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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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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个微不足道的私塾讲师。
十月出生,如今已34岁,每个月的薪水是29万戒尼,其中的3万戒尼要用以缴纳税款。
公寓的租金是5万戒尼,电水费生活费等等统统扣除之后,手头残留的金额绝对称不上阔绰,讲师也因此时常对生活产生不满。
——“如果当初进入更有名的大学就好了”、“如果父母再富裕一些就好了。”
一旦闲下来就会考虑这样的事。如果能找到可以赚外快的工作就好了,可是讲师讨厌体力劳动,那么炒股怎么样?不,那个风险太高了。再稍微加把劲考取资格证吧,但事到如今还考得上吗?搞清楚自己的斤两吧。
每当电视上播放富豪们的生活时,讲师便会产生“真想过那样的日子啊”的羡慕想法。日子就这样日复一日地过着。
而改变这一切转机,大约发生在半年以前。
讲师值得庆幸的一件事是,他那细长脸的知识分子的外表,从未使人产生过戒备,他的腕力和附近来往于体育馆中的女性们也没多大差别。这当然是很棒的条件吧?所以约一年前,讲师顺利地和某位老妇人开始了密切来往。
其契机是,讲师所工作的私塾塾长那毫无意义的,慰问老年人养护设施的志愿者提案。原本志愿者活动的主张,就是为私塾学生那样的富裕阶层准备养护设施,就是为了向他们的祖父母献媚,这是谁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不管怎样,讲师在和自己那寒酸的年收入无缘的养护设施中,结实了名为玛洁丽塔的妇人。三年前,妇人在身为资产家的丈夫去世后,脚部患病而过上了坐轮椅的日子。啊,不过这个老女人的私人信息怎样都好,对于讲师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他和老妇人的丈夫年轻时的面容非常相像。老妇人很信任讲师,甚至连没有慰问预定的日子也期待着他的到来,而塾长惦记着老妇人的财力、接受了两个条件,即要求讲师比起原本的工作,更要以和老妇人的会面为优先。
答应了这条件的模糊回忆到此为止,抵达职场的讲师从钥匙包里取出置物柜的钥匙,插到钥匙孔中去。他把稍微有些难以开启的门用力拉开,然后把穿来的薄外套挂在勾架上。
一成不变的日常。
然而讲师却换了一副表情抚摸着手里的钥匙串。
——这可是摇钱树。
但现在还不是用它的时候。
无论是私立学校还是公立学校的老师,工作的内容和讲师没有任何区别,制作任课的课程表,靠着自己教的学生的考试排名来上位。考试的结果就是全部,讲师的工资数额就是学生成绩的反映。讲师的业绩不上不下,今年也不必期待什么奖金。
讲师踏在走道雪白的瓷砖上,途中接二连三地与平日见惯的面孔擦肩而过。他的私塾今天有模拟测试,因此,也有私塾外的学生会来接受测验。模拟测试的监考是讲师们轮流进行的,这一回正好轮到讲师了。
抱着参考书,讲师望着周围年龄各异的男女学生们。在他们中间,想必会有人成为人上人吧?又有可能一个人也无法出头,大多数人都只能成为碌碌无为的凡人,为了各自期望的生活呕心沥血。
甫一推开教室门,高出一层的坐席上的年轻人们一齐将视线扫向讲师的方向。也许开着窗吧?稍稍有些风声拂过。
讲师若无其事地寻找风声的来源,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窗边,坐着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并未看象征着考试开始的讲师一眼,而是凝视着窗外的风景。宛若溶解的蜂蜜般浅淡的金发投过参差射下的日光,稍长的碎发随风飘摇。
真是像画一样的人啊。
无论是点缀在白皙的肤色之上的精巧唇瓣,还是高挺的鼻梁,都像人偶一样完美无瑕,只能从衬衫上敞开的两枚纽扣判断出这是个男性。
在讲师兀自烦恼的同时,年轻人的视线转向了室内。那漆黑的,如同有色的隐形眼镜般被涂上了墨色的双瞳,朝讲师直视了过来,使他忽得感到后背似乎爬上了什么冰冷的东西。受惊于那如深渊般的眼神,讲师慌慌张张地从年轻人的视线中撇过头。既然是来接受模拟测试的,那么那个年轻人的年龄应当是十七到十九吧?那毫无疑问是头一次见到的脸孔,那样的人,只要见过一次就绝对忘不了。
就连他周围的考生们,也注意到窗户边上浮出了一幅画。
大概是哪个资产家的孩子吧。总之先记住他的成绩,之后再看看他的答卷吧。讲师暂且如此考量着,把早已准备好的试卷发给了前排的考生。
答卷上写着,马克西·米亚,和考生名单上的记录别无二致。
回收了答卷的讲师,在返回职员室与同事交接之前,把那个金发年轻人的试卷找出来评分。
结果发现了令人惊愕的事实。
虽说是复读生,但年轻人却在全科中取得了近乎满分的成绩,甚至在陷阱项旁边的空白处,满满地列出了设计选项的意见。前列的排名并非固定不动的,可这个年轻人,从未在过去的模拟测试成绩排名里出现过。
那么,那年轻人是从偏远的街区、或者教育水平底下的农村出来的吗?
讲师一面考虑着,一面觉得担任今天的模拟考监考员真是太幸运了。
那个年轻人说不定不属于任何私塾、仅仅靠自学就获得了如此成绩,要是把他作为学生纳入门下的话,他一定能考进知名的大学。学费的问题,利用奖学金制度就能轻松解决。有了这个年轻人的成绩,毫无疑问讲师作为老师的评价也会上升吧?
讲师从模拟考试的申请表中找出年轻人的名字,和预想的一样抄下了记录的联系电话,甫一抄完讲师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今天的工作结束了,而讲师的猎物在等着他。
讲师再次取出钥匙包,向置物室拔足狂奔。他的钥匙包里有四个钥匙,分别是置物柜的、家里的、因兴趣而买的折叠式自行车的,此外还有一个。
披上了外套的讲师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拨号,以稍稍紧张的心情拨下了方才记下的号码。
电话响了几声。
“——喂?”
和想象的一样,低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
虽说有瞬间的语塞,讲师总算是通过话筒,确认了对方的名字,并告知对方自己是今天监考的讲师。
“我记得你,是戴眼镜的黑发考官吧。找我有什么事?”
年轻人用着比起年龄更加沉着的语气和声音询问,两三句话间,主导权就完全转移到了他手上。
“让我转到这里的私塾来?……还真是荣幸的邀请啊,其实也有其他几个私塾邀请过我了。”
年轻人的回复使讲师感到了焦虑,因为还有别的私塾在招揽他(就从声音和语气上来假设他是男性|吧),这是当然的吧,只要测试结果一发表,这样的人才就是一目了然。别说是正式的模拟考试了,从小小的测验中看出他的才能都没什么好奇怪的。可话虽如此,就这么错失能让自己的评价上升的人才也太可惜了。
总而言之讲师请求对方务必听一听他的话,从升学的路线到奖学金的计划,以至于到为优等生准备的各种各样的特例措施,讲师尽全力去勾起年轻人的兴趣。在此之后,讲师以掌握了资料为由,请求年轻人明天抽时间见一面。
“我知道了。那么明天晚上七点车站前,在一家有开阳台的店见面怎么样?”
讲师对年轻人的提案几乎要立刻高兴地跳起来了。说起车站前那家有开放式阳台的店,是一家大型连锁的咖啡店,在晚上也可以作为酒吧。
确认了时间和地点,讲师便挂断了通话,然后在停车场掏出折叠自行车的钥匙,把包斜背在肩上向市街驶去。
照耀着讲师的夕阳化作狭长的影,在那影的末端,出现了一道人影。不过讲师什么也没有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