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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 4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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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喜打开瓷盒,是朱红色的口脂,颜色极正,膏体细腻,闻之有淡淡花香。
赵明德道,“这是营陵城里新兴的口脂,我也不懂得好坏。请人指点了去买的。招喜肤色白嫩,年纪又轻,用这个色正好。这口脂是营陵城如玉坊新出的,说是不仅能妆点气色,又有保养之效。”
赵明德请教的人是恩师李杰的爱女李瑶。
李杰字务光,荐了赵明德入了州学。李杰出身陇西世家,尊崇儒家。少年时带了长随在鲁地游学,娶了先生之女张氏,又在州学做了教习,后升为掌教,就此留在了鲁地。李杰在州学中有一小院。
赵明德入州学时,李杰还带着学生在外游学。赵明德带了李杰的家信并礼物去恩师家拜访。恩师只有个小娘子名瑶,年十二三岁,活泼无邪。因小院在州学中,州学中均是士子,师母管得严,惯常不让李瑶出门。
难得有客上门,又带了父亲的信,李瑶喜出望外的跳出来招待,身边的侍婢阿玉拦都拦不住,只能无奈的向家中娘子躬身一拜。赵孟氏也知道家中女儿的性子,虽有男客在,但既已出来便不好再撵她进屋,两相介绍了,赵张氏掩饰道同门师兄妹,见见也无妨。只私下里狠戳了一下女儿额头。李瑶被戳了也不在意,取了父亲的信来看。赵孟氏接到丈夫来信,心中欢喜,知道赵明德是丈夫荐来入学的,硬是留了赵明德吃了午食。
州学亦是旬日一休。本地的学子可以回家,外地的学子家离的远的便只能留在营陵城中,因此每次旬休都有家远的无法回家的,少数几个留在州学中用功,更多的三五成群的去酒楼听书吃酒,去书斋买书,更有风流无羁的去妓乐司玩乐的——妓乐司为官营,属教坊,由国家供养,归乐营管辖,只准许官员学子出入,很多官妓姿色才艺俱佳,擅读书琴画,主要工作为陪洒助性或歌舞升平,非一般瓦舍行院所能比。
营陵离柳湾镇车程要一天,因此赵明德并不回家。虽赵明德在柳家学塾每次月考都是案首,可在州学里就没那么显眼了。再加上他入州学晚了一个月,身边同窗均已熟识,旬休时脾气相投的各自约好要去何处,赵明德也不想厚着脸皮插进去。头两次旬休只独自一人或是去书斋,或是吃些街头小食。
也是巧了,头次出门都碰到李小娘子。
赵明德第一次旬休,先去了书斋看了半天书,书斋掌柜和伙计性子倒好,并不催促,直到店内光线昏暗,才惊觉自己错过了午食,买了一本书,现在已是黄昏了。
扁食在大唐是天下通食,只是这家的馅却稀罕,竟有鱼肉馅的。淡水鱼大多刺多,这家却是用的海鱼做馅,这时代远途运输耗时长久,鱼想要保鲜却是难。赵明德在柳湾镇时偶尔吃海鱼都是腌过的咸鱼。因是新鲜,好奇吃的人多,吃过的人又觉得好吃回头客也多,因此这家生意极好。赵明德路过扁食铺子看到屋里坐满了人,又听食客说鱼肉扁食好吃,自己已是饿过劲了,等等倒是无妨。便叫了一碗鱼肉扁食。铺子几张桌子满满的,赵明德又站门口看书等了两刻钟,终于在鱼肉扁食上桌前,在门口一个刚离开的食客桌前坐下了。
桌上没有醋壶,赵明德拿了小碟子走到别桌前拿了醋壶倒酌醋,铺子门口传来一个小娘子的声音,“店家,我们在此等了一刻钟,现在你才说没有鱼肉扁食?”
店家是夫妻俩,妻子捏扁食,丈夫煮扁食兼跑堂。男的连声道歉,“真是对不住,因这海鱼不经放,只能每日现买现做,鱼不敢买多。今日要鱼肉馅的人多。小娘子刚才叫扁食时还有馅料,只是不想,包到您这里,馅没了。要不您二位换个别馅的扁食?”
“如何说没有,这不案板上还有吗?”
男的道,“案板上的扁食是前面那位客人的。让小娘子白等了半天,这样,您二位换个别馅的扁食,两碗我只收您一碗的钱。”
一个荷包扔到案板上发出叮吵声,“可是怕我没钱?听说你家鱼肉扁食好吃,专门过来吃,让我们干等一刻钟,今日我必要吃到鱼肉扁食。”
旁边又有女声来劝,又有店家赔礼。
赵明德端了醋碟回到桌边正待要坐,抬眼间发现门口的人正是赵瑶和阿玉。
放了醋碟走出店门与赵瑶施礼,赵瑶不期店中还有认识的人见着了自己与人争吵,顿时脸涨的通红,扭扭捏捏的点个头,自把脸转过去了。阿玉上来行礼。
赵明德道,“我来的早,点了一盘鱼肉扁食。待上了桌这才想到,我吃海鱼会起疹子。又不好浪费,正发愁,还请李小娘子帮我吃掉这盘扁食。”说完一礼。
李瑶连忙伸手去扶。
旁边阿玉也劝道,“天色已晚,回去太晚怕是家中娘子担心。小娘子不如就先用这盘鱼肉扁食。阿玉更喜韭菜鸡蛋扁食,便请店家再下一盘韭菜扁食吧。”
李瑶微微点头,“既赵师兄不能吃鱼肉扁食,那我就请师兄吃羊肉扁食吧。”
店家松了口气,“好咧,一盘韭菜扁食,一盘羊肉扁食!您三位先请进屋。”
吃过扁食,都要回州学,三人便一道回去。赵明德先送了李瑶二人回去,才又回了自己住处。
阿玉闩了门,咬咬唇对李瑶道,“瑶娘子,上次家中娘子留赵师兄饭时,是吃过海鱼的。”
李瑶也想了起来,赵明德在李家是吃过海鱼的。不过却是指节长短混了小虾小蟹的小咸鱼,这小咸鱼是李孟氏娘家兄弟从蓬莱带回来的特产。拿来配粥或是用煎饼卷了吃,别有一番风味。赵明德那天是吃了一只卷了咸鱼的煎饼的。
“啊!”李瑶捂住脸,“肯定是师兄觉得我争吵的样子太难看,才故意说不吃海鱼把扁食让与我吃的。太丢脸了。”
又对阿玉说,“好阿玉,不许对别人提这事,连我阿娘也不许提!要是说了,她肯定又得念叨我不该为口吃食与人争吵,有失身份!”
时间长了,赵明德和同窗也熟识了。尤其和同室的赵林关系亲近。每次旬休,二人常常约了外出。也不知如何巧,又碰到了李瑶和阿玉两次。
连着阿玉都与李瑶嘀咕,“营陵城也不算小,怎么常常遇到赵师兄。”
赵明德是这几年柳湾镇唯一一个去州学念书的。亲友上门送了贺仪,连着柳耆老空都送了四只银艇并些财物。
穷家富路,赵大力并柳氏给赵明德带的钱多。怕钱重不好携带,拿了两只银艇一并给了他。赵明德除去买书和吃饭,少有花销,连父母给的钱都剩了大半,银艇更是动都没动。又想着自己第一次在州学返家,营陵城又远比柳湾镇繁华,东西也更齐全,知道要休田假,便想着假前最后一个旬休,买些礼物回家。
拖着赵林,除给家中父母小妹并母亲肚子里的孩儿买了礼物,又给爷奶并几个堂兄弟,外祖一家,各自买了些柳湾镇没有的小物件。又给招财买了书。赵明德早知今日要买的东西不少,提前带了书箱出门准备装东西。
和赵林两个在商街逛了一半,除书箱满了,连着赵林手里都拿了几样东西。到了招喜这里,赵明德反而没了主意。大件的太招眼,小件的不知买什么。
赵林家就在莱州府,离营陵只有两三个时辰的车程,家中人口又少,随便买了两样送给父母的礼物就算完了。眼见赵明德还要再买,自己已逛到腿软,忙推说自己还有功课未做完,便帮赵明德拿了书箱,雇了一辆车回去了。剩下赵明德自己。
赵明德逛了一天,眼见天已近黄昏,便有些着急招喜的礼物还没眉目。就看到李瑶李瑶和阿玉两人。阿玉戳戳李瑶,李瑶戴了幕篱,见到赵明德,眼睛都瞪圆了:这也太巧了吧!
“李小娘子,还请帮我出个主意。”赵明德已是见过李瑶两三次,也算熟悉,便开口问道,“因放田假归家,想带些礼物给家人,其他人的已买好托同寝的赵林带回家,只还有一人礼物未备好。因不知要送何物,还请李小娘子指点。”
李瑶便问要送何人、年龄、身份。待得知是个待及笄的小娘子时,掩了口笑,“怕是师兄要是送未婚妻的吧?”
虽私底下已定情,可毕竟没在明面上过定,又兼招喜还在孝期,虽说李瑶不认识招喜,但未必以后没有见面的机会,说是对门的邻居,未免让人鄙薄招喜不庄重,赵明德只道,“并不是,只是我堂妹。我在家时日短,堂妹常陪伴母亲,妹妹如意也喜爱她,常跑去找堂妹玩。这才想买个礼物谢谢她。”
李瑶想想便带了赵明德去了隔壁了两条街的如玉坊。
进门后琳琅满目,几个女郎正在挑选东西,看手边已打包的东西,应是买了不少。店里的伙计正在给几位女郎讲解皮肤护养之道。见到有人进门,只招呼一声,又去招呼几位女郎。
赵明德见着颇有些手足无措,都是女儿家的玩意儿,一是尴尬,二是便是拿在手里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一时倒不知如何是好。
李瑶见了暗地里嗤笑一声,站在口脂柜台前,选了个颜色,把拧开盖子试用的瓷盒交到赵明德手里,“这是如玉坊新出的口脂,最适合肤白又年轻的小娘子,又有滋润的功效,送小娘子再好不过的。”
对许多男人来说,口脂颜色都是差不多的。硬要选颜色怕是伤脑筋。赵明德也是如此。接了口脂道,“谢过李小娘子,这颜色堂妹应是很喜欢。”
赵明德放了试用的口脂,又拿了新的去付了钱。
天已近黄昏,州学在营陵城郊,赵明德对李瑶道,“今日耽误李小娘子时辰了。下旬田假,我要去坊市车马行提前去雇辆车,以防到时雇不到好车,另外让车夫送我到州学,定好上车的时间地点。李小娘子和阿玉如无事,请和我同去乘车,可好?”
李瑶今日出来半天,本来也想雇车回家,听得赵明德讲,也不理拽着自己衣裙的阿玉,一口就答应了。
相看了合适的马车,又谈定了返回柳湾镇的价钱。赵明德先雇了车到州学口,下车时,“今日多谢李小娘子,我一个郎君,从未买过脂粉,如不是小娘子,怕是买不到合堂妹的礼物。买了两盒口脂,送给李小娘子一盒,还请笑纳。”
怕李瑶不好意思收,便把瓷盒放到李瑶身边的坐榻上。
跳下车与车夫约定了芒种当时寅时正刻来接,又付了订金。李瑶才扶着阿玉的手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