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往生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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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子时，阙止悄然回到御王府，萧风早已候在书房。
“如何了？”阙止进门便问道。
“祁国出兵了，已过了祁鸣山，至我安南关外。”萧风回道。
阙止冷峻的脸上现出少有的笑意，当日雅妃失宠，戚氏告危，他故意闭门不见戚家人，便是为了逼迫戚氏谋反。
诚如所料，戚氏投靠祁国，因戚氏的当家主母便是祁国公的长女，戚氏若想保住全族，唯有南下一途。元煌千算万算，却是低估了戚家的这位主母。
“皇帝可有何动作？”阙止冷笑一声。
“皇帝业已三天不曾临朝了。”萧风回禀道。
“出了何事？”
“皇帝受伤了，宫里传话说是雅妃动的手。”萧风偷瞧一眼阙止，果真什么都瞒不过他。
“雅妃？倒未看出她还有这份胆。”
阙止伸手抚上木架上的“玄冰”盔甲，因他多日未曾擦拭，蒙了一层淡淡的灰尘。
戚氏早有二心，元煌亦是知道了这一点才会孤注一掷，只不曾料到雅妃会怀有身孕，戚氏定是想刺杀元煌，继而扶持雅妃肚子里的胎儿上位，阙止嘴角不觉上扬，眼中闪现异样的神色。
“一切依计行事。”
“是。”
“明日早朝本王要交出兵符，传令下去，休得妄动。”
萧风心下虽是大惊，却未曾再问，他知道王爷从不会做没把握之事，定是另有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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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阙止身着烟青烫金绣蟒袍，头顶东珠通天冠，腰系灿金缎锦绶，手持御赐问天剑，脚蹬四方朝天靴，一步一威严地走上朝堂之时，文武百官早已分列两侧等候多时了。
阙止不顾众官的窃语，径直走到左手最前列，转身昂首扫视一眼众人，周身散发的凌人霸气震慑得众官即刻禁了声。
“本王来晚了，早朝业已散了么？”阙止斜晲一眼空空如也的金座龙椅问道。
“哼，还是御王面子大，这朝堂愿来便来，不愿来半月不见踪影，如此目无朝纲，置乾朝律法于何地？”右首位乾朝丞相徐敬之怒发冲冠道。
阙止闻言亦不计较，他身后一位年轻武将抢言道:“丞相如此说话，不敬王爷，有何用意？御王常年领兵征战，劳苦功高，回到京师，还不能静养几日么？”
“即便功高，亦不能震主，御王如此置朝堂战事不顾，当真令臣民失望，恐不能堪此重任。”丞相怒目圆睁，声如洪钟。
一众文臣见状，皆纷纷议论，顿时指责之声一片。
阙止不怒反笑，不过一群酸腐儒生罢了。看一眼身后的年轻将官，年轻将领被他眼神所迫，退回到列队禁口不言。
“哦？原来这般，是本王误事了。”阙止负手，冷眸环视一遍身后众臣，“如此，本王便交了兵符，去做个逍遥王爷不是更好？”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武官们皆单膝下跪请求阙止三思，文官一群倒似乎乐意至极，个个吹胡子瞪眼，看着好戏。
阙止也不看众人，自广袖中取出自己的那一半虎符，放于宦官奉上的黄绸托盘之上，但见宦官捧着托盘的手猛的一沉，可见阙止的那一放力道不轻。
虎符一分为二，帝王将帅各持一半，二者合一，方能调兵遣将。
“本王既已交出兵权，不日会上奏圣上，允许本王解甲归田，往后朝中诸事，有劳各位。”阙止神情冷蔑，语气却恭敬。
“不劳御王费心，匡扶社稷乃我为人臣子的职责，老夫责无旁贷。”丞相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结果如此，当是满意至极。
阙止面上浅笑，眼中精光乍现，迫退一众武官的上前争执，施施然率先越过朝官，出了凤鸣殿。
萧风候在大殿外玉阶畔，清晨的浓雾落了他一身白，见了阙止出来，忙迎上去。
“雅妃依然住在媛盈殿，不曾重罚，只禁了足。”
“哼，元煌终是识得戚氏的厉害了！”阙止冷笑，大步而去，消失在了晨雾之中。
媛盈殿坐落在乾宫西北处，隶属西六宫。元煌二十一岁登基，至今虽已五年，然而尚未能亲政，故后位虚设，悬而未决。后宫俨然以东六宫纯元殿瑾妃，与西六宫媛盈殿雅妃为首。
“你来啦！”戚素雅立在案头，纤手扶着一杆上品狼豪，正绘着一副丹青。
“也该来看看你了，多年不见，似是轻减了些。”阙止随手带上紫檀木门。
“王爷幸得知己，沉迷其中，诸事不闻，如此逍遥，自是春风得意。”
戚素雅头也不抬，专心致志，手上泼墨挥洒，一气呵成。
阙止心道他与今非之事，算是已经人尽皆知了，连这深宫之中，亦是耳熟能详。
“你看看我这幅画如何？”戚素雅收完最后一笔，抬眸笑道。
阙止迎然而去，但见雪白宣纸上，远山林立，湖水澄净，一叶扁舟飘摇湖心，舟上却空无一人。
“素素。”阙止脸色柔和，轻唤道。
“素素已经死了，你可知这幅画之前舟上是有人的？”戚素雅一脸淡然。
阙止不答，只看着一派恬然的戚素雅。
“当年你我相约湖心泛舟，我本以为是我母亲一心想攀龙附凤，不让我前去。”她幽幽道，眼眸半阖，似是忆道伤心处。
“所以我总想着你当日孤身一人乘着小舟，孤独寂寥的背影，为此，我恨了母亲好多年。”
戚素雅似在哽咽，稍顿道:“可是后来我才知道，是你毁约在先，母亲担心我不能承受你的背离，才执意送我进宫。”
戚素雅眼中带泪，斜眼看着身边的阙止，满是幽怨。
“却原来舟还是那叶舟，只是人从未去过罢了。”
阙止神色凄冷，瞧戚素雅如此，亦是觉着怜惜，当年确是在意过的吧，只是当年自己不过一名副将，而她，是先皇后钦点的候选皇子妃，自己去国离家，便是想建功立业，赢取功名，又怎能儿女情长，自毁前程？
终究是负了她！
“娘娘，事已至此，时过境迁，当年之事本王亦是愧疚。”阙止心中轻叹，既理不清，又如何道得明？
“愧疚么？王爷若是愧疚，当日戚氏蒙难，求助于御王府之时，王爷又何必避而不见，见死不救？”戚素雅美目含怒，音量提升反问道。
阙止冷笑，戚素雅果然转到这个话题上去了，这不正是今日前来的目的么？
“当日本王若是与你戚氏联手，怕是如今与你戚氏一样，遁走他国，成了谋反叛国的乱臣贼子了。”阙止语气冷绝，让人不寒而栗。
“我当御王何其英雄一世，原来亦是这般明哲保身么？”戚素雅秀眉深蹙，暴怒道。
“娘娘宫里待了这么多年，难道还没学会一个道理么？”阙止面色平静，反问道。
戚素雅闻言神情颓然，身体蓦地一软，像是突然之间失去了所有的气力。
“敌友无定式，利字两边分，救人先自救，谋败不怨人。本宫明白，戚氏是自掘坟墓，走到头了。”
阙止深深一叹，瞧着她一对深陷的眼窝，不觉于心不忍，终是相知一场，终是不愿赶尽杀绝，况且，戚素雅还是有些价值的。
“听说娘娘有了身孕？”阙止剑眉一挑。
戚素雅缓了神色，单手抚上日渐隆起的肚子，如所有的母亲一般，慈爱一笑，一脸的恬静温和。
“如今戚氏勾结祁国，谋朝篡逆，早已是不赦之死罪，若真到了家破族亡之日，娘娘当如何？”阙止眼中透出冷厉。
戚素雅愣在当下，扬了扬头，坚定道:“本宫定共赴！”
“哈哈哈”，阙止狂笑，“共赴？娘娘聪明一世，最后只是共赴？”
戚素雅扭头怒视阙止，她知道他在乾朝意味着什么，只要他肯，戚氏便不会亡。只是，戚氏于他，已无利用价值，仅凭自己与他当年的那点情分，又如何值得他冒险？
“那王爷以为本宫该如何？”
“本王只能许娘娘与腹中胎儿平安，至于戚氏如何，还要娘娘自己抉择。”
阙止淡淡瞧一眼戚素雅，七年的后宫浸淫，早已不见了当初的纯真与明朗，眼还是那双眼，却是多了阴戾之气。总是会变的，总有些什么，会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亦是不得已。
“王爷逼迫戚氏求助祁国，便是打了我腹中皇儿的主意吧！”戚素雅眸光一转，语带不屑。
原来如此，他是御王，权倾朝野，军政集权，他又怎会容戚氏怀拥皇子，又怎能容戚氏做大，又怎能容外人有力量与自己抗衡？
只是皇帝啊皇帝，你终究只棋差一招，终究是为了他人做了嫁衣。
“娘娘果然一点即透，戚氏一族已是强弩之末，望娘娘三思后行，勿做傻事。”
阙止说完转身离去，偌大的媛盈殿沐在淡淡的晨光之中，竟显得格外萧索。
戚素雅立在案头，泪眼瞧着案上丹青，粉拳紧握，力道过大，精心打理的指甲亦是断了，嵌进了皮肉，血顺着指缝滴落，落在丹青画上，如开在水上的妖莲。
“本宫，谢王爷提点。”
戚素雅恨声道。用戚氏全家，换一世荣华，值当么？不值么？不值又如何？即便死上千万次，亦是扭不回早已定下的局。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往生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