泉九幽?”
      “难道是匿迹多年的六乾太虚剑即将重新问世?”
      忽地传来一声硬物拍桌的闷响,众人一惊,不解地向声源看去,只见底楼大堂转角处坐着一名络腮胡大汉,右手按着被布条包裹的大刀,左手搭在腿上,身着黑布麻衣,神色颇显不耐。他没有理会大家的探寻目光,冲着说书人斥道:“劳什子废话,快说!”
      “这位兄台,第一次来琼漪楼吧?”旁边桌的微醺人士拿着酒杯上前搭讪,打破刹时的安静,“这琼漪楼的说书先生啊……”
      “聒噪!”大汉又是一喝,浓眉锁得更紧。气氛没缓解成,惹得说话之人亦感尴尬,不知如何接话,只好摸摸鼻子、饮下杯中酒,退回座位。
      说书人见多不怪,赔着笑脸,说,“这位兄弟莫急,大家到酒楼来,无非图个痛快,这宝物……”
      “你说会是什么?”与楼下的氛围不同,三楼雅间内并无人交谈,只有不曾断过的茶炊袅袅,和小吃入嘴的声响。直到将桌上的东西消灭干净,她擦了擦嘴,又净过双手理顺头发,待收拾完自己,才自言自语地问道。
      果然没人回答,即墨绯努努嘴,向四周看了眼,接着说道:“刚才好像听到安陵玄弓,这名字听着有点熟。”她转了转眼珠,随即一拍手,“不想了,管它是个什么东西。走,我们去看看新任盟主夫人长什么模样,顺便讨杯酒沾沾喜气。”
      依然无人回答,即墨绯似是早已习惯,直接越窗而出。
      “好厉害的轻功。”隔壁雅间正在小酌的青衣公子叹道。
      坐在青衣公子对面的白衣公子闻声瞥向窗外,对着那一纵即逝的侧颜,若有所思,“身边有高手相护,探不出内力深浅。若非那位姑娘临时起意,恐不会被我察觉。”
      “这么厉害?”似乎难以置信,青衣公子盯着窗外身影消失的方向,搜寻脑中记忆,“没印象哪个门派出了如此一人,难道真是皇室使者?”话音未落,回过头放下杯子,干脆拿起酒壶往嘴里倒,却不想被白衣公子用酥饼打落。
      青衣公子微微不快,正欲发问,见白衣公子已经起身朝门外走,“你要是醉醺醺地出现在今天的魁宝公布大会上,信不信接下去三个月,珈夜让冷左使与你共事。”
      白衣公子口中的冷左使冷姬槐,从前盟主在任后期便是武林盟左使,与新上任的右使辛烨年纪相仿,却不知因为两人分别接洽正邪两道相关事宜,极易产生意见分歧,还是本就性格相斥,往往一言不合就互掐,令盟内众人很是头疼,而冷姬槐每每仗着资历较深斥辛烨对自己不敬。
      此刻从椅子上跳起来的青衣公子,正是刚从右副使升为右使的辛烨。他合拢双手哈了哈气凑近着闻,“我才不要和那个死女人一起,”边说边走到白衣公子身边,“我闻不出味儿,你闻闻?”
      白衣公子全当没听见,加快脚步。
      “九歌,你等等我,还早着呢。”辛烨紧追而上,一路从边角穿过大堂。
      这一声不大不小,淹没在嘈杂的酒楼里,却传入说书人的耳中。他不确定自己是否听得真切,朝声源望去,没有看到人影。他摇头自嘲,猜大抵是错觉,便接着讲道:“听闻此次九爷会一同前去郦家堡。”
      “‘四公子’竟也要参加比武?”
      这次说书人回得干脆,“非也,九爷此次代表新盟主出席,作为裁判之一。”
      “幸甚幸甚。”提问之人拍拍胸脯,暗叹自己差点放弃比试。
      谁人不知“天下七谜”之一就是九爷的武功路数。并非他鲜少出手,相反的,九爷初现在众人视线时,出手极多,且从未失手。只不过可怕的是,无人知晓他如何得手,又使用何种武器。
      久而久之,江湖中人听到这个名字便心生敬畏。
      听众在说书人的侃侃而谈中各怀心思,而即墨绯已经到达酒楼里听来的地方,站在金铺屈曲的门外,眼咕噜一转,暗叹果然气派。她看向盯着自己傻眼的门仆,指指内庭,问道:“小兄弟,这一会儿宣布魁宝的地方是在里面吗?”
      门仆尚未回神,下意识地答道:“确在此处。”
      “多谢。”即墨绯始终笑脸盈盈,话音未落,便摇身朝内走去,丝毫没有“身份不详者,不得入内”的自觉。
      “方才何人入内?”辛烨与司马九歌到时,碰巧看到转弯处似曾相识的裙摆一角。
      见到辛烨二人,门仆才意识到自己无意间犯下大错。右使早有命令下达盟内各部,叮嘱:此次不比往常,凡赴会者必提供名帖,如无名帖者必问清门派、姓名、师从何人,待做登记后,方可入内。而他刚被美.色.所.惑,居然完全没有想起。这一清明,吓得立马跪地求饶,“求,求右使开恩,小人一时糊涂……”
      “念及尚在盟主新婚时期,饶你一命,自己去邢思堂领罚。”辛烨双手一负打断,说得颇为不悦,见换班的人过来,又沉声道:“引以为戒。”
      众人连连称是。
      待离大门远些,刚刚的威严气息消失无踪,辛烨又恢复轻松姿态,对始终未发一言的司马九歌说,“我看那绯色,似乎是刚从琼漪楼出来那姑娘。”以为他没放在心上,补充道:“轻功很厉害那个。”
      “是她。”
      司马九歌见辛烨一脸疑惑,难得解释道:“看她离开的方向,便猜是来此处。”
      “我怎么不记得邀请过这么个人。”辛烨摸摸下巴,复问,“难道真是皇室使者微服?”又觉得不像,径自摇头,然后一拍脑门,“不会是那死女人邀请来的吧?”
      “不是。”司马九歌回得肯定。
      “也对,死女人哪会认识这样的人物。”随即,辛烨态度一变,笑得狡黠,“走吧,趁时间还早,我们去检查检查盟内安全。”说完一顿,“顺便会会此人。”
      即墨绯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引发的这些事情,她漫无目的地四处逛着,觉得此处美是美,却不比神医谷万一。虽说有山有水有花有鸟,然而这山是假山,这水是人工蓄水,花还未开鸟特丑。瞧瞧,就连这池塘里的鱼儿,都在以大欺小。这不,一条大鱼正津津有味地嚼着还没下咽的半条小鱼尾,真真血腥。
      她忽然有些想念神医谷的大伙儿,还有那个在大家眼里犹如天人般存在、却说要去探望旧友,不能与自己一道下山的食言谷主。越想越气不过,即墨绯嘟囔了句,“言而无信的坏家伙!”
      念完还不解气,她捡起一块小石子,丢向那大鱼。
      辛烨与司马九歌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有美人兮,临湖而立,绯衣束身,肤若凝脂。她嘴里念念有词,闷闷不乐的样子,看得辛烨忍不住揶揄,“姑娘,迁怒可非善举,鱼儿何其无辜。”
      “与你何干?!”果真,鱼群被吓得四窜,然而心思被打断,即墨绯一下没从愤懑的情绪中缓过神来,下意识脱口驳斥。转瞬又觉失态,回身一揖,“抱歉,我并非故意迁怒。”语落看向说话之人,一袭青衣、脸型轮廓分明、剑眉斜飞、黑眸明亮,笑而不达眼底。
      眉眼有些熟悉。她想了想,认为自己应该见过,只是回忆不起来。不过也不甚在意,转眼看向另一人。
      约莫二十二、三岁上下,一身白衣,没什么表情。然而他的眼中蕴藏着并不明显的锐利,鼻梁高挺、肤色健康、身如玉树。是一个翩翩佳公子,如果忽视他打量自己的不算太友善的目光的话。
      司马九歌自然是在观察即墨绯,她的五官与那位已故夫人太过相似,尤其是那双明明不经意却盼若琉璃的双眸。可性情又与记忆中的小女孩完全不符,记忆中的小女孩不爱习武不着亮色,她曾言习武太累,亦说要像爹爹娘亲一样低调做人。
      会是她么?他心下警惕,“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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