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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二十四 ...

  •   誉王的动作很快,第三天谢玉下狱,满朝震动。他的证据很全,虽少了卓家做人证,但太子一方本就因私炮房一事自顾不暇。便是用尽了手段,也没能阻住一品军侯转瞬落幕。

      谢玉的案子,不伦是太子还是誉王都没有要求会审,这一本来很重要的程序被一致忽视了。所以,此案确实是由梁帝一人独断,没有容任何外臣插手。不过这样审案的,倒也不是第一次。

      谢琦的葬礼是由莅阳长公主亲自操办的,没怎么张扬,只小小的做了场法事,第五日时便随着卓家的棺材一并运回卓氏祖坟安葬了。

      萧景睿伤势未愈便挣扎着爬起来给妹妹扶馆,莅阳公主则是请旨静修,谢绝来客,为女儿抄经祈福。

      连日的打击,纵使莅阳公主也曾久经风雨,也有重阳插手挽回了一些,但到底有些承受不住,大病了一场。重阳被允许出门了之后,上门拜访过两次,都是借着看病的名义,看她确实清减了不少。

      当然,这上门也不只是为了看病的。重阳第二次上门总算从莅阳公主那里得了许可,可以去看一看囚于大牢的谢玉。

      谢弼经此一事倒是成长了不少,咬着牙撑起了府里上上下下的事物,还不忘了照看生病的母亲和受伤的哥哥。

      梁帝被最近诸多事情搅得心神不宁,传了但还是照着之前的安排去了槿谢围场春猎,便权当是散心了。春猎持续了两日,重阳趁着这个时候还悄悄进了趟宫。

      料峭春寒,冻杀年少,最是容易染疾的时候。再加上,才见证了一个新生命的诞生,重阳总有些心神不宁。他去看了太奶奶,下了一些迷香,不会有任何人发现。小时候,哥哥与父亲出征的时候,太奶奶总是将他唤入宫中照看。

      重阳坐在床边,看着太奶奶的睡颜,俯下身趴在床沿上,握着太奶奶的手。他长大了,太奶奶也老了。可惜他们都不曾看见这一过程。

      他替太奶奶诊了脉,扎了针,喂了药,再有隐阁在宫里的人暗中看顾,重阳想,这样便好了,他的太奶奶总有一日能等到她的孩子们回家的。她会过上很好的日子,子孙绕膝,得享天年。

      春猎之后的第五天,谢玉的判决本该是板上钉钉的事,但却还没下来。誉王已经沉不住气去找了梅长苏,重阳出门的时候,恰好看见他怒气冲冲的进了苏宅。

      其实,谢玉的判决下不来,这重阳早有预料,这也正是他想要的。毕竟早在夏江往回赶的时候,重阳就收着了消息。要是夏江回来了,谢玉还能被判死刑,那重阳倒是要重新估量一下那位夏首尊的能力了。

      重阳一直等着,直到等到昨日,夏江去了天牢,去看谢玉。于是,他知道,时机到了。

      天牢这个地方,算不上世上最阴森恐怖的地方,起码比不上人心。但他绝对是让关在里面的人心理落差最大的地方,不知多少权贵一夜之间跌落云端成了这座大牢中的阶下囚。

      往日里他们瞧不上的人,如今他们却只能伏在他们脚下,这对那些心高气傲的人来说,对那些曾经威名赫赫的人来说,难道不是最难以忍受的事吗?

      重阳是拿着长公主的令牌来的,一路上畅通无阻。皇帝还不至于剥夺他的妹妹去看看自己的丈夫的权利,何况她只是托人前往。

      由大牢的看守引路,重阳突然停在了一处看起来不太一样的牢房前面。这处牢房看着比其他的整洁些,少了很多血迹。重阳向前走了两步,更仔细的打量起这个地方。

      仿佛能瞧见当初那个说着“父不知子,子不知父,”一杯毒酒饮尽,从此消失在世上的皇长子。仿佛,看见那个被人摁着服下毒药,在草垛里痛的翻滚直到失去气息的小小的孩子。
      “大人?”

      重阳回过神来,狱卒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虽然老黄头不清楚面前的年轻人是个什么来头,可能搭上长公主,总不会是他这种人惹得起的。

      “没什么,”重阳微微一笑,“只是看着这个牢房与其他的不同,有些好奇罢了。”

      “大人,”老黄头也讨好的笑了笑,“这里是寒字号,关押皇族的地方。都十多年没人待过了”那可是皇族,哪是那么容易判罪的?在老黄头模糊的记忆里,只记得这间牢房十几年前曾关押过一个世上最尊贵的皇子,一个病弱的半死不活的孩子。早都死了。

      “这样啊,没事了,我们走吧。”

      “好,大人这边走。”

      由老黄头带着,过了长廊,进了另一端的栅门。走入内牢的走廊,灯光有些昏暗。重阳向下迈了十几级粗石砌成的台阶,到了底层,再朝里走两三间,来到靠内的一间牢房外。

      老黄头上前开了门,陪笑道:“那,大人请自便。小的上面还有事,就不在这里陪您了。”

      随意点了点头,重阳走进牢房。整间牢房大约六尺见方,幽暗昏黄。谢玉大概是听见了外面的对话声从墙角堆得稻草堆里站了起来,看见来的是重阳,嗤笑了一声又坐了回去。

      “怎么,谢侯爷看见来的是我,似乎有些失望啊?”重阳还是那张笑脸,也不拘着什么,席地坐在了谢玉对面。

      “哼,我有什么可失望的,不过是有些感叹罢了,我竟然是栽在了你这么一个小小的皇商身上。”

      被关在这里的这些天,谢玉想过不少事情。自他知道苏哲便是麒麟才子,江左梅郎,特别是这个人还偏向了誉王之后,他便一直努力提防,各种各样的手段试过不少,一举一动都加倍小心。
      他想过自己或许会失败,却没想到会被逼到这般地步,沦落到这间湿冷的囚室里。他更没想到,思来想去,推动此事的最大推手不是这位江左梅郎,而是个名不见经传,他从未放到过眼里的小人物。

      “那你确实要憋屈了一些,不过谁叫我聪明呢,你输给我也不算亏不是?”

      “重公子,”谢玉忍住胸口翻涌的怒火,咬牙喝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就只是为了看我落魄至此吗?”

      “当然不是啦,开个玩笑,谢侯爷何必生气呢?”重阳摊开手,耸了耸肩,“我这不是答应过长公主会救你一命吗?这不就来给谢侯爷你送办法来了?”

      谢玉盯着重阳,目光沉沉,良久,“......我不信你。”

      重阳靠在监牢的墙上,一副坐没坐相的懒散样子,掏了掏耳朵,瞥了他一眼,笑了笑“那你信谁?夏江吗?恐怕对于夏首尊来说,只有死人才是最牢靠的吧?”

      “你知道什么?”谢玉猛地睁大眼。

      “知道什么?”重阳闲不住的把玩起从谢玉头上拿下来的稻草,心不在焉的说:“那你的问我不知道什么才对?”

      “你也是誉王的人吗?不,不对,”谢玉眯着眼,站起身,“你到底是谁?”

      “我嘛,确实不是誉王的人,誉王的人在后面,我估计你今天应该能见着他。”重阳也跟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会,笑的纯良无害。“你那点事不止我知道,他应该也清楚。夏江嘛,他能帮你无非就是你手里有他的把柄。比如杀了个书生什么的......”

      “你!”谢玉心头一震,向前走了半步,束着他铁链哗啦啦的响。但,重阳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像是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了什么。

      “我什么?我既不是誉王的人,也没兴趣在这盘问你,何况你隐瞒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也没有再问一遍的兴趣。至于夏江,呵,我相信我后面的那位应该挺乐意对付他的。”

      重阳走的离谢玉近了些,侧过头轻声说道:“虽然这个办法你后面的人应该也会告诉你,但那是他的事情。如果无错,你应该会判个流放,到时在城门口,挑个人多的时候,将你知道的事情都写下来,交给莅阳长公主。你该知道为什么。”

      说完,重阳后退了两步,拱了拱手,“所托之事我是做了,至于听不听全在你自己了。告辞。”

      出了天牢,上了停在不远处的马车。重阳的脸立刻沉了下来,“子恒,谢玉必定会将东西写下来,到时东西到手,希望你的手艺莫要逊于你爹才好。”

      “阁主放心,若有差错,子恒以死谢罪。”

      重阳轻轻点了点头,靠在马车壁上,舒了口气“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当年是你爹现在是你,也算是因果报应了。等谢玉的事情弄完,也该轮到夏江了。放心,我会留他一命,也好让你亲手报了这桩父仇。”

      “谢阁主。”

      十三年前谢玉受命于夏江,派人杀了一位没什么名气的教书先生李重心。这人有一项奇异的才能,就是可以模仿出他看过的字,毫无破绽,无人可辨真假。十三年前,夏江以其家人相迫逼他写了一封信,一封求救信,仿的是聂风的笔迹。

      这封信便是整个赤焰之案的导火索,而做了此事的李重心又怎么可能活着?他一家满门被杀,再点上一把火,烧了个什么都不剩。

      只可惜,李重心有一子,承袭其父的才能,有次去集上被拐子拐了去,沦落成了杀手。直到重阳将那个组织平了,他凭着记忆摸回故乡,却再寻不着家了。然后他找到了重阳,入了隐阁,成了子使子恒。

      梅长苏来的时候,重阳才走了一会。见梅长苏也在看那寒字号牢房,老黄头还嘀咕了一句“怎么今日来的大人物都对这寒字号感兴趣了?”

      进了谢玉的牢房,看到的便是谢玉仿佛早有预料的样子。

      “我之前,还有人来见过谢侯爷?”虽是问句,梅长苏却是用的叙述的语气,显然心中已有答案。

      “怎么?鼎鼎大名的麒麟才子落入了别人的圈套还不自知,倒也有趣。”

      当梅长苏问到夏江,说自己的目的只有夏江时,谢玉更是嗤笑了一声“他说会有人帮他对付夏江,倒没说错。”

      最后,虽然梅长苏也达成了目的,让谢玉亲口说出了当年的真相。但他心中总有些不安,许是谢玉并不如他想的那般慌张,许是有人将他也算计在内,又许是,除了谢玉,还有另一人帮了谢玉。

      虽然如此,梅长苏嘴上却没有半分退让,步步紧逼,直到说完最后一句话,转身离开,再不多看谢玉一眼。

      当他要踏出牢房的时候,谢玉在他身后喊道:“我虽不知他是谁的人,但是他绝不会是誉王和太子的人。我此次或许是输了,他终究要快你一步。我今日受的,总有一日也会落到你身上!”

      只是一顿,梅长苏的脚步再无停滞,将谢玉的声音甩在身后,在幽暗的长廊里回荡。走向石梯的时候,梅长苏有意无意的向谢玉隔壁的地方瞟了一眼,很快就消失在石梯的出口。

      谢玉的话,他能听到,隔壁的景琰与夏冬同样能听见。而能符合谢玉所说的人,梅长苏只能想到一个。总是好像什么都知道,哪怕自己为了此事思虑了十三年仍能被他快上一步,不是太子也不是誉王的人。重阳,只有他了。

      走出天牢,适应了黑暗的眼睛,不太适应外面灿烂的阳光。梅长苏眯着眼暗暗下定决心,或许,该去重宅拜访一下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二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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