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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扑朔迷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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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那天起,接连好几天,前前后后又有五个孩子不见了。村里的神婆说是因为七月半快到了,鬼门大开,这些孩子就被拉走了。大家都害怕了,听人说杏树岭上有仙人,这才求他帮忙请仙人过来抓鬼救人。
郁九微奇道:“为什么他看见是周定家的媳妇儿,就差点被吓死了呢?”
众人都不吭声,个个脸上都露出骇然之色,过了好一会儿,旁边一个年青人才低声告诉她:“周定家的大嫂,几年前已经去了。”
“啊?这……不可能吧……”郁九微一脸怀疑,“是不是他眼花看错了?”
村民们纷纷表示没错,更有人说,当时他也在那地方,也是亲眼看见的。
杜慎、李长烟、裴昭听了村民们的话,都陷入了沉思,李长烟迟疑道:“师兄,你看这会不会是……姑获鸟?”
“极有可能。”杜慎点点头,又问道:“请问孩子不见之前,是不是有他们的衣服在外面晾着?后来衣服上又留下了两滴血?”
村民们听他问得奇怪,都说没有留意,村里人的衣服一向都是晾晒在外面的,孩子的自然也不例外,杜慎便请他们回去查看究竟,有几个丢了孩子的人家跑回去一看,果然衣服上有两滴干涸的血迹,忙拿过来给他看。
杜慎一看,便道:“果然是姑获鸟。”
郁九微奇道:“姑获鸟是什么?”
杜慎解释道:“古书上记载,如果有女人怀胎之后死了,或者是生产后不久死掉,她们的执念就会变成一种怪鸟,叫姑获鸟。因为它是母亲的执念所化,所以经常抢走其他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不过……”
裴昭一直没出声,此时接口道:“不过,姑获鸟是上古之时的怪兽,连我们也未曾见过,只在书上看到一些记载,想来是因为上古未设勾魂鬼差,所以母亲魂魄因执念未散而形成,如今所有魂魄都归于地府,又怎会化生出这等怪鸟呢?”
李长烟道:“是很奇怪,不过听他们说起来,却又的的确确像是姑获鸟。这位小哥,请问周定家的夫人是如何去世的?”
年青人摇摇头,眼睛瞧着一个中年男人,道:“他就是周定,姑娘你问他吧。”
李长烟于是转而问周定,周定支支吾吾了半天,经不住她一问再问,才说老婆的确是生产后不久死的。
李长烟道:“生产后不久?那是多久?”
周定算了算,说大概半个时辰以内。
李长烟皱皱眉,“大概?……那她是怎么死的?”
听她追问不休,周定面色尴尬,却不肯再说,顾自地走了。几人面面相觑,裴昭冷眼瞧去,见众人有的表情茫然,有的摇头叹息,分明是有人知道内情,便故意对李长烟道:“师姐,如果问不出来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只怕是不好找啊。”
李长烟一怔,登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附和道:“是啊,没有线索怎么找?”
听他们这一唱一和,村民们不知道是套话,个个都急了,当下就有人说:“我知道我知道,唉,其实也没什么不好说的,听说是难产死的。”
他不说还好,一说立马就有人反驳:“什么难产,那才是瞎说,孩子都生出来了,怎么可能是难产,明明是产后风死的!”
另一人跟着反驳道:“哪有产后风死得那么快?你们都不知道,竟在那儿胡扯。其实,也不是难产死的,也不是产后风死的,我听说啊,是产后血崩死的……”
他话音未落,便有人接口道:“你知道为什么会血崩吗,呵呵,为什么周定不敢说,因为他媳妇儿其实他害死的!”
这消息登时惊动全场,当下便有人说道:“□□你别胡说八道啊,好好的生娃,周定杀他媳妇儿做啥?”
□□呸了一声,“你儿子才胡说八道呢!当时周定和他老娘嫌他媳妇儿又生了个女儿,把他媳妇儿狠狠地骂了一通就出去了,老婆孩子都晾在那儿没管,等他气消了回去一看,女儿还活着,老婆已经死了。这是他老娘亲口对人说的,还有假?”
众人听了后都议论纷纷,郁九微十分气愤,骂道:“这周定太过分了,竟然这样对自己老婆!他女儿呢,该不会被扔了吧?”
□□道:“那倒也没有,还是养着的,现在也有九岁了吧。不过前两年他又娶了个媳妇儿,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只怕那姑娘日子不好过哟。”
杜慎三兄妹对视一眼,李长烟道:“周夫人竟是被家人逼死的,那她死前必定怨气冲天,又舍不下孩子,难怪会化为姑获鸟了。”
裴昭点点头,虽仍旧觉得有些地方不对,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眼见天色已晚,便对众人道:“天黑了,大家都赶紧回去吧,就算听到什么动静也别出来,记得看好自己的孩子。谁家有养狗的,能不能把狗带过来给我们?”
听他这么说,有几人牵了土狗过来,村里的神婆又抱着只大公鸡过来,问他们要不要用。三人哭笑不得,然后将狗留下,公鸡让她带回家了,又见众人都不肯走,便安慰了大家一番,保证不会有事,人群这才三三两两地散去了。
是夜子时,天幕上挂着一弯残月,洒下些微冷光,十分凄清。周遭一片静寂无声,想是村民们都已入睡。
四人分为两组,各自带着狗在村头村尾守候,几只狗的眼睛绿莹莹地盯着虚空之处,仿佛看到了人不知道的东西。
夜风寒冷,郁九微有些打颤,杜慎正要劝她去休息,忽然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妖气从北方传来,便听郁九微低呼道:“快看!”
杜慎应声望去,果见远处的天空中,遥遥飞来一只大鸟,月光下依稀可见鲜红的羽毛,随后便见两只翅膀、九个头,果然是姑获鸟!
杜慎和郁九微一拍身边的狗,几只狗登时冲了出去,狂吠不已。姑获鸟最是怕狗,冷不防地被吓住了,在空中一个盘旋,往另一边飞去,却是裴昭与李长烟的方向。
紧接着,村头也犬声大作,显然李长烟和裴昭也放了狗出来,姑获鸟长声惨鸣,便如婴儿夜间啼哭之声,掉头往来处回转。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鸟鸣,姑获鸟又是一声长鸣,似是回应。杜慎将郁九微一拉,脚下踩着飞剑向姑获鸟冲去,与此同时,村尾也有两道剑光升起。
姑获鸟自知不敌,当即拼命煽动翅膀,一边惊惶地叫着,一边奋力逃走。
四人跟在其后紧追不舍,但不欲伤它,是以并未出剑,只望能找到它的巢穴,将孩子救出,眨眼间便越过了河谷,冲进了一大片密林中。
姑获鸟一入森林便不见了踪影,连妖气也感知不到了,四人降下剑光,正要细细寻去,忽然听到一阵细细的孩童哭声。循声而去,声音是从悬崖下的一个洞穴中传来,裴昭御剑上去,片刻后回来,手中已多了一个四岁左右的孩子。
李长烟先是一喜,继而皱眉道:“只有一个?”
裴昭道:“嗯,洞中有一些鸟羽,应该是姑获鸟的巢穴,但未见到其他孩子的踪影。”
郁九微想起先前听到的那一声鸟鸣,问道:“我当时听到远处也有鸟叫,然后那只姑获鸟便回头了,应该是收到示警吧?难道不止一只姑获鸟吗?这周家村里,到底有多少条冤魂?”
杜慎面色凝重,点点头道:“应该不止一只。现在是深夜,姑获鸟昼伏夜行,咱们又不熟悉地形,不要贸然闯入。咱们先把孩子送回去,明天一早再做计较。想来那姑获鸟心念故土,必不会远离,我们大可慢慢查找。”
三人都觉有理,于是又御剑回村。
只是大半夜的,他们也不好去打扰其他人,好在杜慎的乾坤袋里装了帐篷床榻之类,便找了个平坦的地方扎营,然后让其他三人先休息,自己则独自坐在外面守夜。
郁九微身子本弱,劳顿了半夜早已疲累不堪,自然是沾床就睡。裴昭看护着孩子,自行打坐歇息。李长烟却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想了想便爬起来,走出帐外。
杜慎正在出神,抬头见到是她,便笑道:“怎么起来了?”
李长烟在杜慎身边坐下,道:“睡不着,不如起来陪你坐坐。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杜慎看着远处月色笼罩下隐隐的云山,叹道:“没什么,只是忽然觉得人命微贱,许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偏又不甘命运的摆布,到底该怎样做才是对的?就像这姑获鸟一样,不过一线执念未绝,可亲可敬的母亲便化为了怪鸟,竟至为祸一方,岂不可悲可叹?”
李长烟被他的话牵动心事,半晌无言,突然一声轻笑:“师兄,你这是在劝诫我么?……不管是可悲还是可叹,留给旁人说便了,自己后悔不后悔,也只有做过之后才知道。说起来,我倒有些羡慕郁姑娘。”
杜慎讶然道:“你羡慕九微?”
李长烟笑道:“郁姑娘不能修道,也就不会被修道的规条束缚,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多么自在。师父说过,你是天生的修道者,而我,其实注定是这红尘中人,或许我也不该来修仙的。”
她话中意有双关,不过杜慎并没有听出来,只像幼时一般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李长烟忽然觉得鼻子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师兄妹俩并肩坐着,也不再说话,直到斜月西沉、晨光初曦,东边的红日喷薄而出,洒下万千金光。
李长烟眯着眼睛,遥望天边不语,便听杜慎道:“天光了,咱们也该干正事去啦。”
于是两人起身,将其他人叫醒,将孩子送还给他的爹娘。
孩子的爹娘感激不尽,但听他们说到昨晚追到北边那处密林时,那汉子面色忽然变了,踌躇道:“仙人,你们救了我家小航,我也要对你们说实话,那地方去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