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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合/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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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反倒是没有太将注意力放在花如令身上,比起这两位江湖中经常能见到的人物,他们自然是对那两位鲜少露面的老夫人更感兴趣。
人群之中,已有不少人认出她们其中之一,但同时认得两位的却是少之又少。
唐老太刚一伸手,一旁静候的唐渐离就立即上前来搀扶,陆小凤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恭敬乖顺的模样。
“各位武林同仁,听闻今日有一笔陈年旧账要被拉出来结算清楚,老身虽耳聋目聩,也不得不来此听一听,当年的桩桩件件到底是怎么个事实真相。还麻烦诸位能给老身腾个位置。”
“老夫人,您莫非就是如今唐门的大当家……”他想了想,却又不知该如何称呼名号,“您说的陈年旧账,究竟是指?”
“惭愧,老身无德无能,只不过是唐门小辈们资历尚浅,才让我这个老婆子来倚老坐镇。说出老身的名字,诸位想必也不会知道,但若提起老身已故的夫君,想必各位都不会忘记。他便是唐门的上一任掌门人,唐敬一。”
“喝——”
“唐敬一?”
“唐门,花家,当年……”
“那,难不成那另一位老夫人就是……”
“不错,”骆老夫人道,“先夫正是骆金沙。”
“那,她不就是骆少庄主的母亲?”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年青一代的已经完完全全摸不着头脑,不停地各自询问,却没有人能给出答案。倒是年纪稍长些的一辈人,个个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面色沉重,几个眼神之间,便都已经了然于胸。
各门派主事的前辈都站了出来,自动带领自家门人后退而去,把最佳的位置留给那三姓人员。
事情,开始向谁都不能预测的方向发展而去。
“母亲,您怎么来了?竟也不事先通知我。”骆雪梅试探着靠近他们一行。
不等他迈出两步,唐渐离就已经手握武器挡在一行人前。
骆雪梅没再接近。
“到了现在,你还要装吗?”陆小凤压下心底翻涌的种种情绪。
“你根本不是骆雪梅,你到底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他压抑地若无其事,颤抖地掐出手心鲜血。
“什么?这个骆少庄主是假的?”
面对瞬息万变的发展,蒙在鼓里的各派人士早已不知如何反应。
男人笑了。他看向骆老夫人,笑得堪比疯狂。
“哈——哈哈哈——早知道我就不该放过你,不该心软放过你!”
“骆老夫人。”陆小凤唤道。
“不错,他的确不是骆雪梅,我儿骆雪梅,早已经死了。”骆老夫人看上去十分痛苦,她道,“死在他的手上。”
“可他为什么长得和真正的骆雪梅一模一样?”司空摘星忍不住问,“竟从头到尾,没有一人能分辨出来,我可也精通易容,但他那张脸分明就是天然的,绝不是什么易容乔装。”
“一开始我也不敢相信,”陆小凤道,“难道世界上真的有毫无破绽的换脸之术,足以让一个人彻彻底底改头换面变成另一个人?”
他顿了顿,“但后来我就想明白了。”
“你想明白了什么?”司空摘星又问。
“那就是世界上根本不存在这样的秘术。”
“那要怎么解释他的脸?”
“真相往往很简单,只是我们不曾往那个方向想。”陆小凤说,“这世界上从来就不缺天生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你是说!”司空摘星好像明白过来了。
“对,因为他们是孪生兄弟。”
“陆小凤就是陆小凤,从来都是这么聪明。”假骆雪梅道,“不错,骆雪梅,便是我的亲哥哥。”
“你竟杀了你的孪生兄弟!”司空摘星惊道。
人群也一片哗然。
“你为何要这么做?”陆小凤问他。
“呵呵,”他冷笑,“要问,就去问问那老婆子和他该死的丈夫,当初为什么要狠下心抛弃我!”
他指向骆老夫人,众人也随之望去。
骆老夫人却是沉默。
“陆小凤,你既然这么聪明,又猜不猜得到他们当初为何要这么做。”
忽被问及,陆小凤叹了口气。
“是你的鼻子。准确的说,是你的嗅觉。你闻不到气味,是天生的缺陷。”
“猜对了。你与骆家的女娃相处久了,想必不发现也难。”假骆雪梅道,“只因为我没有遗传到家族血脉里灵敏的嗅觉,仅因为骆家医术必须一脉相传……再加之当年之事,骆家遭逢大变逃亡漠北,他们便只愿意一心一力教养一人,而作为残次品,我就不得不被淘汰!”
骆老夫人将怀里的骆雨烟交到一旁的唐渐离手上,才拄着杖走到骆雪梅正前。
“那时家道中落,连我们夫妇二人也是朝不保夕,送走你,也是无奈之举啊……”
“住口!无奈之举?那为什么偏偏是我,偏偏是我!”
“是我们对不起你,但你要怪也只该怪我们,你又为何要杀梅儿。”她颤抖道,“那是与你血脉相连的……兄弟啊。”
“呵,兄弟……一个独自成长的人,何来骨肉兄弟?”假骆雪梅又回复惯常的笑容道,“从我被你们送给乡间贫农开始,我就像牲口一样活着,自小食不果腹,每日除了挨饿就是挨打。他呢?只不过仅仅过了头几年的穷苦日子罢了,即便如此,也是时时刻刻被你们捧在手心,呵护成长,这近十年来更是锦衣玉食,自雪河山庄崛起,他便是独一无二的大少爷,何等的风光!我呢?我又算什么?”
他抽出骆家代代相传的佩剑,开始细细的抚摸其上花纹。
“一场饥荒,我就被卖作奴隶,八岁时为了抢半个泔水里的馒头,险些被人活生生打死,那时他又在做什么?读书识字,学医练武。明明是孪生兄弟,为何他能为人宠爱,我却活得蝼蚁尚且不如。”
“那也都是我与你父亲造的孽,与他又有何干?”骆老夫人道,“他不曾做错什么,也没有亏欠与你。”
“与他何干?一开始我也这么想过……”骆雪梅笑得面容扭曲,“要说他做错的最大的一件事,那就是他不该再找到我。”
“那年是他第一次出谷,作为即将担起重任的少庄主,他来到中原熟识各大药铺,就那么巧,让他遇见了在铺里苦作学徒的我。”
他道,“他见到我这张脸时的惊讶,一点儿也不比我见到他时的少。而他居然知道,他居然知道自己有这样一个流落在外的孪生兄弟,还说自己一直在寻找我。多么可笑啊,一个是高高在上,一个是命如草芥,可他居然想带我回去,带我回家?他可曾知道我从来就没有过家,他以为尽自己所能去补偿我,一片殷勤就能安稳我这些年的苦痛。哈哈,多么天真啊!他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为何如此残忍!一旦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我这些年所拥有的,就不是再是苦痛而已,而是仇恨!辛酸羞辱统统化作绵绵苦恨,从前我只是怨天,而现在,我却是尤人!我恨你们,也恨他!他这辈子对于我的原罪,就是明明最该与我无所差别,却又偏偏千差万别!”
“于是,后来你就利用他,潜伏进了雪河山庄,你想要复仇?”
“倒无需我利用他,骆雪梅这个人,本就单纯浪漫,就连第一次逛青楼遇见的卖艺女,也能救回去做妻子,骗他答应帮我这个孪生兄弟隐瞒身份,等我慢慢解开心结又算得了什么?他完全蠢到不会怀疑我。”
“你就是为了复仇,才和宁王勾结上的?”
“一开始并不是,我的目标只是让他们一家人付出代价,可没等我动手,骆金沙那老头就死了,我一度以为自己的人生再也无法获得我想要的了。”他道,“直至我意外结识了宁王,我才有了新的活下去的目标。”
“唉,你为了取代雪河山庄庄主的名位不惜杀害兄长,又因为被嫂嫂青娘识破而迫害她与腹中未出世的孩子,这般为宁王卖命,究竟又能抓住些什么呢?不过是无尽的怨憎。”
“你错了,到了我这一步,早已经不在乎什么情感,我想要的太单纯了,无非只是名利而已,到头来这世界上,不会背叛我的,唯独名利而已!我只有将它们握在手里,才有踏实活下去的信心。你不会明白的,陆小凤,没人会明白我。”
他癫狂的肆意的大笑,又从怀里掏出一副黑金暗纹的面具,严丝合缝扣在自己脸上。
“果然这黑面具组织背后的主人,就是宁王。”陆小凤说。
“真是没有想到,”司空摘星应和他,“谁能想象得了呢?比起传说中鬼神莫测的存在更加可怕的,正是人心!贪得无厌的人心!”
“这么说你才是真正的杀人凶手!”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呐喊,原来又是丐帮的裂西风。
“竟是你!竟是你!”祝星云捂紧了自己仍绑缚着绷带的右手腕,却罕见的没有直接冲上前去,“师父,星云对不起您的教诲,一次次被仇恨蒙蔽……”
面对一个个咬牙切齿,跃跃欲来的高手,头戴黑金面具的男人却丝毫不见慌张。
“别着急上赶着过来。”他道,“若是你们不想死的话。”
“你这混蛋什么意思?”裂西风怒骂到。
只见面具男又从腰后抽出一支烟火。
“这便是我与王爷联系的信号,只要我一射出,这山间布置的千吨炸药,就会送诸位上西天与清虚真人欢聚。”他的声音还是那样好听,仿佛这是在寒暄天气。
“你疯了吗?”裂西风大喊,“竟想要同归于尽?”
慌乱之中,已有想要离开之人。
“不许走!”面具男道,“今日没我的同意,谁要是胆敢离开……”
他已经拿出一对火石。吓!这一下,没人敢移动分毫了,甚至连嘈杂之声也不复存在。
面具男子又转向陆小凤。
“当年的事情,还没开头呢,你们走什么走?”他说,“还请陆兄继续为大家揭开真相,在下相信,一旦真相揭开,转而选择投奔我与王爷之人,一定不下于半数,若诸位不信,烦请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