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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钓鱼[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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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盏踮着脚尖,走下坡去,站在公孙长秋身后几丈远的距离,轻声叫:“公子,公子?”
这一叫,公孙长秋没有回头,却把平原君弄醒了。他猛地直起身,回头一看,看清是长盏后,又放松下来,一边伸懒腰一边打呵欠,“阿秋,你爹叫你回家。”
“理他呢。”
公孙长秋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只盯着池子里那几条泛着金光的波纹,仿佛下一刻就有鱼儿上钩一般。
“放弃吧。还空钩垂钓,你又不是姜太公。”平原君揉了揉眼睛,午后的阳光有些晃眼。
公孙长秋气定神闲道:“愿者上钩。”
平原君笑道:“我家那四条鱼又不傻,没有好处的事,怎会有人上钩。”
公孙长秋道:“君不闻,舍小利以谋远图。你这池塘已是半荒,那四条鱼与其在这里挨饿,还不如被我钓回家中,放入干净宽敞的鱼池里精心饲养。”
平原君蹲起身子,上半身凑到公孙长秋旁,认真道:“阿秋可知,我家已有新的管家走马上任,不日,池塘便要焕然一新了。”
公孙长秋轻轻晃着脖颈,笑道:“所以,这些老鱼要在新鱼霸占了整个池塘之前,紧紧抓住我这根钓竿。”
平原君似信非信,抱着双臂,与他一同盯着鱼钩入水的位子。
身后,长盏无奈的看着视他如空气的公孙长秋,又唤了几声“公子”,但依旧没有回应。长盏忍不住,快步走到公孙长秋身边,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鱼竿——
“公子莫不是有耳疾,需要小人去找广仁堂的大夫来为公子诊治吗?”
平原君被吓了一跳,差些没有蹲稳。他扶着青石站起身,看着长盏啧啧感叹:“阿秋,你这小厮越来越厉害了。”
公孙长秋抬头瞟了长盏一眼,对平原君淡淡道:“正常,我又不给他发工钱。”
“公子知道这个道理就好。”长盏把鱼竿丢在地上,弯腰把公孙长秋扶了起来,一边替他整理衣衫,一边埋怨道:“公子就算不为自己,也该为了公孙家的脸面想想。如此衣衫不整,被人家看到了该怎么想。”
公孙长秋拦住他整理的手,求饶道:“好人,别唠叨了,我跟你回去就是。”
说罢,独自蹒跚着脚步,熏熏然向着出府的方向走去。长盏见状连忙去扶,刚走没两步,就听到后面平原君高呼了一声:“上钩了!”
金波荡漾中,一尾银白色的鲤鱼从池中跃出,平原君手扯着鱼线往岸边拉。一旁,有下人想要帮忙,他还不肯,非要自己拽上岸。
“去把咱家的鱼拿回来。”公孙长秋推了推长盏,示意他去拿鱼。
长盏嫌他小气,道:“您还真养么?平原君是好脾气,但您也不要太不懂规矩。再说了,老爷的鱼塘里也不缺这一条鲤鱼。”
“谁说我要养了。”公孙长秋仿佛患了失忆症,催着长盏快去要鱼,“拿回家去,让福妈炖了,我要喝鱼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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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溜吸溜,浓白色的鲜香润滑的鱼汤吸入了女皇的腹中。
早秋的鲤鱼虽然不够肥,吃不了几口腹肉,但好在炖成鱼汤后格外鲜美。女皇一边喝汤,一边满足的对內侍点头道:“江上月白头,酒中寒玉肚,自己钓来的鱼,吃着就是香。快——”
女皇抹了抹嘴,指着汤盆中的鲤鱼,道:“这鲤鱼,给灵修装二十斤,给公孙旦装二十斤,现在就送过去。”
“二十斤?”內侍犹豫,凑到女皇耳边低声道:“太多了,没那么多……”
女皇咬唇想了想,道:“笨,你不会婉转一点儿么!面儿上一层是卧龙池里的鱼就行,底下的就随便你怎么弄了。”
內侍哦了一声,连忙去安排。
不多时,有密探回宫,与女皇耳语了几句,女皇愉快的神情瞬间消失无踪。
陈治功、张锦死不认罪……公孙长秋,宿醉不归,厮混平原君府!
女皇冷哼一声,道:“送公孙旦的那框鱼呢?!”
內侍道:“刚刚准备好,正要送呢。”
“给朕倒回池子里。”女皇闷闷道,拳头握紧。
平原君,论资排辈,他是昌王之子,她还要叫他一声堂哥。昌王夫妻死得早,留他一人掌管昌地,先皇去世时,他回都吊唁,路上还遇到了山匪,受了伤。
原本,平原君应该速回封地,但他借口需要养伤,行动不便,就留在了平阳城内。
祁灵修曾言,平原君与公孙长秋乃朋友之义。这朋友之义一词,甚妙。
女皇的眼神渐渐冰冷起来,虽然平原君那里,她一直有人监视,并未发觉他和公孙长秋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但如果公孙长秋真的成了平原君的幕僚,和她对抗的话,那还真是个大麻烦。
女皇心一狠,心道,如果此番再招揽不成功,那就该尽早除去,以免后患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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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朝。
近一个时辰里,女皇先听了户部尚书和翰林学士陈孙吉辩论公田改制,又被辅政大臣逼着速速决定科举主考一职,整个人都快炸了。
“內侍,速速准备聘礼!”女皇狠狠道。
內侍一懵,道:“准备什么?”
女皇瞪了她一眼,撇了撇嘴,道:“礼物、男装和马车,今天下午,我们去公孙府一趟!”
车驰马速,很快就出了皇宫,沿着上阳街,直奔公孙府去。
一辆挂着茶青色麻帘的马车与女皇的车缓缓擦身而过。
“陛下,快看,公孙长秋的马车!”内侍缓下车速,回身跟车内的女皇道。
女皇略一思量,道:“调转马头,远远的跟着,别让他发现了。”
片刻,公孙长秋的马车向北一拐,沿着平昌大街一路行至了烟柳巷。巷中不能驰车,公孙长秋下了马车,走进了烟柳巷。
烟柳巷是平阳城最大的风月场,娼馆、赌坊林立,街上人声纷扰,充斥着各种三教九流之人。
公孙长秋一身雪青色深衣,手持折扇,行走在烟柳巷中,竟没有丝毫的格格不入,反倒是这繁华风尘之所,为公孙长秋平添了一分风流之色。
胭脂红烫金的“环采院”牌匾之下,公孙长秋停下了脚步,他回头吩咐了小厮几句,在小厮严重不满的目光下,公孙长秋展扇一摇,转过身,面露春风的走进了环采院。
“秋郎来了。”老鸨一见他,口中唤着昵称,急急招手叫小倌儿过来接待。
公孙长秋合起折扇,低头在老鸨耳边询问了一句,老鸨笑着指了指楼上,公孙长秋递过一锭碎银,在小倌儿的领路下上了二楼。
老鸨收起碎银子,眼带笑意的目送公孙长秋上了楼。一回身,一锭黄灿灿的金石子,在她眼睫毛前一寸的位置,闪耀着诱人的金光。
老鸨下意识的伸出手去,金子便自由落体,掉进了她的手掌之中。她这才注意到,她的面前,站着两个男人,一主一仆。主人身量挺拔,凤目龙颈,实在贵不可言。
老鸨含胸低头,小心翼翼把金子还给了小仆,笑道:“无功不受禄,小地方是开门做生意的,贵人有何需要,吩咐就是了。”
女皇凤眼瞟了一眼二楼,问道:“楼上住着几位姑娘,什么价位啊?”
內侍把金子送回到老鸨手里,老鸨攥住,笑道:“楼上有五位姑娘,三位公子。贵人是新客,不知道小地方的习惯,二楼的姑娘和公子大多接的是熟客,赏银也是看熟客的心情,小人们不敢强求。”
女皇又问:“怎么才算熟客?”
环采楼的熟客,虽然是楼上的姑娘公子们自己定,但也有个基本价儿,起码二百金起。但老鸨这边,已经认定女皇不是凡人,自然不敢拿这套说辞对付,正犹豫着,女皇突然靠近,一手拿着一整锭金元宝,一手揽住了她的脖子。
金元宝在老鸨的嘴唇上轻轻滑动着,女皇凑到老鸨耳边,低声问:“我这样,算你的熟客了么?”
老鸨轻启红唇,咬住了女皇手中的金元宝,三十岁的脸颊上,瞬间布满了红云。某个瞬间,她突然忆起了自己还是头牌的时候,与最爱的恩客交颈缠绵时的画面。
“下次我来的时候,美人儿可别再拒绝我了。”女皇转身离去之前,向老鸨眨眼许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