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梅》沉闇

23、第二十三章

　　第二十三章

　　艾静慢慢地抿住了唇，虽然她很不想承认，但却不得不承认，魏燕好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真的。

　　那些话像一根根的针，毫不留情地朝她心尖尖上那块最软的肉刺过来，扎得她又酥又麻，又疼又痒。偏偏还挠不到抓不到，让她难受极了。

　　她当然不会让余洋为了迁就她，读一个自己不愿意的学校了。

　　艾静放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她下意识的挺直的肩膀，对着魏燕好十分认真的说道，“我不会让他这样做的，你又怎么知道，一定是余洋来迁就我呢？”

　　为什么在其他人眼中，她会成为拖累余洋的那一个？就是因为她成绩不好吗？

　　对方只是轻飘飘的说了这么一句话，然而对于艾静而言，却要花很长的时间去澄清去习惯去忘记。

　　魏燕好笑了笑，神色颇有些无所谓，“是吗？那我就提前恭喜你了，能跟青梅竹马读同一所大学，那是好多人求也求不来的呢。你这么容易就达到了，真是让人羡慕。”

　　她眼中明明白白的写着“轻慢”两个字，艾静就是再不懂事，也不可能看不明白。

　　她正要怼回去，对面就传来余洋的声音，“找到了。”

　　魏燕好颇有些挑衅的朝艾静扯了扯嘴角，“余洋在叫我了，就不想跟你多聊了，下次再说。”她轻飘飘的一句话，说完又轻飘飘的走了，留下艾静一个人在原地满脸阴沉的目送她远去。

　　谁跟你有下次，她下次才不跟魏燕好说话呢！

　　因为一个称不上误会的误会，让艾静好不容易得到的一个月假都没能休息好，整整两天的时间，她脑中翻来覆去都是魏燕好跟她说的那番话，配上她当时的神情，活脱脱的就是一个宫斗剧里的女反派。

　　当然，艾静不会那么自恋的认为以她这个智商，她还能成为宫斗剧女主角。现在玛丽苏电视剧都不这么写了，女主角太蠢是要受diss的。她非常有自知之明地找准了自己的定位：她就是个宫斗剧里活不过两集的炮灰女配！

　　艾静在余洋黄薇薇唐清朗等一众学霸的衬托下，早已经对自己的智商有了非常深刻的认识，就冲她这个包子性格，再加上这个智商，也不可能黑化成为大boss。她还是安安心心的当她的女配吧。

　　这么一想，她的心情就难以抑制的丧了起来。

　　凭什么魏燕好要比她高级一点儿？炮灰跟炮灰之间也有活得长和活得短之分啊，为什么魏燕好一看就是那种活得长的？不行，艾静不服气。

　　还有她凭什么那么说自己？别说她现在不是余洋喜欢的人，就是只要她不是余洋的女朋友或者老婆，她都没有资格来指责自己！

　　她凭什么认为自己会拖累余洋？

　　......

　　好吧，艾静看了一眼她刚刚发下来的月考成绩单，觉得魏燕好这么认为也不是没有道理。

　　就从成绩上看去，她的确是一副要拖人后腿的样子。余洋和她的分数加在一起除以二，勉强能让他们两个分别上一个比较好的二本，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做削峰填谷。

　　这样子岂不就是她拖累了余洋吗？

　　魏燕好说的果然没有错。

　　可是艾静是不想这样的，没有哪个人愿意被别人指着鼻子骂，说她是另外一个人的拖累，哪怕一向对成绩并不上心的艾静也不愿意。

　　她虽然对成绩并不是很关注，但她好歹还有一份自尊心，但凡是有自尊和廉耻之心的人，都不会允许别人这样说她。

　　她一定一定不会成为余洋的拖累。

　　就算不为了她的自尊和廉耻，也要为了她和余洋相识十几年的这段感情，绝对不能拖累他。

　　魏燕好虽然讲话不中听，但是有一句话说对了，如果艾静将来真的能跟余洋在一起上大学，那实在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情。

　　更何况，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对面那盏这么多年一直一亮就到深夜的灯，再想想一刻也不肯放松的黄薇薇和唐清朗，她身边的所有人都在努力，她凭什么要继续这么懈怠下去？

　　就算她经过努力也不能达到跟他们一样的高度，但是努力和不努力，差别可大了。

　　艾静想通这件事情的一瞬间，突然感觉自己身上，好像有什么破土而出。

　　成长本身就仿佛是蜕皮，蜕一次，长大一次，其中痛苦和煎熬自不待言，然而就好像武侠小说里练绝世武功，成长一次，便去一个更高的层次。

　　想来每个人的长大都必然要经历诸多痛苦，最终经过一次又一次的蜕皮，我们最终会将原本那个稚弱的自己，远远地甩在后面。

　　余洋发现艾静不一样了。

　　不仅仅只是她突然像是被人夺舍了一样，开始一门心思扑在学习上了，而是她的眉宇间多了一股不属于她的安宁。

　　一夜之间，那个小小少女好像长大了许多，以前混沌一片的眉目突然之间就变得清晰起来。以前的艾静好看是好看，但也只是好看而已。她就像是个漂亮的小姑娘，跟其他很多漂亮小姑娘一样，好看也仅仅只是浮于表面，但是现在，余洋发现她好像在骨子里多了几分东西。

　　余洋很多时候，在做题的间隙当中抬起头来，看到艾静冥思苦想的侧影，心里就泛出几分难以言说的情绪来。

　　按理来说，余洋是很乐意看到艾静上进的。

　　他以前苦口婆心、嘴皮磨破，连同老王一起对艾静围追堵截，都没能把她“点化”，现在不知道她着了什么魔，突然就脱胎换骨了，丝毫不用余洋费劲儿。但是他心里就是有些不痛快。明明他跟艾静从小一起长大，这么多年他们都参与了彼此的人生，但现在艾静的改变却突然跟他没关系了，他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他觉得，好像在不知不觉间，艾静就把他抛下了。

　　仿佛她已经成长，而自己还在原地。

　　他仔细想了想，发现艾静的改变是从那天魏燕好去找她开始，余洋最近留意了一下魏燕好，想要看看她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圣光之类的，能让艾静幡然醒悟。

　　他那双眼睛像是探照灯一样，不停地在魏燕好身上照来照去的，弄得魏燕好颇有些不习惯。然而不习惯当中又带着几分自得。

　　她想，这个钢铁直男总算是知道她有多好了吧？可惜魏燕好现在对他心如止水，在她看清了余洋的真面目之后，她觉得这种直男还是交给艾静去消受吧。当然了，他要是现在喜欢上了自己，那她倒是很乐意的。

　　只是嘛，当初是他不看自己，现在她就要让余洋高攀不上了。

　　钢铁直男余洋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直接问好了。于是晚自习上，他悄悄问魏燕好，“那个，有个事情问你啊。”

　　问事情？总算是要来了吗？

　　魏燕好微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到底是年轻小姑娘，虽然面上镇定，但是手还是不自觉地抚上了她的头发。

　　她看了一圈儿身边的同学，感觉他们都在把耳朵竖着，等着余洋开口。

　　她心里升起一丝甜蜜的埋怨来。果然不能指望余洋这样的直男能有多浪漫，居然能想到在班上当着这么多人跟她说这种事情，哎呀，真是羞死人了~

　　“那个，”余洋有点儿紧张。

　　魏燕好脸上的笑容不自觉地大了几分。

　　“你上次跟艾静说了什么啊？”

　　“啊？”魏燕好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僵在了那里，她唯恐自己听错了，“什么跟艾静说了什么啊？”

　　说好的表白呢？怎么突然变成艾静了？关艾静什么事啊？

　　余洋浑然没有体会到她的心碎和震惊，依然孜孜不倦地跟她解释道，“艾静啊，就是上次你去我家拿东西，你不是去跟艾静说话了吗？当然我也没有其他意思啊，就是想知道你们究竟说了什么，她现在一下这么努力，我都要快不认识她了。”

　　“呵呵。呵呵呵。”魏燕好脸上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让白眼翻得太明显，：“我哪儿知道？可能，”她环视了周围一圈儿，总算是找回了自己的理智，不让她站起来一支钢笔戳死余洋，“可能她突然发现了跟你的差距，要努力了吧。再说了，马上都高三了，艾静她，她努力也很正常啊。”

　　余洋看着双目无神的魏燕好，很关心地问她，“你是不是......中暑了？”为什么看上去她现在很不好的样子？

　　“呵呵呵，呵呵。”中暑？中你麻痹的暑！余洋这种货色她不要了，谁特么来收走？这破人，一天被气死八百次都不够！

　　魏燕好摸了自己头发八百次才勉强平静下来，对余洋露出一个女神的微笑，猛地转头，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看到她摸头发，余洋瞬间放松下来。

　　看到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矫揉造作，余洋确认她没有任何事情。

　　沉迷于学习的时间总是过得格外快，余洋被艾静丢下，就算每天艾静站在他身边，他也觉得看的好像是个背影。

　　高三如约而至。这次，就算是对假期特别大方的市一中也不得不跟随大流一起，并没有给准高三学生们太多的休息时间，期末考试完结之后，留了一天半让他们喘口气，之后就把他们收回来，关在笼子里学习了。

　　高考成绩一下来，他们学校就迫不及待地开起了下一届誓师大会。刚刚步入高三的学生们脸上还没有那种被试题和考试折磨得麻木的神情，如火七月，他们一个年级的所有学生待在大礼堂中听着他们校长站在台上给他们灌鸡汤，顿时个个觉得心中热血沸腾，恨不得立刻投身高考大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余洋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台上他们年轻的梁校长，觉得他这么年轻能当上市一中的校长，别的不说，他给人灌鸡汤的本事就是一等一的。就冲他这个口才，当个中学校长实在是太屈才了，他应该深入chuan销组织，为他们洗脑，将他们拉入正途，指日可待啊！

　　“曾经，我跟你们一样，面对高三，有一种不可抑制的恐惧。高三啊，毕竟高三，在很多家长学生和老师眼中，高三就决定了你一辈子的前途。但是我想要告诉同学们，高三并不可怕，高考不可怕！”

　　“除了高考，你们路还多得很啊！你们还可以保送，还可以参加自主招生考试，还可以申请国外的大学啊！所以你看，高考可怕什么呢？”

　　梁校长摊手。

　　十分不屑。

　　全校师生：“......”

　　“我当初可比你们差多了，清北复浙交，我一个都没考上，连个保送名额都没有。”梁校长一脸郁郁，“但是那有什么呢？我不是照样上了麻省理工吗？所以啊，同学们，并不是清华北大才有前途的，当然我知道我们学校的同学要求都比较高，但是你们看，上不了清华北大，还能去哈佛耶鲁啊，不是我自夸，麻省理工也不错的。”

　　全校师生：“......”

　　余洋现在十分确认，他们校长之所以能当上校长，多半是人家不想听他的馊鸡汤。求放过才让他当了校长。

　　“当然，这样说，并不代表着大家不能重视高三，我们要在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我知道，现在很多同学已经在开始积极地准备申请国外的学校了，校长呢，作为一个过来人，有些事情必须要跟你们说一下。”

　　梁校长站久了，干脆蹲在了舞台边上。

　　他拉了一把裤子，快四十岁的人了，脸上还真看不出多少岁月的痕迹，“国外的生活很辛苦的，且不说你上学期间就要国内国外两头跑，单是生活上就有很多的不方便。同学们要学会适应。毕业之后，找工作呢，也会遇到很多的歧视。这个我就没体会了，因为还没毕业我就考了硕博连读，本科毕业跟我没关系。”

　　全校师生：“......”

　　“很多同学肯定要说我炫耀了，但我要告诉你们，我这并不是在炫耀。这只是我的日常。”

　　“都是日常了，算什么炫耀呢？”

　　全校师生：“......”

　　余洋看了一眼旁边教导主任的脸，觉得他快控制不住冲上台去，拉下校长，把他狂揍一顿了。

　　梁校长突然脸色变得很严肃，站起身来跟同学们说道，“刚才说的那些都是我开玩笑，但是只有一个主题，就是高考并不可怕。同学们，高考只是你们人生当中一个很不起眼的拐点，它决定不了什么。既决定不了你们将来的路，也决定不了你们将来过什么样的人生。”

　　“决定你们人生是什么样的，是你们自己。”

　　“从一个教育工作者和科研工作者的角度来讲，人生长路漫漫，不管是做什么都需要韧性和耐心。校长不仅是希望你们能在跨过高考这关隘的时候具有耐心和韧性，也希望你们在将来的人生道路上，将高考为你们磨砺出来的品质延续下去。”

　　“我知道，很多人都认为，高考之后上了大学那就轻松了，但是我在这里给我们学校的同学提前打支预防针，大学并不轻松。事实上，只要你想要活出个样子，你这一生都不可能轻松！”

　　“不信你们看我，你们看看我脸上因为劳累出来的皱纹，你们能看得出来我四十岁了吗？”

　　全校师生：“......”

　　呵呵。

　　梁校长那张帅脸上的皱纹，真的好多哦。哦呵呵。

　　不管梁校长是在胡说八道（？）还是在灌馊鸡汤（？），这场恨不得让教导主任以头抢地的誓师大会总算是结束了。

　　教导主任是刚从其他学校考过来的，大概是还没有习惯他们校长这种风格，每天看到他都是一副辣眼睛的表情。看样子他被一中的风气给熏得不轻。

　　真是惭愧。

　　就连余洋都在心里默默地给他道了个歉。教导主任......真是辛苦了。

　　要一个正常人在一群妖魔鬼怪当中独善其身，不被浊流污染，真是难为他了。

　　高考招录工作结束之后，之前余洋一起补课的一个师兄到学校来调档案，路过余洋他们班上的时候，还专程过来找了他一下。

　　他们两个本身就称得上熟，见到他余洋也没有觉得多惊讶。只是有一点，“你不是一直想去香港那边的大学吗？怎么突然选择内地了？”

　　师兄以前就跟他说过，而且学校成绩榜单都出来了，余洋路过的时候看了一下，师兄分数够够的啊，而且，以他的家庭条件来看，他不至于读不起那边的大学。

　　“嗨。”师兄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是想报那边的学校，但是我现在报的学校同意我带我女朋友过去，她分不够嘛，要是我去香港那边肯定就跟她分开了。我们两个从生下来开始就一直没有分开过，这多难得？能够不分开，还是不分开好了。”

　　他脸上露出甜蜜夹杂着失落的表情，“而且，如果我不答应的话，以她的成绩，肯定不能上那么好的学校的。加上本身这所学校也不错，我也还算是能够接受，去就去吧。”

　　还能这样？

　　余洋第一次听说这样的操作。他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那师兄看了一眼他，拐了他一肘子，笑道，“你那什么表情。”

　　“没什么......”就是觉得吃惊。一来是吃惊还能有这样的操作，二来是吃惊，“你不觉得失落吗？”

　　毕竟，那可是师兄从小到大想去的地方呢。

　　人能够达成自己的夙愿，这是多么难得的一件事情。

　　“失落......其实说实话，是有一点儿。但是吧，”师兄笑了笑，“跟和我女朋友分开比起来，这点儿失落也算不上什么。而且，我觉得，如果让我跟她分开四年，我会更失落。这样比起来，也不算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