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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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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去,人很多,房间并不大,则儿不曾想到会有这许多人。
刘夫人取了椅子来,教他们坐下,说:“待会有夫子来,和我们讲学问。”
她招呼则儿往前坐,则儿只怕自己听倦了,到时不好走,便只挨着门口坐了。
那讲学的夫子进来,声音洪亮:“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
他鞠一躬。
“今儿来的,都是朋友,也都是有志之士。只说这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友人们聚在一起,若还能发个财,岂不是锦上添花。”
则儿轻声问他:“这倒是什么先生?怎么像是说戏的。”
他说:“你只好好听。”
又听了一阵,这先生引经据典一番,又结合当前时事,讲的鼓动人心。
听了许久,则儿听出了意思,原是叫众人拿银子出来,入了股,入到哪里去,她没听明白,只说入进去以后,再找了朋友来入,朋友入股,便分银子,等到集齐十一个人,先前入伙的人,便能得到投入的所有银子,他拉入的这些人,后面再拉人进来,还会继续分银子给他,算下来,最后能分的银子,要比他入的银子要多上百倍。
听完出来。
则儿问:“倘若无法集齐十一个个人,那岂不是自己的银子也便没了?”
刘夫人道:“自然不会,先生会把含你在内的十一个人组成一个圈,即便你不去拉人,旁人拉了人来,也照样分的银子的。这事啊,可好着呢,一本万利,财源不绝。”
则儿继续问:“那倘若世上只有十一个人,岂不是他们放了银子进去,没有新的进来,就再也取不出呢?”
刘夫人笑了,“这世上怎么会只有十一个人?”
郑书明也只道她痴了,想不明白。
则儿想不通,只是想着,为何好端端的要把自己的银子投进去,又要让旁人投银子进去,才能取回自己的银子。世间虽然人很多,但一个后面跟着十一个,十一个后面又要每个都有十一个,总有找不到新的十一个的时候,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但总是会有的,那样,岂不是他们的银子,便取不回来了。
她要问,郑书明示意她不必追根究底。
刘夫人请他们吃了饭,陪着去逛,路上遇到和刘夫人相熟的友人,谈到这发财的事情,一人道:“哎呦呵,我听说,您上个月叫来的人,不出半月,就集齐了圈子,现在,已经挣下不少银子,买了房置了地,好不风光”。
另一个也说旁的什么人,同样发了财,倒是还要感谢刘夫人。
又逛一阵子,郑书明说有事要先走一步,约着次日再来。
辞了刘夫人他们,郑书明带着则儿去一处村落,那村正见过他们与刘夫人一起,放他们进去。
则儿欲问为何这村子要拦着,郑书明示意她不要说话。
进了村子,只见一群村民,围着一个衣衫破旧的和尚,那和尚脸上被烫了疤,大人小孩都伸着脖子看,有些还嚷嚷什么。
那和尚脸上的疤痕大小和他头顶的戒疤一个样。
则儿看的伤心,不解又害怕。
郑书明说:“你不是平日最讨厌和尚道士的吗?”
则儿说:“我虽然讨厌,但我敬而远之。而且我讨厌的不是信仰神灵的人,万物有灵,我讨厌的是用神灵坑蒙拐骗的人。”
“这和尚,为何要被这样惩治,莫非他犯了罪?”则儿问。
郑书明低头,道:“他只是来这里传道说经,听了这村子里的事,只说不对,村正叫他承认众人是对的,他偏不肯,村民这才拘起他。”
则儿说:“这戒疤原是显明他的德行高低,现在在他脸上做戒,诚心是要毁他的心中所信。难道这些人相信的,也偏要别人也信,不许旁人有自己的信仰么。”
郑书明叫她不必再问,带着她走出来。
“你看明白了?”他问。
则儿摇头,“我只觉得他们似乎是犯了罪,但是又不像。若是犯了罪,为何没有官府捉拿,为何这样明目张胆。若是没有犯罪,我就更不明白了,从未见过这样的事。”
“你可听刘夫人说,这发财的事情,只许外人来,当地人不许进来。”郑书明问。
则儿点头,“我听到了,所以更纳罕,既然发财,为何又偏偏不许当地的发财呢?”
郑书明说:“你不必懂这些,你只知道,这是错的便罢了。”
“有一件事情我倒是想问你,”他说,“你为何这样笃信没有神灵?我虽是读书人,子曰不语怪力乱神,但我却时时犯疑惑,倒是要向你请教。”
则儿道:“因着我老爷爷,从前便是明眼,会追鬼,会驱妖,偏偏他不惑之年便殁了。众人都说,是他救人太多,被鬼怪嫉恨,折了他阳寿”。
“若这样,岂非你更该信些。”郑书明说。
则儿一笑,“若只这样,我倒是信,只是啊,老爷爷告诉我,都是他在骗人的。先前他有个绝招,就是帮人洗眼,叫鬼怪离身。用木签能从眼睛里剔出白影子来。”
“真有此事?”郑书明问。
则儿说:“白影子倒是真的,不过确是金蝉的籽,提前藏在指甲里,可不是一剔就出来。先前有个算命先生,也做这个,不过他用的是葱白,被人发现了,挨了好一顿打。”
郑书明笑道:“真是奇怪,这金蝉籽可是怎么得来的?”
则儿说:“你只看树上的树枝,长得好端端的一根枝,若是前面一截枯死,多半就是金蝉下了籽在里面”。她说着从路边选了许久,折下一段枯枝来,掰开,却是有米粒大小的白籽,方信了她。
则儿又道:“这算是我底子上不信鬼怪的原由。但确实不信,还是为着越长大,越觉得人要糊弄人。就拿前些日子来说,我去庙里替我娘进香,那里有座宝塔,听说里面供着舍利,我看塔上面贴着字条,“偷盗佛祖东西者,必遭报应”。你说若真有佛祖,佛祖怎么忍心报应呢。可见有些说是信佛的人,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郑书明点头,道:“这原是六根不净的人,假借佛祖之言,行自己的事。”
则儿道:“若是说六根清净,我看佛堂里有许多信徒,确实清心寡欲,六根清净的样子。但是个个面黄体瘦的,焦黄的脸,骨瘦嶙峋的手,虔诚地祈求着,原本是一心向佛的样子,我却只觉得如同行尸走肉的僵尸一般。”
她抬头看他,问道:“若有佛祖,难道不应该把无限的春光,勃勃的生气赋予她的信徒吗?”
他被问住。
则儿接着说:“信徒们虔诚地交供奉,在功德簿上留下自己的名字,交的越多,名字的位置便越高,留的越久。可这些银子,真的买得到佛祖回眸吗?
我看你读的那些书,有一本里头说那释迦牟尼原本是皇子,经历纷争,失落之余看破红尘,菩提树下成佛。我想着,他原本的想法,定然不是让万人供奉。后人只顾着瞻仰供奉,却很少有人知道菩提子的初衷。佛祖原本可敬,但被凡人引申出一个个对自己有利的条框,要我说,信则有,不信则无,既然未曾经历过佛祖的境遇,参不透佛祖的本意,不如不去信了。”
郑书明听她这一大段,笑道:“以后我也不去拜菩萨,只拜你便是了。”
回到家中,郑书明修书一封奏上去,他原是去探查案情,不告诉则儿实情,怕她被吓着,原想着独自前往,一个男子又容易被疑。现下查看完回来,庆幸并未出什么差池,忙着一一向上面回禀了,只待皇命。
接着几日闲来无事,有人约了郑书明去打牌,则儿不愿他去,但他闲着无事,总比出去喝酒要好,只得由着他,又怕他总不回来,则儿便也跟了去。
这开局的原是一个酒楼伙计,会做菜,自己在家开了一个小店,无奈地方偏,有人给他出主意,让他做几张牌桌,虽然说此地不许聚众,赌,博的,但他住的偏,无人管,每日开局,倒也是不愁没客。
开了第一场,有人赢了,取出一两银子来给做局的伙计,伙计道了谢,奉上茶水,并摆了些院子里种的新鲜瓜果。倒也是惬意。
郑书明坐北,对面是衙门里的捕头,姓张,他只赞郑书明开局稳当。
坐在郑书明右边的是银庄的钱老板,他牌没摆稳,三四张牌翻过来,他赶忙遮挡着摆回去。
几圈下来,郑书明手里剩个二饼,一个三饼,一饼有人开了杠,四饼出了三个下来,则儿想着难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