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浓》喵太公

2、处死

　　“哎？…哎！为什么我要死啊？”安浓挣扎着扬起上身，车厢颠起了一下，她又摔进厢里，脸贴在车厢底板上，“到底为什么呀？”

　　“因为，你是不属于这里的哦！”男人嘴角扬起来，再次拽绳子。

　　车子跑近隧道口时减慢了速度，车轮转动的声音由“咕噜咕噜…”变成“嘎吱吱…嘎吱吱…”

　　男人伸手“咔哒”关掉了绑在支架上的电灯，隧道里暗了下来，只有隧道口那一束光，好像吸引着他们前去。安浓靠着厢后板坐着，隧道口慢慢变大，终于豁然亮起来。

　　她看见了一座村镇，到处闪动着黯淡光芒，坐落在一只宽阔的洞穴中，洞壁向中间逐渐倾斜，上部形成像天穹一样的圆弧，隐藏在幽暗中，不知道有多高，从穹弧的幽暗中隐约垂下一条长索，下端连接着一支大灯，这支大灯非常耀眼，勉强照亮了洞穴的下半部。

　　“哇！”她差点就要忘记自己将要大难临头了，眼前的景观太过雄伟，虽然那些光点并不十分明亮，却熠熠闪烁，房屋错落间有大块大块的阴影，好像正扩张着自己，要吞噬掉这些光点，光点微弱下去，又闪耀起来，努力宣告着“这里充满生机！”

　　车子缓速驶入城中，逐渐看见了行人，有人拖着大大的管子，有人扛着箱子，有几个女人凑在一起聊天，他们都披着斗篷，有几个孩子绕着水池奔跑、唱着儿歌，他们披得斗篷略小。

　　忽然有个人注意到车子，“阿略奥特！”

　　阿略奥特在车里招招手，“嗨，拉苏！”

　　“你‘对时’任务完成啦？…咦，这个是？”

　　阿略奥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从车厢角拉起一张防水油布，连货物和安浓都盖了起来，“‘上面’掉下来的，我先带她去见帕米长老，回头见…拉苏！”

　　“啊？”，拉苏硬生生把眼光从防水油布转移到阿略奥特身上。

　　“要保密啊！”

　　“嗯，放心。”拉苏拍了拍胖乎乎的肚囊，转身跑了，他背包里那些扳手钳子锥子一直跟着他，“叮当叮当”的响。

　　阿略奥特从布袋里扯出一根胡萝卜，向路前方丢过去，这只胖脑袋短四肢的地鼠鼻子嗅一嗅，眼睛盯住，“咕叽！”爪子快爬几步，两只前爪捧起萝卜塞进嘴里，然后走很远一段路，都在“咯吱咯吱”的咀嚼，鼻子还不时向天上嗅一嗅。

　　安浓藏在油布下，有些气闷，像虫子一样扭几下，把防水油布拉开一道缝隙，透过缝隙能看见路边的景物和行人。

　　房子大多是两层，有单向倾斜的屋檐，窗台外房檐下挂着的衣服颜色比较单一，卡其麻黄色、咖啡深褐色、树皮深棕色。

　　有的行人神色匆匆，有的行人热情攀谈，忽然几个女孩几乎爬上车来和阿略奥特打招呼，都要按到她头上了，阿略奥特伸手拦阻，说些不着边际的借口，用鞋跟敲几下车厢前挡板，地鼠加速跑几步，才摆脱掉她们。

　　“好像你很受欢迎的啊？”安浓把大约掩住的缝隙又弄大了些，一边透气一边看着外面，心不在焉的说。

　　阿略奥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表情颇不为意，嘴角还是上扬了些许。

　　车一直行到镇中心，洞上圆弧里，悬挂着大灯的正下方，圆形广场周围有三座高大的建筑，超过了普通民居，有尖尖的屋脊，整体大概有三、四层高，门口装着灯。

　　阿略奥特跳下车，塞了一根胡萝卜在地鼠的嘴里，“咕叽，你自己回家吧。”

　　“咕叽！咯吱咯吱…”

　　他连防水油布一起，把安浓抱起来，安浓被裹在布里，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身体就倾斜了，吓得直叫，“啊，干嘛？…不要碰我！”

　　“别叫！”阿略奥特拍了她一下，几步钻进一间建筑里。

　　安浓的头从一头露出来，走廊两边布满书架，这走廊大概原有两人宽的，被两道书架挤占了两边，中间只有一人多宽，安浓的头几乎碰到书上了，书脊上的书名有很多种文字，她能认出几种，甚至书名都可以念出来，其中有一本她还看过呢。

　　“喂，小心些！…差点撞到！”

　　“忍忍吧，反正你都要死了…”

　　“呜…这个…”安浓头痛起来，“我到底掉到哪里了，这是什么秘密机构吗，被发现了就要被灭口？他的耳朵和眼睛…难道是地底人？…嗳？地底人不该是赤身裸体的爬行类，夜行、残暴、食人…食人！”

　　安浓更紧张了，感觉等待自己的已经不止无边的黑暗，又想起了地鼠那张大嘴里桃色的小粉舌、细密的小牙齿，“我的天，我的命运不会这么糟糕吧…”

　　“帕米长老！”

　　“唔？…‘对时’工作出问题了？”老头慢悠悠转过身，鼻子上架着的眼镜堪堪要掉下来似的摇摇欲坠，可就是不掉，阿略奥特几乎有时刻跑上去接住它的冲动。

　　“那倒不是，等下就过去完成剩下的校准工作，可是她…”阿略奥特用脚踢了踢油布。

　　“哎哟，你干嘛…别用那臭靴子踢我！至少看准部位啊你，混账家伙！”安浓从防水油布里滚动几下，防水油布滑落，露出脸来。

　　“嗳哟…”帕米长老扶着眼镜绕过书桌，弯下腰仔细看她，“怎么用油布裹起来了，是掉水池里才捞起来的吗？”

　　“长老！”阿略奥特扶着帕米长老去看正确的部位，“您看她的眼睛和耳朵。”

　　“小姑娘很俊俏嘛…”帕米长老频频点头。

　　阿略奥特撇着嘴角，小声嘀咕，“呵呵…”

　　安浓被盯得不舒服，“就害怕这老人家骨子里位高权重，一声令下我老人家身首异处，那可糟糕了…”，果断摆出可爱表情，眼角妩媚、眉间风韵,双唇似开似合、吐字不清不楚，“老头！…呃，不对，老爷爷！快放了人家吧…”

　　“嗯？…嗯。”帕米长老深以为然。

　　“真的？嗳，臭家伙，快放了我，你们长老都同意了！”

　　“切…”阿略奥特发出十分不屑的语气助词，“…您看呢？”

　　“嗯…没错，是‘地表人类’，你推理得很对。”原来长老说“嗯”回答的是阿略奥特，不是安浓。

　　安浓的思考齿轮转了起来，“我是‘地表人类’？那么他们相对的就是‘地底人类’，这里不是矿区、不是科研所，肯定是‘地底居民区’了…啊呀呀，怎么本姑娘掉这里来了，不过…”

　　帕米长老一手捻着胡子转过身，一手有节奏地轻轻敲着自己的腰。

　　安浓抬起头，视线掠过帕米长老落到阿略奥特身上，他也正在观察自己，“虽然眼神那么冷酷，像在研究一只动物…什么‘像’不像的嘛，对他们来说，我根本就是异族人，他们吃了我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安浓心脏跳得重起来，“这家伙虽然臭了点，表情呆板，五官还算端正，大大的眼睛、尖尖的耳朵、鼻梁笔直、嘴唇薄薄……可是还是不能让他把我吃掉哇！”她焦急起来，“这大好的青春还没挥霍、还没享受，怎么能就浪费掉，就死掉了呢？”

　　她心浮气躁、呼吸不匀，又加上掉进深洞担惊受怕、这一路磕磕碰碰浑身酸痛，委屈的意、不甘的心一股脑涌上来，眼泪才转了两圈就掉出来了，“吧嗒吧嗒”一对儿一对儿的蹦，她自己几乎都能听见声音，“索性就哭一下，毕竟是男人…”

　　“哇啊…啊啊…”这一来就像打开小闸门泄洪的水库，“哗啦啦”眼泪瀑布奔腾而下。

　　“嗳？”阿略奥特早做了心理准备，但临阵遇敌，还是慌了，“长老？长老！…别哭啊，别哭！”他掏了下一袋，哪有手帕纸巾啊，裹在她身上的油布也太硬了啊，斗篷外侧又是浮灰落尘又是油腻污渍，幸好内侧绒毛还比较松软干净。

　　阿略奥特蹲下，翻过斗篷来给安浓拭泪，“别哭啊，这不还没做最后决定呢么…别哭，等决定了再哭…”

　　“什嘛！那不还是要宰我？…要宰我！”安浓皱起鼻子，也不过眼泪流没流够，看准了阿略奥特送到她嘴边的手，“嗷呜”一口，连斗篷带手指一起咬住，鼻头眉头一起皱、眼睛眯成一条缝，眼泪仍然从缝里“吧嗒”掉出来，嘴里哭音还没断“呜咽”不绝，可嘴上一点也不放松！

　　“啊呀，疼…”阿略奥特手指粗硬，但被这小姑娘死命咬住，一样痛彻心扉，他另只手身上去掐安浓的嘴，“松口，松口，疼…”

　　帕米长老转回身，才发觉男孩女孩纠缠在一起，“不要动粗！”，他喝令一声，威严的气势一下镇住想用蛮力的阿略奥特，任凭安浓又重重咬了一下，他只是背向长老稍一皱眉、略一呲牙，手指试着用些力抵着安浓的牙齿，但又不敢太用力弄疼了她。

　　安浓感受到老爷爷的威严是偏向自己的，先是自觉不会死掉心中一喜，已经死命咬了一阵压根也累了，舌尖口中忽然有股血腥味道，“咬破了？…咬破了！”阿略奥特虽然粗鲁一些、身上臭一些，根本不似怜香惜玉，但是大体很规矩，不包括刚才那一脚。

　　自己手臂的伤口是他给包扎的，浅褐色的绷带上血渍只浸出一点就凝固了，伤口已经不太痛了…“最重要的，如果不是被那只软绵绵的胖动物接住，我还不摔得粉碎啦？…都还没谢过人家呢！”安浓越想越愧疚，但事已至此骑虎难下，“嘴里叼着人家手指头，要不要现在放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