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溯源记之蛋生》上官清飏

49、怅然若失

　　李长烟听得出神，不觉忘了适才的不快，叹道：“也不知这传说是真是假，若是真的就好了。”
　　裴昭笑道：“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至少这建木是真的。明年不是要开在蜀中玄门大会么，到时候咱们再去那儿打听打听。就算找不到登天之梯，也能找到一些珍稀的材料，到时候可以带回来给九微用。”
　　郁九微笑道：“多谢，不过比起用这些珍贵的材料，我还是更希望能用普通常见的，方便将来普及。”
　　李长烟轻轻踢了裴昭一脚，悄声道：“马屁拍到蹄子上了吧。”
　　裴昭失笑，摇摇头，道：“九微说的也有道理，不过总是要先试的么，做出来再慢慢找替代，岂不是更快？”
　　郁九微想想也觉有理，便道：“好，那就有劳你了。”
　　她跨坐在飞雀上，双足交替踩着，羽翼缓缓扇动起来，越来越快，飞雀渐渐腾空而起，飞向远方。杜慎怕她有失，赶紧御剑追了上去，与飞雀保持同速平行状态。

　　这时飞雀已升到高空中，依靠着风力滑翔着，无须再用劲踩着，郁九微得意大笑道：“你有飞剑，我有飞雀，也未见得会输给你。”
　　杜慎含笑道：“姑娘说得是，在下甘愿认输。……小心，前面有一股乱流！”
　　飞雀被吹得歪歪斜斜，杜慎看得心惊，郁九微顾不得说话，急忙保持平稳，待乱流一过，笑道：“我也能飞上天了，等有空我就驾着飞雀回郁家去，吓死那群没见识的家伙！不，飞雀太普通了，我要建个能飞的大房子，到时候驾着房子飞回去，哈哈哈！”
　　杜慎见她开心不已的模样，也自替她欢喜，忽道：“九微，我问你件事。”
　　郁九微心情甚好，大方地道：“什么事，你问吧。”
　　杜慎道：“你是不是，对我二师妹有什么误会，看你先前发火，可真吓人，从没见过你这样生气。”
　　郁九微歪着头道：“没有啊，我不是一直都是这样么？他们都说我心眼小脾气大，你不知道么？”
　　杜慎哑然，好一会儿才道：“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郁九微挑眉看他，满以为他接下来会训诫自己，没想到杜慎笑道：“看来你对我还不错，相处这么久了还没冲我发过脾气，多谢啦。”

　　“谁没事乱发脾气啊，真是的，你又没惹我。”郁九微有些不好意思，故意满不在乎地说道。
　　杜慎一听，抓住她话中的含义，问道：“那你方才生气，可是我二师妹说的话惹了你了？”
　　郁九微被他问住，本待说不是，转念一想，本来就是被惹到才生气的，也没什么不能说，当下将心中所想说了。
　　杜慎与她相交弥深，也自猜到了几分，只因想化解她的心结，才故意逗引着她说出来，当下解释道：“我二师妹自小修道，不大通晓人情世故，她又是刚认识你，还不大了解你的性子，所以才说那些话，并非有意冒犯，你就别跟她生气了。”
　　郁九微面色古怪地看着他，“你二师妹……她先前……现在都是掌门了，你还说她不大通晓人情世故？这句话应该是给我的吧？”

　　杜慎笑道：“自然，你也不大通晓。不过，你们俩还是有些不同的，你是明明知道却不肯遵照行事，其实是不愿与人打交道；我二师妹呢，她则是自以为通晓，其实很多时候傻乎乎的，以为自己知道，但是根本都不懂的。偏偏这孩子野心又大，搅出一堆事来，我只怕哪天她不小心行差踏错，反而将自己陷入危险之中，唉，真不让人省心。”
　　郁九微轻哼了一声，没有接他的话茬，眼看周家村已然在望，当即准备降落下去，不料落下去时飞雀一歪，人险些摔倒，她狼狈地爬出来，开始检查，嘴里喃喃道：“奇怪，怎么会歪呢，看来还得改进……”
　　杜慎看着她不顾形象地趴在地上，不由得好笑，心下暗想，这也是个不让人省心的孩子啊。

　　李长烟自然不知道杜慎与郁九微的这番交谈，更不知在杜慎心中，自己原来还是个不省心的孩子；当然，若她听到了，或许也不会开心。
　　当郁九微与杜慎一前一后离开之时，李长烟呆呆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渐渐变成了两个小黑点，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滋味，就好像一个自己倾注心血温养了二十多年的法宝，突然被人夺走了一般，不，比法宝被夺更难过，胸中有些空荡荡的，好像少了一块什么。
　　裴昭见她出神，便扯了扯她衣袖，道：“师姐，咱们也去吧。”
　　李长烟不屑地道：“急什么，让他们先走，就看那木头鸟的速度，咱们就让他们先走一个时辰，一眨眼的工夫也就追上了。”话虽如此，她也是第一回见这能自己飞上天的木鸢，心下也不禁颇有赞叹之感。
　　裴昭笑道：“可是师姐，那地方不大远，你要让他们一个时辰……只怕他们早就到了。”
　　李长烟眨眨眼睛，知道自己又犯了傻，于是不甘不愿地道：“好吧，咱们走。”

　　两人御剑追赶，一路都没见到那两人影子，想来是方向有所偏差。裴昭正在辨认方位，忽听李长烟在一旁幽幽地道：“大师兄好偏心，扔下咱们俩就跟那郁家小姐跑了，见色忘义的家伙……”
　　说完后，她自己心里却一咯噔，当下又故意装得若无其事的模样，悄悄问道：“诶，他该不是看中那小姐了吧？”
　　听她这么说，裴昭笑道：“这个么，先前我也问过大师兄这句话，结果大师兄说我染了一身俗气，不像修行之人。师姐，看来你跟我一样，也是俗人啊。”
　　李长烟不自在地打了个哈哈，笑道：“我们是俗人没关系，大师兄不是俗人就好，咱们三兄妹总得有一个得正果的，是吧？”
　　裴昭不知她意在试探，便道：“你放心吧，大师兄说了，他和九微是知己论交，不涉其它的。”
　　李长烟听了这话，心中登时舒坦了些，笑道：“如此最好。我原也猜到了，大师兄心中肯定没这些世俗想法的。”

　　裴昭看了她一眼，问道：“师姐，你是不是不大喜欢九微？”
　　李长烟一愣，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裴昭笑道：“这还用问么，我又不是傻子，方才九微顶了你两句，你的脸都黑得快下雨了，你的脾气我又不是不知道，肯定是大大生气了。”
　　李长烟哼了一声，道：“难道我不该生气？”
　　裴昭调侃道：“哈哈，师姐生气了，做师弟的还不得赶紧劝劝，要是气坏了身体可怎么办？其实，九微就是小孩子脾气，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喜怒都写在脸上，过一会儿就没事了。你是刚认识她，所以对她的性子还不了解。她虽然嘴上不肯让人，但心地挺好的，对朋友也好、不认识的人也好，都很不错。你说那两句话是无心，不过因为她小时候曾有些不好的经历，所以才会那么敏感。”

　　当下将郁九微不能修道而被家人轻视、以致离家出走学习机关术等事简单告诉了她，李长烟点点头，“好吧，既然你这么卖力地帮她说话，我不跟她计较就是。没想到她脾气这么怪，人缘倒还不错么。说起来，蛋生呢，怎么一直没见她？”
　　裴昭道：“她们的族长病了，蛋生赶着回去照顾她了。”
　　李长烟啧啧叹道：“小蛋生还挺有孝心的么，不错。不过，你就这么让她回去了，万一以后不回来了怎么办？”
　　“这些年来，是族长将她养大的，现今族长病了，她回去照料也是理所当然，我又怎能阻止？”裴昭慢慢道：“至于将来，她回来自然最好，若不回来……自然是她觉得我对她而言，并不重要，那有我没我都一样，我早说过，只要她过得开心就好了。”
　　李长烟道：“别这样啦，是我说错话了，小蛋生肯定会很快回来的。呀，好像到了。”

　　两人降下剑光，早见杜慎与郁九微正与村人说话，当即走了过去。
　　村民们见有仙师降落，早已激动不已，登时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很快便围了一大群人。杜慎态度温文有礼，让他们一个一个地慢慢说，听着细节与先前转述的又有不同，于是又细加询问，总算理出个头绪来。

　　怪事发生在十多天前。
　　周家村地处河谷边，数百年积累下来已有较大规模，现今约有二百来户人家，比杏树岭多了一倍，自然孩子也多了不少。最开始，是村口周方家的儿子莫名其妙的不见了。因为农家的孩子性子野，经常上山下河地到处跑，看不到人影也属正常，周方也就不以为意，想着孩子玩够了自然会回来，没想到大晚上的还没回来，家里人就急了，打着火把到处找，四下里都找遍了也没找到。
　　大家都说可能是在哪里出了意外跌死或者淹死了，那就没法子找了。周方和他媳妇儿不死心，又找了好几天，仍是没有下落，就在一家人伤心绝望的时候，突然有个村民托人告诉周方，看到了他们的孩子。
　　然而，当大家跑过去看的时候，却见那人呆呆地站在那里，似乎被吓住了。众人七手八脚地将他救醒，那人醒来之后说，看见走丢的孩子被一个袒胸露乳的女人抱着，他正要上前去讨要，却发现那女人竟是周定家的媳妇儿！他差点被吓死，就看见那女人忽然变成了一只大怪鸟，有两只翅膀、九个头，鬼哭狼嚎地抓着孩子往北边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