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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两厢顾 ...

  •   栾千谡下了马车,眼前不过只是一处普通的院落,青砖绿瓦,朱漆木门,并无甚特别,而院中竟是别有洞天。虽已入冬,院中却是翠色正浓,绿意盎然,道边多是清泉细流,泉上烟雾弥漫,氤氲缭绕。

      花时心下惴惴,今日一早便有马车到是非居去接人,只说有贵人相请,却不肯说明对方身份。花时瞧着身边一脸凝重的栾千谡,用力握了握她的手。

      栾千谡会意,停下脚步在花时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眼中笑意莹然,竟是看不出一丝惧色。

      “花时,你在前厅等我。”

      “可是姑娘……”

      “放心,不会有事。”栾千谡安慰道。自顾跟着引路小斯继续向院子深处行去。

      竹林苍翠,竹涛声声,一路行来,小桥流水,古色古香。

      “到了,小人只能送到此处,还请姑娘自行进去。”小斯双手作揖,恭声道。

      栾千谡略一点头,一早便被人强行带到此处,要见自己的人,身份当是不低的,若是此番不来,怕是又会引起不必要的纠纷。当下亦不曾推辞。

      推门而入,屋内摆设极其简单,分了内外两间,以木雕镂花屏风相隔。

      外间只在当中摆了一张檀木八仙桌,配了四张同材色圆凳,墙上几幅山水字画,虽然并非出自名家,却亦是构思精妙,用笔不俗。

      “来了。”里间一人徐徐道。

      “今非见过皇上。”

      栾千谡屈膝行礼,果然是元煌,早便猜到了,适才听到里间人说话,才肯定了一路的猜测。

      “我还当你不会来。”元煌语气轻缓。

      “若今非不来,皇上会就此罢休么?”栾千谡不避不讳,直问道。

      “在你心中,我便是如此的么?”

      元煌淡然,心中一叹。不曾想在她心中,自己却是个死缠烂打的人么?只说确实的放不下的吧,总是在夜阑人静的时候,想起她若有若无的笑靥,当真是在意着的吧。

      “今非心中,皇上是天,是一国之主,是万民之主宰,不敢做其他念想。”栾千谡恭声道。

      “我早便说过了,你能想,只看你愿不愿意而已。

      但见元煌转出屏风,月余未见,眼前之人显是消瘦了许多,脸色蜡黄,唇色苍白。

      “皇上万金之躯,身系天下苍生,当保重龙体,社稷为重。”

      栾千谡见元煌面色,该是血亏之症,当即便猜出了一两分。

      “原来你还是关心我的!”元煌浅笑,一脸憔悴。

      栾千谡低眸不语,元煌见她不搭话,只默然,心中一痛。

      “你可知他今日早朝交出了兵符?”他问。

      “今非不过一介平民,又怎会知道御王之事?”

      栾千谡心下了然,他既交出兵符,定是已有了八成把握,带兵多年,“权天寰”三字早已成了一种象征,岂是一道兵符可以比拟的?

      “你既不知,怎知我说的是御王?”元煌双眸一亮,回身反问道。

      栾千谡亦是一惊,竟是没料到元煌会有如此一说。

      “皇上话中提及‘他‘,今非便以为是御王,未曾细想。”栾千谡惶然,心知自己一时大意,竟是说错了话。

      “并非想或不想,而是你心中,只他一人吧!”元煌语气略带着些冷漠。

      “今非只一心,实难他付,皇上后宫三千,自有情痴之人。”

      栾千谡亦是不忍,他是一朝天子,自己何德何能。该说的,不该说的,如今皆已说出了口,只愿你身为一国之主,莫要再行纠缠。

      “我知道晚了,晚了他十余年。”

      元煌声音极轻,饶是如此,栾千谡还是一字不漏地听到了。

      “皇上所言何意?”她芳心猛然一惊,似是有所不信地问道。

      “若他知道了你才是真正的栾国公主,可会怨你骗他?”元煌神情冷峻,语气迫人。

      栾千谡倒吸一口凉气,他竟知道自己的身份?或许一开始他便已知道,却一直藏着不说,如今如实告知,意欲何为?

      “若他不原谅今非,今非定会只身离开,遁迹红尘。”

      话虽如此说,心下却是后怕的,在得知阙止隐瞒身份之后,自己尚且不肯原谅,何况他是高高在上、雷厉风行的战神御王。素来只能他负天下,又岂能容天下人负他?

      “你当真愿意为他如此?”

      元煌声音尖锐,怒气上涌,她愈是那般在意,元煌愈是不能甘心,但见栾千谡目光坚定,终是无法回心转意的,元煌更是怒不可遏。

      “戚氏勾结祁国图谋造反,他今日当着众臣的面,还兵符,释兵权,他明知朝中诸将皆是看御王府的脸色行事,他如此做,便是逼我示弱,逼我求他,此人阴险至此,你竟依然属意于他么?”

      元煌气急,血气上涌,急怒攻心,一口鲜血呛出,惨白的嘴脸一丝艳红,显得那般凄艳。

      “男儿志在四方,今非既认定他为此生良人,便会一身相付,不论他是玉面书生,或是地狱修罗。”栾千谡凤目弥坚,狠心道。

      “如此甚好,不愧是朕看上的女人。你可知只朕一声令下,你便再走不出这个院子?”

      元煌语气变得阴鸷,自称亦不再是‘我’,而是标志了帝王身份的‘朕’。

      “皇上下令之前,该问问御王的意思!”栾千谡藏下心中的忧惧,故作镇定说道。

      “你威胁朕?”

      “是皇上先让今非怕了!”

      栾千谡迎上元煌冰冷的眼眸,话已至此,已无退路,且看元煌心中,江山重量值几分?

      “好,好,好,朕与御王总有一事是不谋而合的,便是不曾看错了你!”

      元煌一连三个‘好‘,竟透着无奈,继而回身背对着栾千谡,伸手一挥,不再言语。

      栾千谡再次屈膝行礼,恭身退出门外,悬着的心适才稍稍放下,帝王尊贵,不怒自威,历来伴君如伴虎,稍有不慎,满盘皆输。

      栾千谡轻拭额上薄汗,寻了花时一路绝尘而去。

      车行如飞,栾千谡归心似箭,她担心元煌会改变心意将自己扣留,若真如此,当时威胁御王最好的棋子。

      且不说御王对自己是否如此看重,只不过如今人人皆知是非居与御王的关系,若御王放任自己不管,任由皇帝带进宫,御王的颜色何存?若他当真在意,发兵围城,那便是谋逆弑君的大罪了。

      栾千谡思量至此,亦是香汗涔涔,此番前去,当真是有欠考虑的,只是能避过这次,又如何能躲得了下一次?

      刚一进门,便见阙止等在前厅,脸色铁青,双眼赤红,未及发作,栾千谡已是泪眼迷蒙,钻入阙止怀中。

      “为何不先告诉我一声?”

      阙止语气略带着责备,竟是充满宠溺地意味。他轻抚她的背,得知她被元煌接走,惊怒后怕,才知道自己是多么不能失去她。

      “我不是好端端得回来了么?”

      栾千谡心知他是恼自己独自去赴元煌之约,心知他是因为担心,心中一甜,甚是满足。

      “你可知三军已整装待发,若他敢伤你或强行留你,此时的天都已是修罗战场了。”

      阙止紧紧的抱着怀中之人,语气凌厉又似是如释重负,听到她被接走的消息,虽只短短的两个时辰,却是如坐针毡,他只怕,即便战火屠城,亦是不及换一个她。

      “你当真愿意为了我,如此大动干戈,有负天下苍生么?”

      栾千谡抬眸,眼中水雾蔓腾,良人如此,当是不虚此生,只是若是有一日,当他得知自己才是真正的栾千谡,才是名副其实的和亲公主,可会觉得是背叛?是欺骗?是辜负?

      “为你,负了天下又如何?”

      阙止语气决绝,不带一丝犹豫。望着她一双如泓凤眸,迷恋着放不开手,如穿透了生生世世,终是于今次的轮回遇见了彼此,生死相随,不离不负。

      “今非不愿,不愿你为我担了永世的骂名。”

      栾千谡心内动容,泫然欲泣,伸手覆上阙止干裂的唇,心中百转千回,十年,她用了十年时间,终是等来了当年的承诺兑现,值得么?若他会一直这般待自己,当真是值得的吧。誓言不在多,心知便好。

      “你可知你这一去,我多担忧?”

      阙止眸中犹是闪烁,堂堂男儿,天之国柱,竟是这般表露心底最深的情愫。

      “今非懂得,只是我既要做御王的女人,便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若我无力自保,又怎能助你达成宏愿?”

      栾千谡贝齿轻含,秋波暗送,既是相互表明了心迹,便放了心中所有的怨怼与猜疑,不求白头约,但求生时不相离。

      “阙止何幸,得妻如你,夫复何求!”

      阙止抱着她,穿廊过院,转至内室深闺,他铁汉柔情,她柔弱如水,香囊暗解,罗带轻分,心无旁骛,两两归一。

      “他说你交了兵符。”栾千谡美目巧笑,宜嗔宜喜。

      “他动不了我的军权,更动不了你。”

      阙止铿锵有声,英雄一诺,重千金。栾千谡俯向他坚实宽阔的胸膛,感受他砰然的心跳,只觉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两厢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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