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梅》沉闇

24、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余洋心里升起几分难以言状的情绪，“你不怕自己将来后悔吗？毕竟......”

　　他本来想说“毕竟感情这种事情都不能肯定的，万一将来不能在一起，那岂不是得不偿失？”然而才说了两个字就觉得这有诅咒别人感情的嫌疑，于是住了口。

　　师兄却不在意地笑了笑，他猜到余洋要说什么，接口道，“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那要这样想的，我还不是能去我想去的学校，反正她也有可能会跟我一起嘛。但是，这个风险我，我承担不起啊。”

　　“跟去心仪的学校比起来，还是心仪的人更重要，在我心里是这样的。世界上从来没有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全看自己怎么选择了。至于将来怎么样，我们谁都不知道，姑且是一把呗。”

　　姑且试一把......

　　也对，什么事情不是试出来的呢？

　　艾静百忙当中回过神来，总算是发现了余洋这段时间的不对劲儿。她侧头看了一眼脸色青白的余洋，“洋洋，你最近是不是没有休息好？我看你......”她指了指余洋的脸，“好像纵yu过度了一样......”

　　她本来以为这次余洋还会跟以前一样把她骂回去的，然而他却并没有。只是笑了笑，眉目之间居然在疲倦当中还有几分朗然，“你都努力了我要是继续跟以前一样，那不是很堕落吗？”

　　可是以前你也是年级第一啊......

　　艾静默默地把这句话咽了下去，因为她突然发现，好像她最近这段时间的努力，给余洋造成了心理压力。

　　能给年级第一造成心理压力，艾静觉得她很棒！

　　文化课没有上多久，艾静就跟随学校其他艺术生一起，到学校专门为他们开辟出来的集训营去集训了。虽然他们从小走的都是艺术生的路子，但是放到高考上还是没有把握，学校每年都会组织学生专门训练，以保证他们能在高考场上多拿点儿分。

　　集训的地点在离市一中一个多小时的另一所专门的艺术学校，集训不能回家，这还是艾静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家住集体寝室呢。

　　妈妈拉拉杂杂给她带了一堆东西，连姨妈巾都装了好大一包。艾静看了哭笑不得，“妈，我是去集训，又不是去集中营，用完了可以买，你这是干什么......”

　　弄得好像她是去买不到这些东西的地方。

　　“哎呀，”她妈妈说道，“这不是怕你到时候来不及嘛，诶好了好了，别拿出来了。你到了那边，要是冷了记得跟妈妈说啊，想吃什么自己去买......”她突然又想起艾静要集训，老师最近在严格控制他们的体重，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又默默地咽了下去。

　　“那个，虽然老师不许，但是你可以藏在被子里吃啊，别让她发现就行了......”

　　“好了好了。”艾静打断她妈妈的絮絮叨叨，“我又不是不回来了，我自己知道的。”

　　知道个屁。她从小到大都没有离开过父母的视线，这是第一次，还是住集体寝室，如何能让父母放心？哪怕是只隔了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对父母而言也仿佛到了天涯海角。

　　艾窝窝也感觉到了什么，伸出手来要艾静抱他。她将弟弟接过来，在他软绵绵的小脸蛋儿上亲了一口，“行了，走了啊。”

　　“在那边你一个人要照顾好自己啊......”艾静去上学，妈妈要在家带弟弟，不能跟着一起去，因此只能送到这里为止了。

　　她才起了个头，就受不住，偏过头悄悄地抹起了眼泪。艾静受她感染，原本是不想哭的，但是看到妈妈这样，也忍不住偏过头悄悄地眨了眨眼睛。

　　她生怕自己憋不住，连忙说道，“我先走了啊，爸爸还在外面等我呢。”说完就拎着包包走了出去。

　　出门一看，才发现余洋父子也站在车前，看到她出来，余洋将她手里的旅行袋接了过来，然后拉开车门让她坐了进去。

　　艾静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去集训而已......”搞这么大的阵仗，感觉她要去参军了一样......

　　余洋还没有说话，余味就转过头来对艾静笑着说道，“哎呀，我们家静静上学的地方，叔叔总要去看看的呀。要不是你阿姨今天走不开，也跟着一起来了。”

　　搞这么隆重......艾静更不好意思了。不过看到身边的人都这么紧张，她心里那点儿离愁别绪又浓重了起来。

　　旁边的余洋神色一直很严肃，艾静侧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他此刻气压低得让艾静不敢吭声。

　　四个人就这样一直去了学校。集训的地方不算差，虽然赶不上市一中，但是他们高中本身就是本市最好的高中，各方面设施能赶得上的少之又少。本市另一所中学第三中学跟市一中竞争了这么多年，不依然还憋着一口气吗？这些年没少被他们校长老师明里暗里地diss。

　　艾国和余味帮艾静铺好床，又嘱咐了她一些话，总算是要离开了。

　　余洋站在她面前犹豫了许久，眼见都快走了，总算是要跟她说了。

　　余味拉了艾国离开，把主场留给他们两个。艾静感觉这种严肃的场合她有点儿绷不住，正在不自在间，余洋开口了。

　　他脸上是少有的郑重，甚至带着几分指天誓日的味道。“静静，”他很少这样称呼艾静，从小到大都是直呼其名。“你在这边......能做成什么样子就做成什么样吧，不要勉强自己。”反正他会努力，她努不努力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况且，余洋见了她这段时间的用功，隐约觉得心中不安。艾静本身就不是一个对成绩十分上心的人，突然这么卖力，他总觉得心里......不是很踏实，好像突然之间艾静就变得不像她了。

　　他自认为这是在跟她许诺，减轻她身上的压力，但是艾静听了脸色却一变。她抬起头，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余洋，“洋洋，你这是什么意思？”

　　余洋本来以为艾静会跟以前一样，懵懵懂懂地点头答应。然而看到她的脸色，他却突然发现事情好像跟他想的不一样。他连忙要解释，“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这样太辛苦了，完全不用......”

　　那一瞬间，艾静脸上的神色十分难过。她转过头，不看余洋，淡淡地截口道，“你也跟其他人一样，觉得我是个废柴吧？觉得我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成功的。所以才让我干脆不要努力了。毕竟比起努力之后失败了，从来不努力，直接躺平接受，这更让人能够心甘情愿，也更符合我的性格。”

　　余洋立刻意识到他可能把话说错了，然而他也不知道哪里说错了，着急忙慌地要补救，“不......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要让你轻松一点儿，不要那么有压力......”

　　“然后呢？”一向乐天的她脸上居然露出了几分余洋不懂的哀伤，“轻松一点儿，不那么有压力一点儿，继续这样，懵懵懂懂，什么都不知道地过下去吗？洋洋，我知道......我知道你或许是好心，但是......但是你不觉得......”

　　觉得......什么？

　　余洋看着她。

　　她却好像突然说不下去了，转过身对余洋说道，“算了，不说这些了。”艾静勉强笑道，“去找他们吧，我先上楼了。空了再说。”然后她就果真转头，再也不看余洋一眼，上了宿舍楼。

　　余洋在背后注视着她的背影，顿了半晌，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来。

　　艾静这是......怎么了？

　　他心里郁闷极了。感觉自己的计划还没有开始实行就哪里出现了问题，偏偏余洋并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带着一脸郁色回到了车上，余味察言观色，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丝毫不精心的伪装，“你跟静静吵架了？”

　　一听他这么说，艾国连忙转过头来看向余洋。

　　余洋坐在后面，闭目摇了摇头。

　　余味突然夸张地笑了一声，“那就是你舍不得静静吧？哎呀没事，这才几个月哦，等将来你们念了一所大学，也就不存在了。现在的分开是为了将来更好地在一起，儿砸，不要郁闷！”

　　他的玩笑立刻引来艾国的赞同，“对啊对啊，你们从小到大没有分开这么久过，你舍不得也是正常的，将来上一所大学了，静静还需要你照顾呢。没事没事......”

　　余洋坐在后面，听着两个老男人的插科打诨，郁郁地想，所以，在所有人眼中，他和艾静将来一定不会分开的吗？但为什么，他现在却有了一种艾静不会和他在一起的感觉。

　　那个背影，仿佛是决绝地一刀，将她和自己分开，也将她和曾经的艾静分开了。

　　余洋将头靠在车窗上，路旁高大的法国梧桐投到身上，形成斑驳的影子。

　　过往那无忧无虑的年月，就好像此刻窗外不停倒退的景物，一去就永不回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