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双妖之眼》廿色

21、第021章 叶公好龙的故事

　　四周很黑，仿佛在地底，又仿佛不是。
　　头顶倒映着流动的星空，每一颗散发光亮的星星像是活物般，发光的身体时而膨胀变大，时而又紧缩变小，光亮也忽明忽暗，在天空中游弋不定。

　　云知觉得很奇怪，他知道自己在做梦，却没有哪回像现在这般清醒，清醒得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梦境如此奇幻，他也没看过类似的书和电影啊。

　　幽暗光线下，能看见一些建筑物的轮廓，那是云知不曾见过的样式，却又莫名有种熟悉感。
　　石造的建筑物古朴厚重，却又带着抹不去的沧桑，不知在历史长河中默默屹立多少年。

　　云知看不到人，但能从那些建筑以及一些摆设中，能看出这里应该是有人生活过的，却不知道为什么，住在这里的人都消失了。
　　梦里的云知仿佛一抹游魂，脚步不由自主往前走，穿过静谧的古石房舍，来到一个高大的祭祀台前，祭祀台矗立着一尊巨大石像。
　　那是一尊仿佛天女般的石像，衣带飘飘，头向上抬起，仰望着星空。

　　云知想看清雕像的面容，却不知是否因为在睡梦里，无论他怎么看也看不清，只看见一团迷雾，看久了，甚至还有种神智被吸进去的错觉。
　　空旷深幽的地底，天空散发的幽光照亮大地，一切像蒙上层面纱。

　　没有声音，不见人影，甚至不见一丝色彩。
　　只有无尽的灰暗，与寂寥。
　　——这是个，被神明遗忘的世界。

　　云知第二天醒来时，有种怅然若失的淡淡伤感。
　　梦里的情形已经记不得很清，那种压抑沉闷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一大早，云知接到妖管局周白的电话。
　　“云知，你昨晚上是不是撞见鬼啦？”
　　云知微怔，不知道他知道多少，谨慎地道：“你是指魏安旭的事情？”

　　之前魏安旭向云知打电话求救，云知告诉了妖管局，结果妖管局说抽不出人手，便没管这事。
　　这才一夜过去，难道现在抽得出人手了？

　　周白在电话里“嘿嘿”笑两声，“那什么，之前确实不太抽得出人手，你也知道的，毕竟那件事刚过，好些同事身上的伤还没养好。不过——”
　　他语音一顿，语气变得严肃几分。

　　“我们检测到昨晚有异常能量波动，分析至少是厉鬼级别，等我们的人赶去现场，只发现少许残留的能量和气息。这是股陌生气息，不在局里的档案登记内，这是只漏网之鬼，而且还跑出来伤人了，性质很严重。”
　　周白说的严肃，云知却有些走神。
　　他昨晚只打了个电话，也不知那三人怎么样了，魏安旭受到的伤害比较重，大概需要多点时间才能恢复吧。

　　“燕京市有非人生物横行为祸，这是我们妖管局的失职，做为局里的一员，云知同志，请你诚实回答，昨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都看到了什么。”
　　昨天抽不出人手，今天这是拿自己抓壮丁了吗？
　　云知并没被他的言辞挑动，随口答道：“想要知道什么，去问真正的当事人不就好了。我去的有些晚，也只来得及帮忙打了个求助电话而已。”

　　在云知接电话的时候，医院里，妖管局的人比云家人来得更快。
　　妖管局专门跟各种非人生物打交道，只是非人生物里，妖类占的比重更大，其他非人生物都是顺带的而已。

　　云扬和他同学，还有魏安旭，三人虽然看着有些虚弱，但好在还算不上严重，身上的伤痕也都是在逃跑过程中自己不慎磕到碰到的。
　　至于被厉鬼阴气所伤，只要多晒晒太阳就好，还不到需要用特殊手段处理的程度。

　　三人被带去妖管局，经历一翻例行询问。
　　除了魏安旭所受打击有点大外，云扬跟罗闲从惊吓中回过神来，不仅不怕，反而觉得这是件非常酷的事情。

　　“这个世上真的有鬼吗？我们看到的那个真的是女鬼？”
　　“你们是天师吗，还是道士？这里是什么地方，看起来不像道观，跟我爸的公司差不多，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大隐隐于市？我如果想来这里上班需要什么条件，有学历要求吗？我现在才高一，希望学历不要卡得那么死，我可以让我爸给你们捐一批办公用品。”

　　云知到的时候，看到的便是周白被两个少年围在中间，烦不胜烦的样子。
　　主要是罗闲在问，云扬一副有心事的模样，话很少，但对罗闲的问题都很感兴趣，坐在一旁听。
　　而魏安旭坐在一旁，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似乎还没有从女朋友被女鬼所害的打击中缓过来。

　　看到云扬到来，三个人反应不一。
　　“大师！你就是昨晚上跟女鬼大战，救了我们的大师！”罗闲激动地站起来，要跟云知握手，云知淡淡扫他一眼，站着没动。
　　罗闲也不尴尬，自然地把手收回，用力地握拳击掌，“你是云扬的哥哥，那我叫你云哥，云哥，最后那只女鬼是被你收服了吗？”

　　最后的时候，他们三个人都昏了过去，并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但现在云知好好站在这里，那就说明是他赢了女鬼啊。
　　之前这里的人问了他们很多问题，最主要的就是问他们怎么从厉鬼手里逃脱的。他们当时昏迷着，也不清楚啊，只看到云知来了，破了鬼打墙，还叫他们走。

　　云扬则表情复杂，似乎是不想理会云知，继续表现自己的不屑，却又忍不住总是将目光放到他身上。云知看过去时，又立马瞥开，一副我没看你的样子。
　　听到罗闲的问题，他也竖起耳朵听。

　　云知没理罗闲，视线绕开他投向周白，“电话里不是说了吗，我只是帮忙叫个救护车而已，还叫我来做什么？”
　　周白双手一摊，“他们都说是你从厉鬼手中救下的他们。”
　　云知视线扫向三人，罗闲一脸崇拜激动连连点头，云扬“哼”了声把头撇开，没过一会儿又偷偷用眼角余光去看云知。

　　至于魏安旭，这个时候才回过神来，缓缓看向云知，朝他露出个似哭似笑的表情，“云知，小理她……她真的救不回来了吗？”
　　云知默然。

　　被厉鬼附身的人，哪怕最后成功驱逐厉鬼，身体也会受到难以逆转的伤害。而魏安旭女友身上的厉鬼并不是被驱逐的，是厉鬼自行离开，那只有一个原因——这具身体已经失去利用价值。
　　换言之，阳气尽丧，阳寿已尽，大概已经……魂飞魄散了。

　　云知没有说出来，魏安旭从他的表情读出来些什么，一直被压抑着的情绪忽然就控制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下来，嘴角却努力地向两边弯起，想要表现得乐观些。
　　“……我以为顺着她不揭穿，就可以换回小理，明明……明明昨天我还和小理说过话，说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她……”

　　其他人都安静下来，默默看着他，目光里都带着同情。
　　周白先是一愣，然后想起什么似的，“我说当时你怎么不跟我们走，合着那时候你早就知道了……”他越想越生气。
　　这是阻挠办公啊，他们执行任务时，最怕遇到这种情况了。

　　“你既然知道当时你女朋友不对劲，为什么还要帮着她隐瞒我们？你知不知道，这些异类跟我们人类不是同一个品种，甚至我们可能在人家的食谱上。你以为是帮你女朋友，其实是害她，甚至还有可能会害更多人！”
　　魏安旭被他训得哭声都停了下来，脸上挂着鼻涕眼泪愣愣望着他。
　　“……可、可当时小理还在的啊。”

　　周白恨铁不成钢瞪他一眼，想骂又不太能骂得出口，最后泄气般地叹了口气。
　　“我承认你勇气可嘉，知道女朋友被厉鬼附身居然没第一时间被吓跑。很多人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是害怕，不仅如此，对那些跟鬼怪扯上关系的人，也会敬而远之，别说朋友之间，血亲也不例外。叶公好龙的故事，从古到今，可都是很多的。”

　　听到最后那句话，云扬身体微震，抬头看了云知一眼。
　　云知不知望着哪里，整个人显得很安静。

　　“不要相信小说电视上那些东西，什么人.妖相恋，人鬼情未了，现实就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这句话放到哪里都是真理。”
　　几个少年不服气，大概真的受到太多现在影视剧的熏陶，很有一些浪漫情怀。

　　“可是在变成鬼之前也是人啊，如果生前有非常相爱的恋人，死后化为鬼魂，心里依旧爱着对方，也不是不可能吧。”
　　罗闲说完还用胳膊捣了捣小伙伴云扬以寻求支持，“你说是吧。”

　　能跑去鬼屋探险的人，除了人傻胆大外，都多多少少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的。
　　云扬仿佛没听见罗闲的话，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脸色不是很好看。

　　“咦？”罗闲的重点不是在什么异心不异心，他一脸忽然想到什么的样子，惊喜地道，“你的意思是，这个世界上不仅有鬼，还有妖怪的存在？”
　　周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几句话糊弄过去。

　　离开妖管局时，罗闲一步三回头，很是舍不得走。
　　可惜他问过周白，这个单位不招童工，也不招低于本科学历的人，连单位名字都不告诉他，他只能用“有关部门”来代称。

　　云扬低头走在后面，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罗闲终于注意到自己的小伙伴今天异常沉默，好像心情很不好。
　　“云扬，你怎么了，是被吓得还没回过神吗？没事，那厉鬼不是被收服了嘛。”

　　云扬却仿佛没听到他的话，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身影，忽然开口喊了声：
　　“云、云知，你就是从小能看见那些东西，才会被送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