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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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何人，只要他在这个世界上存在过，总会留下无数的印记，不是能轻易修改的。
路明非疲惫至极的瘫倒在电脑前，两眼放空的仰望着学校图书馆的天花板，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用尽了一切的办法去找师兄留在这里的所有痕迹——他动用了S级的权限搜完了全部的学籍档案，甚至从脑海深处挖出来了那个他都不知道怎么会记着的楚子航的学号，要知道他连自己的学号都不一定能背的对。
然而一切都是无用功。“楚子航”这个名字不存在，学号也被中东地区来的那个路人、传说中的前学生会主席替代。
好像所有的痕迹都被一只看不见的无形大手给抹去了，赶在他察觉到一切之前。
师兄的寝室被侵占，论坛ID不存在，执行部的记录里没有任何关于他的痕迹，他手头上甚至连一张师兄的照片都没有。
楚子航本身就是那种习惯消除自身存在感的男人。
倒不是说他会像传说中的高人隐士一样躲避镁光灯一定要在黑夜下游走惩恶扬善提升正义就像活在哥潭市的蝙蝠侠，但是一直以来他都活得像个僧侣，或者说独狼也无所谓。
跟楚子航关系密切的人太少了，他没有朋友也没有女朋友，又是施耐德名下唯一的学生，别说独行侠了，路明非觉得楚子航这辈子就跟他一个人说过这么多话。
你说哪有人能在世界上把自己与世界的牵连断的这么彻底呢？路明非想不明白。
楚子航消失前，几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但是几乎所有的人都不了解他，不熟悉他，没有走进过他的内心，也不曾被他的内心接纳。
不会像他一样，觉得楚子航要是有一天消失了，心里面哪个地方会变得空落落的。
其实还是有的，路明非想到了小龙女师妹。
但是那个在车站出现，还美得完美无瑕的漂亮师妹夏弥，也被楚子航亲手终结在了北京地铁深处的那个坍塌的尼伯龙根里。
或许有一天，龙王耶梦加得还能重返世界。但是那却早已不是夏弥了。她那古灵精怪的目光，介乎软萌和白烂的脱口词，还喜欢指着电视屏幕咯咯地笑起来，或许再也不会在这个世界上出现了。
路明非突然想到老唐。
虽然一个爱打星际的白烂仔搭配美少女并不太合适，但是老唐和夏弥一样，都是曾出现在他们生命中然后离去直到直面他们并终结一切的人。
他还想到初次遇到小师妹的时候他背对着漂亮师妹把中指比过头顶，然后师兄淡定的张开手掌，握住他的手，似乎漫不经心，其实是把那根伸得笔直的中指弯入了拳头里。
好像现在握起拳还能感觉到那种手掌被包裹的暖意。
师兄真的是活生生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
或者说，曾经是活生生的存在过。
路明非低下头来注视着自己握成拳的手，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想，或者说，什么都不敢去想。
只有这样，他才能在面对这世界上一切的荒诞不羁和谎言欺诈的时候，坚定地凭借自己的心，自己的大脑，自己的记忆，对他们说，不。
要不然，被全世界都否定的人，大脑反复的思考，最终也会反过来否定自己。
路明非现在已经真的不敢去思考楚子航是不是真的物理意义上的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
如果现在路明非手里要是有一张楚子航的照片，他一定把它印成打印上百十来张满校园的贴，这样他看着楚子航的脸，便也能生出一种“哥并不是在做梦”的勇气和鼓励，也能对楚子航的真实存在感放下心来。
因为记忆这个东西是最不可靠的。
说起来，记忆这个道理还是师兄说给他听的。楚子航跟他讲过那49块编上号的小石头的事情。
那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路明非不知道，但是路明非记得楚子航很郑重的跟他说过富山雅史□□说的这么一句话。他说，人的记忆终究是块靠不住的硬盘，总会忘记这个忘记那个。这样一遍遍地回忆，把每段回忆都编了号，就像是在破硬盘上给一个老旧的文件夹一个劲儿地做备份。可堪抓住的记忆，就只剩下那么一个文件的东西。
但是楚子航又说过，容易忘记的人其实更幸福，忘记是人类的自保机制。只是他自己偏又逆反着这个规则，每晚都得背完那些他害怕忘记的事，才能安心罢了。
路明非害怕自己终究有一天也会变得跟楚子航一样，给自己的记忆编上号，每天临睡的时候回想一遍才能安然入眠。
当然这个工作量就太庞大了。师兄光是为了记住那一个夜晚就有49块小石头，他可要记住师兄的一生啊，别说堆起来的石头都是个巨石阵了，真要编号编完了他还不得成了那填海的精卫？
但是他真的害怕遗忘了楚子航。
因为如果说人的大脑都是硬盘的话，如今这个名叫“楚子航”的存档就只剩下这一份拷贝了，独一无二全世界你硬是找不出第二家来，而且就存在他自己的脑袋里，没有记录没有备份没有残留。这个时候他要是为了让逻辑恢复正常，也把这份存档删除了怎么办？
那师兄就真的不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了。
那这个世界就会变得太可怕了。
路明非想，假如他真的删除了“楚子航”，那要是世界上真有师兄那么一个人呢？他在世界的某个角落等着人去救他，可大家都把他忘记了，他说救救我啊我是楚子航，可大家都说你是谁？楚子航又是谁？
路明非抱着自己的头，慢慢的把脑袋磕在了图书馆的电脑桌上。
所以路明非不能忘了楚子航，忘了他就再也没人能回答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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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鸣泽、路鸣泽！”路明非在寝室里用牙刷敲着窗框，扯着嗓子喊，“路鸣泽！你个小魔鬼，快点给我滚出来！兄弟我现在摊上大事啦！再不出来你唯一的客户就要携款潜逃带着他的小姨子跑路啦！”
但是不论他怎么呼喊，他都得不到一点回应。
路明非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居然有点小失落小难过。虽然小魔鬼本质上是个催命鬼，但是在这个特殊时刻，对空呼喊也得不到小魔鬼的回应，心里在空落落的同时油然而生另一种恐惧。
就在他的嗓子都快要喊哑了，他都开始恐惧是不是连小魔鬼也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之后，清晰熟悉的男声从他背后传来，仿佛来自世界尽头：“可是你没有小姨子啊哥哥。”
路明非猛的一下子回头，看见那个小魔鬼正穿着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白色的衬衣黑色的领带，头发很正式的梳得一丝不苟，打着领结，上衣兜里塞着蕾丝边的手帕，踩着他那双方口小皮鞋，站在他身后一脸纯良无辜还夹杂着点谄媚的狗腿表情看着他。
他心里面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安定了一下。
就好像全世界都疯了，也能有人证明他是不是真的清醒着陪他一起看破世界的癫狂一样。
“你还真阴魂不散啊。”路明非故作轻松的耸了耸肩。
“那是当然啦，哥哥你是我最重要的客户嘛，在你剩下的唯一一次召唤权没有用完之前，我都会忠诚地服务于你。”小魔鬼眨着他那双淡淡的黄金瞳笑眯眯的说，“怎么样哥哥，你看就还剩一个愿望了，有什么想要实现啊？”
“别妄想了，我就不卖给你最后四分之一了，看你怎么办。”路明非气哼哼的说，“怎么，刚才喊你半天你都没有回应，我还以为你已经放弃我打算重新寻觅下一个客户呢。”
“怎么可能呢哥哥？我都买到你四分之三的命了，最后的四分之一我怎么会轻易放弃呢？”路鸣泽轻快地说，“我怎么会放弃你呢？你是我客户啊，我们有道德的灵魂贩子从来不会抛下客户不管的，不管客户多怂我们都做好服务，顾客就是上帝！”
这个“怂”就是专门针对我的是吧！路明非简直懒得再跟他瞎逼逼，正色说：“服务前你先告诉我，我是不是疯了，还有师兄到底怎么会忽然消失的？你不会也不记得师兄了吧？”
“这个可不是我们附带的客户随访内容哦，得耗掉你四分之一的命。”路鸣泽跳到窗台上坐下，方口小皮鞋一晃一晃的。
“我靠！这么屁大点事也耗掉四分之一条命？这不跟请你屠龙一样贵了么？”路明非龇牙咧嘴的说，“服务行业乱收费，小心我去315投诉你啊！”
“唉，哥哥，贵有贵的理由嘛，真不是乱收费，不要投诉我嘛。”路鸣泽露出了个狗腿的笑容，“哥哥，你不能总吃免费的午餐。有时候我们都要为规则支付一些代价。楚子航我建议你别管了，四分之一条命的代价，我帮你离开现在这个世界，捎带让你成为站上事业成功巅峰的男人。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过不了多久哥哥你就会升职加薪当上总经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向人生巅峰，想想是不是还有点小激动？真的很划算哟亲，淘宝上都没这么打折卖的。”
“你当我傻啊？卖了命过上舒坦日子我就死了，我还不如就像现在这样安安生生的活着呢，疯就疯一点儿，起码命还在。”路明非凑过去在路鸣泽旁边坐下，吐槽说。
“没办法啦哥哥，都是混口饭吃的嘛，你就干脆可怜可怜我，把你最后那四分之一条命赏我咯！”路鸣泽可怜兮兮的说，“最近生意不景气，你看，我都不一定能随时随地回应你了，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被调走了，换另一个小魔鬼来接替我的位置……下一个服务的小魔鬼可不一定像我一样还这么优渥的提供客户随访和回馈哦！”
“哦？你们还提供什么回馈？收费吗？”路明非来了兴致。
“是不收费的客户回馈。”路明泽说，他笑得时候有些冷，黄金般的瞳孔里流淌着火焰般的光，仿佛一面映着火的镜子，“帮你忘掉楚子航怎么样？这样你就一辈子无忧无虑，再也不会为这个世界烦恼了，一切都回归正常了，多好！”
路明非一巴掌重重的扇在小魔鬼的后脑勺上，一下子把他从窗台上打下来了。
“想都别想！”他狠狠的瞪着那个揉着后脑勺呼痛的小魔鬼，一字一顿的说。
“哥哥，你居然还真忍心为了一个不是大长腿美女的外人对我下狠手耶！我可是你的弟弟，还是忠心耿耿为你服务诚信至上的业务员，以及你人生中最温暖的小棉袄，你就这么对待我！”路鸣泽硬是从眼睛里挤出两滴鳄鱼的眼泪可怜巴巴的说。
路明非心里也有点心疼，但是他硬是梗着脖子不屑的说：“谁叫你非要说要我忘掉师兄呢。没把你从窗户上推下去都很对得起你这点情谊了。”
路鸣泽撇撇嘴说：“哥哥，你这么说实在太伤我的心了。为了一个男人这样对待你的兄弟，你该不会是爱上他了吧？那个楚子航有什么好的，跟之前那几位比你的口味可真的变化不少啊哥哥，连喜欢的性别都变了。”
他抬起头又变成一脸谄媚的说：“要不哥哥你干脆考虑一下我吧，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大长腿欧巴，不过以我的本事要随时随地进入你的梦境，变换各种身份跟你发展一段禁忌之恋也不是问题啊！”
“我呸我呸我呸呸呸！”路明非脸色变色跳后一步，生怕这小魔鬼内心里真对他有什么非分之想，“给我住嘴！我跟师兄那可是纯粹的革命友情！我们一起出生入死这么多次了，师兄一直很罩我，你不要用这么恶心的词来玷污我们之间的关系好不好！”
路鸣泽的笑意敛了下来，神色凝重的说：“没有爱上他就好，哥哥。你没有爱上他就好。”
路明非心里一阵毛毛的，他看着小魔鬼这种严肃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双手环抱说：“我擦咧你到底想说什么啊！这个表情这么吓人是做给鬼看的吗！”
路鸣泽没有回答，而是张开双臂在路明非面前转了一圈给他看他身上穿的衣服，翘起嘴角有些恶意的笑着说：“哥哥，知道为什么今天我要穿这一身衣服吗？”
看着小魔鬼身上这一身纯黑西装，路明非试探性的说：“为了见我这个大客户？”
他心里也知道这不是答案——小魔鬼一向是什么场合穿什么，上一次在日本见面还踩着木屐穿着蓝色浴衣跟他cos夏夜祭，这一身西装他之前也见过，但是那个答案一直在他心里面他不愿意说出来……
“你错了，哥哥。”路鸣泽这一次扬起了一个真正恶意的微笑，“我之前可跟你说过，一个男人的衣柜里永远都该有一套纯黑的西装，有两个场合你一定会用到它，婚礼和葬礼。”
路明非突然感到有几分心寒。
“哦，谁的葬礼？”他盯着小魔鬼那一双夜色中好像汩汩流淌着一样的金色眼眸，“是师兄的吗？我记得上一次你穿这一身可没有送走他。”
“唉，这一次确实还不是。”路鸣泽故作惋惜的叹了口气，“你师兄命还挺硬的……不过下次要是送他走我会记得再带一捧白玫瑰的，帮他和他的那个姑娘埋在一起。想想看，漫天飞舞的都是花瓣，就像忽如其来的大雪，你师兄和他——”
“够了，住嘴！”路明非吼道，胸口起伏不定，像是压抑着浑身的怒意，“师兄还没死！你给我住口！”
“可人不是断气的时候才真的死了。”小魔鬼看着他轻声说，金色的眼眸像是在嘲笑，“有人说人会死三次，第一次是他断气的时候，在生物学上他死了；第二次是他下葬的时候，人们来参加他的葬礼，怀念他的一生，然后在社会中他死了，不再有他的位置；第三次是最后一个记得他的人把他忘记的时候，那时候他才真的死了。”
“只有当你也遗忘他的时候，他才是真正的死了啊，哥哥。”他缓缓的说，“因为没有人再会给他办一场盛大的葬礼了。”
“我不会忘记师兄的！”路明非把手边不知道什么东西朝着路鸣泽掼去，“师兄没有死！我会找到他的！”
路鸣泽轻轻松松的把那个迎面砸过来的东西接住，路明非这才看见是他之前用来喝红酒的高脚玻璃杯。
“真令人伤心啊哥哥，为了一个不存在的男人居然对着你弟弟又打又骂，我真的好难过。”小魔鬼垂下眼帘，还真有种压抑着无法蓬勃而出的哀伤。
路明非看着他那双和师兄截然不同的金色瞳孔，喘息着渐渐镇定下来了。
“够了，别装了。你只是没有买到我的命罢了。”他哑声说道。
小魔鬼立刻抬起脸来，上面一点悲伤难过的表情都没有，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哎呀哥哥你一点都不疼爱你弟弟，我可是真的真的好难过哦，好像我是什么无脑的保险推销员。不过我这次来可不是要你命的，而是给你提供一项大大的福利！我们的客户回馈活动又开始啦！”
路明非深吸一口气抹了一把脸：“好啊，免费我喜欢，什么回馈活动，别废话，赶紧说。”
“哥哥对人家真狠心。”路鸣泽像小孩子一样的鼓起脸颊，变戏法一样从背后掏出来一张光盘放在路明非的桌子上，“请好好使用哦哥哥，说不定这是我能回馈给你的最后一个礼包了。”
他伸开双臂，做出拥抱路明非的姿势：“毕竟，作为服务人员，我最希望哥哥能够幸福快乐，不是吗？我们当魔鬼的总是善待客户，都是生意人呐。”
“不说最后一句话我们还能做好朋友。”路明非撇撇嘴，看着那张光碟随口问道，“这是什么玩意啊，有使用说明书吗？话说你究竟为什么今天晚上一定要穿黑色礼服？”
路鸣泽突然仰天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回荡在这间空旷寂静的寝室里，在墙壁上不停的来回震荡着：“自然是为了送葬啊！为了一场盛大的葬礼！”
梦境里的时间暂停状态忽然解除，路明非一个激灵，头突然一下子磕在了窗框上，他手上还傻傻的攥着那把用来敲窗框的牙刷。
一切恢复了正常。
好像屋子里一切都没什么变化，灰蒙蒙的月色透过窗框照进屋里里面，那个高脚杯也好好地立在桌子上。
除了那张光盘，那是小魔鬼确实来过的痕迹。
他刚要起身去拿那张光盘的时候，凄厉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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