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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簪子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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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柔佳刚送外祖母回房间休息,从花园廊子里穿过。迎面遇到李文娇,她身边还有另一个红颜少女。知道张氏母女对自己心有不满,她有心避事,不与她打照面,引来麻烦惹外祖母生气,但瞧那李文娇来势汹汹,分明是冲着自己,于是微微颔首,挺直腰杆,不躲不避。她不惹事,但决不怕事。
一个小小年纪,就没了娘的姑娘,怎会和外表一样柔弱?只是这脸和身段太娇嫩,叫她显得可欺。
李文娇这回屋一趟,就又多了个云肩,艳霞色,绣着折枝葡萄纹。驳杂亮丽。看到齐柔佳就抬高了下巴迎上来,皮笑肉不笑:“哟,齐表妹,又遇到了。”
齐柔佳注意到了她身边耦合色暗宝相花衫子秋香撒脚裙的姑娘,年纪略长,头上戴了一小挂米粒珠。唇角含笑,打了个招呼:“是啊,好巧。这是程家姐姐吧?早听说你温柔可爱,今日一见,真是好比春风拂面。”
程英儿把她从头到脚一打量,眼中露出了惊艳之色。她身边年岁相仿的女子可不少,但叫她高看的可不多,李文娇更是个蠢材,随便敷衍一下,就足以哄好她。但眼前这个姑表妹,身段风流,容色娇媚,恰似那含露牡丹,春日朝霞,更难得双目有神,瞧着人的时候,总显得柔情脉脉,天然灵慧,不可逼视。当下心道难怪李文娇这个蠢货要嫉妒她,这可不是明月与萤火,仙花与纸花吗?
“妹妹”她颔首见礼,姿态优雅。齐柔佳定睛看,发现这个表姐容色清淡,浓纤合度,虽说是商贾之女,却丝毫没有暴发户的轻浮气,反而带着平易近人的态度。这种人,哪怕不是真的良善亲近,也是极聪明的。齐柔佳心有好感,便笑着又加一句:“真巧”
她前后说了两次,神态语气却有不同。程英儿当然觉察出了,随即报以微笑。李文娇很是不悦,这个程表姐怎么回事?难道看不出来我的用心?哼,这也是个蠢得,一个两个,见了齐柔佳就被迷惑。看来,少不得要我自己挑开话题。
“表姐,你喜欢这支檀木蝴蝶簪吗?”李文娇故意拿眼示意:“这是我哥哥去省城探望朋友的时候,买来的。小叶紫檀的材料,精雕双蝶,据说这蝶的样子还有来历,是依着梁祝化蝶的模样来的呢。”说罢,挑衅的看了齐柔佳一眼。“这簪子配姐姐模样,戴起来真好看。”
梁祝的簪子送了我?你哥的?程英儿一时讶然,待反应过来,已教李文娇拉住了手臂:“快走呀,怎么在路上又随随便便聊起来了。我娘亲不是说亲手做桂花糕给你吃吗?”
她只把程英儿扯出好远,才松了口气:好险,原本认定了向着自己,肯定会配合自己的人,差点倒戈了。这程英儿,心里到底怎么想的?巴巴逗留我家,奉承我的母亲,还不是为着我哥!竟然来了胆子不跟我好?
她语焉不详,含糊其辞,叫人一听,倒觉得是她哥哥李文台,送了簪子给程英儿。而且还不是一般的簪子。
程英儿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齐柔佳还呆呆站在原地,心中老大不忍。再看看李文娇拉着自己的手,心下生出一股排斥。
齐柔佳心中是翻出了滔天海浪。这根蝴蝶簪她一眼就发现了。当时就觉得眼熟的很。因为她也有一支,就是李文台表兄送的。她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俊秀少年微笑清浅的模样,眼神温柔,举止儒雅。当时她的脸一定红了。文台表哥,也是美男子啊。
怎么现在,这簪子也同样送给了程英儿呢?说起来,这程英儿也是他表妹。
她一时陷入迷茫,恨不得立即找了李文台来问清楚。佳佳她心里清楚,若真嫁到李家来,小姑难缠,婆母难伺候,虽有外祖母保驾护航,但面临的明刀暗箭也不会少,可她心里有数,这世界上完美的姻缘哪有那么多,即便真有,又哪里轮得到她?人口简单婆婆仁慈相公专情又出息,这美事谁都想要。但遇不到,就不嫁了?她是理智的,晓得李家不是蜜罐,但总得努力一把,路上有几个坑,与其不走这条路,不如试试填了。小姑迟早嫁到别家,婆婆再刁,她上面还是有婆婆压着。如今外祖母身体健朗,可望长寿,若真有一日仙逝,她连孩子都有了,也腰杆子硬了,无所畏惧。
她条条想得明白,自然也清楚相公跟自己一条心是多么重要。他若心里有你,你自然底气足些,他若不在乎,那你连呼吸都是错的。
她从未怀疑过文台的真心,那是个纯良温和的少年。但眼下这又是什么情况?程英儿也得他的东西?她还以为自己那支是独有的,难不成实际上是随手发送?
从父亲缠绵病榻以来,一直冷静自持的佳佳,难得有些慌乱和迷茫。
正所谓一石可起千层浪,当一个姑娘与婚姻和恋人挂上了勾,那一点蛛丝马迹都足以引起她惴惴
揣测。李文娇,要得就是这个效果。
程英儿转过了拐角,看看一脸得意的李文娇,又摸摸头上的簪子,就觉得仿佛插了根荆棘一样难受。这姓李的蠢材,竟然是借我手去膈应别人的……认准了我一定服帖她吗?她心里已然恼怒,只是面上不显,到了堂屋,笑着接过李文娇递过来的桂花糕,一转手,袖子一盖,都喂了狗。
佳佳原地站了片刻,心思一转,往后院里去,那里三间客房,平日亲戚往来都住着。她几次来外祖母家,若不过夜就算了,若淹留,也是住后厢房,当娇客看待。程英儿这姨表亲,应该也是住在这儿。佳佳绕过当门种着的梧桐树,穿过垂花月洞门,便看到几个穿红比甲的小丫头在那里说笑,葡萄架上葡萄正长得好,有鸟虫一叮破了,汁水流淌,甜丝丝的,引来蜜蜂。一个小丫头措不及防被叮了,手背上鼓着包,哇哇叫。
佳佳忙走过去,笑道:“不要慌,把毒针拔出来,用薄荷清凉膏一涂,立马好了。”
众丫头忙福身见礼,知道这小姐受老太太喜爱,都毕恭毕敬称呼一声齐姑娘。那丫头寻了薄荷膏一擦,灼热刺痛的感觉果然消散许多,大喜道谢。佳佳便道:“这又不值什么”这一众丫鬟都穿红比甲,唯有她穿青色掐牙背心,佳佳心中已有参考,便笑吟吟的看着她:“我刚遇到了程大姑娘,发现她左腮帮上有几个红疹子,她擦了好些粉盖着,其实这样不好,捂着不透气,反倒越长越大。清水洗干净了,鸡蛋清蘸白醋,往脸上揉按,坚持几天,准备皮子又白又嫩了。或者拿绿豆面子混合蜂蜜调了糊一敷,再用玫瑰汁揉揉,也尽好了。所幸程姑娘有福气,一样两样,十样二十样都用得起。”
那小丫头喜出望外:“真的吗?若真有用,我小月就先替我家小姐谢过姑娘了。我这两天伺候姑娘梳洗,她都急上火了。”
身边众丫头子都笑了:“这话说得,咱们齐姑娘家里,可是世代药香。别的不说,就这莹润白嫩豆腐似得好脸皮,你就该知道这话可信。”
那小月见她言语温柔,神态可亲,也不怕,真偷偷打量:可不,姣白细腻,连个毛孔都看不到,顿时心里好生喜欢又好生羡慕。又不见她如何精细上妆,如何讲究衣衫,但她这么站着,微微含笑,便仿佛春风过境,四季花开。心道平日来了这李府,都只听人夸那李文娇小姐是美人,今日见了齐二小姐,方知何为丽姝颜色。
齐柔佳笑道:“你们玩吧,我得去歇歇了”说罢,转身离去,却从衣袖里落下一根簪子。正是文台表哥送她的檀木蝴蝶簪。她这次来李府,是带着的。没有插在头上,是不愿声张之意。但若真见到了文台,她也不介意戴一戴:叫对方知道自己念着他的心意,并以此为荣,也算是男女相处之道。
不料派上了这种用场。
小月离柔佳近,一见簪子落地,急忙捡起来,用手拂去灰,捧给齐柔佳:“姑娘小心些。你这簪子真好看,断了岂不心疼?”
齐柔佳听她言语,看她表情,就知道她是初次见到这样的簪子。她管着程英儿洗漱,却不知这样的物事,那说明了什么?
齐柔佳心中已然透亮:李文娇那刁女,用心险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