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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三章 ...

  •   第五三章:慷慨叶孤城赠仙药,倜傥花满楼提亲事

      花满楼叹口气,“纵使千百年来少有人成功,还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

      “只能说人各有志吧。”宫九轻轻地拉了拉花满楼的衣袖,“你都多久没睡了,我现在也醒了,何苦再替别人操这些闲心呢,你陪我躺一会儿。”

      花满楼拗不过宫九,也确实累得很了,虽说习武之人身强体健,架不住花满楼这两天多一直心神紧张,宫九内力稍有变化,花满楼的心也跟着上上下下起伏不定,实在是劳心得很,便也和衣躺下。如今便显出这奢华马车的好处了,跟个小小的卧房也差不多。因宫九呼吸平稳,花满楼也放松了心神,很快便沉沉睡去。

      宫九却睡意全无,在旁边一手支着头,一手无意识地把玩着花满楼的头发,只管痴痴地盯着花满楼的睡颜看了一晚。花满楼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发现宫九不在旁边,猛地起身刚要冲下去,就听外面宫九在吩咐黄结去买些新鲜的瓜果,花满楼方松了口气,这才整了整衣冠也下了马车。

      他们现在不知道是在哪个小县城里,花满楼也没问,“我倒睡死过去了,连你什么时候下的马车都不知道。”

      宫九回头一笑,“看你实在睡得熟,我也没叫你,反正我也睡不着,正好下来透透气。再说我既然醒了,赶路也就不用那么急了。”

      “昨晚也是我疏忽了,都没再试试你的脉。你现在把手搭马背上,我再试试。”

      “什么时候七童也成了郎中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得很,已经没有大碍了。若不是怕你不放心,我觉得连万梅山庄也不必去了。”

      花满楼不由分说便去抓他手腕,宫九躲闪不及,被他抓个正着,只好笑道,“罢了,你不放心,让黄结去请个郎中来就是了。”

      花满楼叹口气,“恐怕说的也是那些车轱辘话。”到底还是让黄结去打听打听有好的大夫给请几个过来,自己仍旧坚持试了宫九的脉息,皱眉道,“现在怎么这么好了。”

      “看你说的,好还不好么,非得盼着我不好是吧。”

      花满楼狐疑不定,“脉搏强健,只是方才我去抓你手腕,你分明不想让我抓到,竟然躲不过,可见仍旧没有什么气力,倒与这脉象不符。”

      宫九暗恨自己假装太过,抽回手故作无事地笑了笑,“我跟你玩儿呢,怎么会不想让你抓到。一会儿郎中来了,看看郎中怎么说就是了,你别胡思乱想了。”

      过一时黄结果然领着两个五十来岁的大夫过来,一一给宫九把了脉,都笑道,“小公子不过是气血虚了些,年轻人也不用吃什么药,多吃些饭也就补回来了,要是实在不放心,我们就给小公子开个益气补血的方子。”

      宫九急忙拦道,“这倒不必了,多吃几顿饭就好了的,何苦喝那些苦药渣子,而且我们要赶路,煎药也不方便。黄结,好生送两位老大夫回去。”

      花满楼想也有理,是药三分毒,能吃饭补回来的,就不必吃药了,听大夫说宫九不过是气血虚,自然是之前吐血的缘故了,并无其他方便的大碍,虽然仍旧疑惑小老头出手一次必然是力求一招必杀的,怎么宫九却这么轻描淡写地就好了,却也稍稍放心了。花满楼与宫九倚在马车上闲聊,因看路边有卖豆腐脑的小摊,两人便过去坐了,等黄结回来,两人也正好吃完,三人便又接着上路,一路上不过是遇到大通钱庄便去换马,走得也不那么急了,到了吃饭的时辰便停下来好好吃饭,如此种种不必细说。

      又过了七八日,马车才到了万梅山庄,路上他们也听了不少消息,不过是陆小凤在哪里突然现身被西门吹雪如何差点一剑杀了等话。想上次来万梅山庄的时候,还是因为陆小凤请西门吹雪帮他们对付阎铁珊独孤一鹤等人,那时候花满楼与宫九两个人还是情意朦胧,西门吹雪还是冷面冷心只跟剑过日子,如今时过境迁,花满楼与宫九已是情投意合,连西门吹雪都为了叶孤城追杀昔日好友陆小凤,不免让人心生感慨。

      万梅山庄建在山腰上,说是山,也并不很高,山坡上种满了各色花木,又以梅树最多,宫九与花满楼携手在前面走着,黄结驾着马车跟在后面。宫九笑道,“这里倒不像西门吹雪那种性格的人住的地方。”

      “也不单是他一个人住,再说了,难不成性子冷的人就要去住雪洞里?”

      “算了,我不跟七童犟嘴。以后我们也可以找这么个地方,把天底下所有的花木都种上,每天都有花开,那才好呢。”

      “天南海北的怎么可能都开在一处,异想天开。”

      花满楼与宫九两人正说笑,拐过一个弯,便看见不远处的万梅山庄了,宫九抬头望见叶孤城站在大门处,忍不住笑道,“想不到我们这么大脸面,竟然让叶城主在门口相候。”

      花满楼一愣,失笑道,“真是自作多情,叶城主怕是在等西门吹雪吧。”

      宫九挠了挠腮,“哦,我说呢,我们俩来也没提前打招呼,他怎么就知道了。”

      叶孤城也已看见他们,先前在帝都也算认识了,只是没什么交情,如见看见他们倒愣了一愣,便迎上前笑道,“这是什么风把花少侠跟世子殿下吹来了,我说早上怎么听见喜鹊叫呢,原来应在这儿。”

      宫九不知怎么的,虽然跟叶孤城一句话都没说话,但觉得仿佛是老友重逢,两人相视一笑,也许是因为两人都曾经有一个相同的目标,也许是因为两人都已忘却了这个目标,也许是因为两人都武功尽失。

      花满楼作揖,“叶大侠。”不知怎么称呼才好,称呼叶城主的话,叶孤城分明被褫夺了城主之位,称呼叶大侠的话,叶孤城武功尽失,不知会不会勾起他愁绪。

      叶孤城摆摆手,“我如今不过是个普通人,这声大侠我可当不起。花少侠不嫌弃的话,我虚长你几岁,你唤我一声大哥吧。”

      “叶大哥。”花满楼道,“不瞒你说,我们此次拜访实在是有事相求。”

      叶孤城笑道,“不管有什么事也要进屋喝杯茶。”说着便招呼管家带黄结去安置马车喂马,自己在前面引花满楼和宫九进了山庄。

      山庄里面种的全是梅花,开得正好,宫九免不了赞叹一番,“我从未在江北见过长势这么好的一大片梅花,实在难得,难怪叫做万梅山庄呢。”

      叶孤城不答,反而笑道,“我知道了,你们来为的必定是世子殿下的事。”

      宫九挑了挑眉,“哦,何以见得?”

      “花少侠出了名的爱花,可是并无心赏花,上来就承认是有事相求,这么急切估计不是为了自己,而世子殿下反而不急不躁,不停地说这花开的怎么好,想来是试图安抚花少侠的心绪了。”

      花满楼听叶孤城这么直白的点破,不禁有些赧然,宫九哈哈大笑,“叶大哥看得这么透,必定是自己也有过这等心境,所以才看得出别人的。此次再见叶大哥,比上次话也多了,笑也多了,看来是这期间碰到了自己的意中人了。”

      叶孤城坦然承认,“你们自然也听说了。”

      说话间三人已进了屋,各自坐了,叶孤城亲自斟了茶,“茶倒一般,不过沏茶的水难得,两位尝尝。”

      花满楼心想,如果陆小凤真的对叶孤城有所不轨招致西门吹雪的追杀,以叶孤城的为人定然不会这么云淡风轻地在这里赏花品茶,再加上陆小凤给自己留的消息让四月十三日务必到武当派去,看来这次追杀大有文章,估计是陆小凤又碰到什么案子要西门吹雪配合做戏,但是西门吹雪从来不拿着有关剑的事情做戏或是玩笑,所以西门吹雪追杀陆小凤是真,陆小凤不敬叶孤城是假,西门吹雪与叶孤城有情也是真。

      宫九见花满楼心不在焉的样子,提醒道,“这水确实难得,我尝着像是井花水。”

      花满楼这才回神似的呷了口茶,笑道,“倒不像是普通水井的井花水。”

      “并不是井水,万梅山庄有一个不知多少年的寒泉,不过确实是天亮时的第一瓢水。”叶孤城笑笑,“我知道你也无心品茶,有什么事只管说吧。”

      事到如今,花满楼反而踌躇了,若是这么说了,岂不就是跟叶孤城承认说宫九身负绝世武功,所谓法不传六耳,连自家兄长都不知道宫九武功深浅,这么大咧咧的跟叶孤城说了,不知叶孤城作何想法。

      宫九见花满楼犹豫,一想便明白了他的顾虑,便自己伸手给叶孤城,“叶大哥试一试我的脉自然就知道了。”

      叶孤城也不推辞,手搭上去先是一惊,继而叹一句,“真是险之又险,难为你怎么挺过来的。”

      宫九收回手,“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吧。”

      “更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花满楼听得一头雾水,心下又着急,“怎么突然说禅论道了,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叶孤城起身笑道,“殿下是有大福之人,我这就去取丹药过来,你跟花少侠慢慢解释吧。”

      花满楼急忙道谢不迭,叶孤城摆摆手便出去了,这里宫九凑过去握着花满楼的手,只管笑也不说话,看花满楼快被自己笑恼了才开口道,“我是怕你担心,其实我醒过来之后发现内力所剩无几。”见花满楼立马变了脸色,急忙道,“你看我不过是这么一说,你脸色就这么难看,我当时自然不敢告诉你了,不然你连觉也睡不好了。你又非要摸我的脉,就只好强撑着最后星点内力,作出一副脉搏强健的样子,再之后就真是内力无存了,叶孤城当初是经脉俱断,还被西门吹雪续了命,我不过是经脉受损,万梅山庄这里自然也是有办法的。你听叶孤城说的,他手里就有这种丹药,岂不是祸兮福所倚。”

      “就算能修复经脉,你内力全失,也不算什么有后福。”不过花满楼还是长松了口气,只要性命无碍,其他都不重要了。

      宫九见花满楼脸上抑郁之色渐少,笑道,“可不能贪心不足,再说了,你想啊,当初吴明的目的是让我爆体而亡或是吐血而死,自然是靠着内力在身体里不受控制的横冲直撞了,我是什么人啊,我能凭他想怎么摆布就怎么摆布吗,我自然是引导着内力为我所用了。”

      花满楼愣了片刻才想起来吴明便是小老头,忍不住失笑,“可别厚着脸皮自夸了,也不知道是谁昏迷了快两天一夜,还引导内力呢,都被你引导没了。”

      宫九见花满楼展颜,便碘着脸皮继续道,“我那是神游去了懂吧,跟你当初在武当山上一个样的,像我这种堪比张子房诸葛亮的人,自然是在去神游之前就把内力特意分成两股,让他们相撞相杀去,所以呢,到最后两股内力两败俱伤,都没了,但是却通了无数遍的经脉,当然也殃及鱼池了,就是经脉有些受损,但总体是好事啊,虽然不像你当初坐忘神游那么温和,结果也是差不多的。”

      “我可跟你没法比,难怪人家出的经脉寸断的杀招到了你这儿不过是受损,显然是因为没料到你这么厚的皮了,我发现你这次醒过来之后越发油嘴滑舌了。”

      花满楼脸上笑容更盛,宫九呆呆地只恍惚听到花满楼在说话,说的什么却没走到心里去,忍不住伸手去碰花满楼的脸颊,“我昏过去之前,满心里想的都是可千万别这么死了,我还没有等到七童眼睛好了亲眼看看我的模样,千万别这时候就死了,不然七童以后眼睛好了也不记得我,那我多冤屈,是不是,好在老天爷开眼...”

      花满楼正欲说话,忽然听到有人咳嗽一声,原来是叶孤城取药回来已经在门口站了片刻了,不想他们毫无察觉。花满楼忙推了宫九一下,宫九也已回过神来,回头对叶孤城大方一笑,“叶大哥也是性情中人,自然不会见笑的。”

      叶孤城抬手扔给宫九一个素白小瓷瓶,自己进屋坐下笑道,“可别拿我当幌子。这是西门当初给我的,名字古怪得很,叫什么姑射丹,他自己给取的名字,是修复经脉的奇药,里面就一丸。”又把手里另外一个大些的素白瓷瓶推给宫九,“这是恢复内力的,叫什么休与丹,都是他随便选的些稀奇古怪的名字,每天服用一粒,里面是三十粒,当然恢复内力还是要靠自己勤加苦练调息,机缘也很重要,这个就是锦上添花用的。”

      宫九接过来打开玉塞,自己先闻了一闻又递给花满楼,花满楼接过来又问叶孤城如何服用等话。

      叶孤城道,“这也没什么讲究,这个休与丹虽然用料珍奇了些,到底是世上所有之物,单这个姑射丹最难得,里面添了三滴药泉水,这药泉就是山庄里的寒泉下面一个指甲大小的水洼,说来也奇了,那寒泉有半丈来宽,也不浅,那么多水流下去到了那儿,也溢不出来,不知道水都跑哪儿去了,再从药泉出来,半年也才滴出来一滴,就更是奇了怪了,不过倒是疗伤的奇药,差不多的毒都能解了,修复经脉也异常有效。”

      宫九与花满楼又再三致谢,虽说西门吹雪与叶孤城都不是那等小气之人,到底这丹药天下难寻。叶孤城笑道,“你们不要多想,我当初经脉是寸断,如今能续上就不错了,就算这姑射丹抵着我吃,要想再恢复到原来的水平,也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所以送你们一丸不过是举手之劳。”

      “到底是我们白捡了个大便宜,这又不是路边摊上的观音土,谁都能吆喝着卖的。”花满楼笑道,“知道你们什么都不缺的,恐怕俗物也入不了你们的眼,这对玉剑据传是当初魏安釐王的,一把自己留着一把送与了龙阳君,如今宝剑赠英雄,送给叶大哥跟西门吹雪。”说着解下腰间一个细长的青色荷包,递给叶孤城。

      叶孤城连忙摆手,“这可使不得,好像为了这些丹药问你们要东西似的。”

      花满楼便把当初花满煜拿来劝他的话又说了一遍,“就算今天没讨到丹药,这对剑也是要送的,你们又不准备办个婚礼,要送贺礼我们也就只能自己找机会送了。”

      饶是叶孤城自诩死过一回的人了,听花满楼这话也有些不好意思,仍然不接那个荷包。宫九便伸手拿过来,取出这对玉剑放在手上玩赏了一会儿,赞道,“确实是战国的古物,难得保存的也好,没有磕了碰了的。”

      花满楼叹气,“说出去真是丢人,堂堂世子殿下就只会看有没有缺了角。”

      宫九不理,把玉剑放在荷包上推到叶孤城面前,笑眯眯地道,“叶大哥要是不收,以后我们的好事叶大哥是不是就装作不知道了?”

      叶孤城一愣,继而哈哈大笑,击掌赞道,“好好好,说得好!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你们。”拍了拍宫九的肩笑道,“想不到世子殿下是这等爽快人,真正难得!”

      宫九毫不谦逊地点了点头,“这就叫唯大英雄能本色,是真名士自风流。”

      “可别在叶大哥面前掉书袋了,”花满楼无奈道,“先吃了这姑射丹再说吧,只管在这里卖弄你的半桶水。”

      宫九便朝着叶孤城眨了眨眼,作出一副“真拿他没办法”的样子,伸出手来,花满楼自然地从瓷瓶里倒出来姑射丹放在宫九手心里,叶孤城在旁边会心一笑。宫九看这姑射丹不过龙眼大小,倒不像普通丸药黑不溜秋的,呈天青色,表面平滑如玉,仿佛有淡淡的荧光一般。

      花满楼又重新给他倒了杯热茶,“又不是个玩物,看这么长时间。就算是玩物,你不也就只会看有没有磕了碰了的。”

      宫九这才把姑射丹放嘴里,在外面的时候毫无味道,一咬成两半立马觉得口齿噙香。

      叶孤城在一旁忙道,“不用嚼碎了,咬开两半能咽下去就行了。”

      宫九急忙咽了下去,还是有些噎得慌,急急地喝了几口茶,这才觉得好受了些,刚要说话,便觉得丹田处热乎乎的,接着四肢百骸都仿佛是一股细细的热流淌过,浑身便有些懒洋洋的。

      “这丹药很快就有作用了,你扶着世子去躺一会儿吧,他能睡一觉最好。”叶孤城说着便起身往外走,花满楼也半扶半抱着宫九跟在后面,宫九此时已然昏昏欲睡了,全身上下没半点力气。

      花满楼忍不住有些担心,“怎么这么快就有反应了?”怎么比毒药见效还快。

      叶孤城回头笑道,“这是好事,说明他经脉受损不严重,像我这样的,吃下去一个半天也没什么反应,好容易觉得身上好像暖和了些,很快也就过去了。”

      花满楼暗悔自己失言,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就听叶孤城自顾自接着道,“不过就是多修养几年,没了武功也一样生活,我倒觉得现在比以前的日子好多了,每天大把的时间养花逗鸟读书品茶的,也没什么俗事纷杂,自在得很。”

      “这里倒确实清净难得。”

      “当初若是西门不救我,经脉寸断也活不了多久,我经过了这么多事,死里逃生一回才放下了那个执念。”叶孤城幽幽地叹口气,自嘲道,“可能也称不上是放下,也许是因为事败了不得不放下吧。不过,我看他是真正自己想开的,主动放下了那个念头,不然,以他之前的武功内力,其实他的机会比我的多多了。是因为你吧。”

      花满楼默然,他不知道叶孤城怎么发现宫九也有这个念头的,难道因为两个有相同目标的人之间的心有灵犀?或许是因为当初在乾清宫两方对峙的时候,宫九推皇上那一下虽然到最后转了方向却还是被叶孤城看穿了?

      叶孤城停下脚步,“让世子在这里歇着吧,你愿意在这儿看着他,还是去跟我闲坐,都随你。不过我猜你是要在这儿守着的,我还在我们刚刚喝茶的屋里,有什么事去那儿找我就行了。”

      花满楼又再三致谢,等叶孤城走远了才进了屋,把宫九扶到床上,脱鞋脱衣盖被的安顿好了,又试了一回宫九的脉搏,平稳得很,这才放下心来。

      这次宫九并没有睡很久,晚饭之前便醒了过来,屋子里已点了灯,睁眼看见花满楼倚在床上,手里摩挲着原本装药的小瓷瓶,笑道,“好一幅灯下君子图。”

      宫九现在内力全无,不能控制自己的气息,与普通人无异,故而宫九一醒,花满楼便发觉了,“觉得怎么样?”

      “确实管用,难怪叶孤城气色看起来那么好。天都黑了,你是不是又没吃饭呢?”

      花满楼拉他起身,“等你呢,收拾收拾我们去找叶大哥,他过来看了好几趟,还说这丹药刚吃下去效果最明显,再之后就变淡了,不过仍旧温调身体,对于你这种不过是经脉受损的,这丹药一丸是雪中送炭,两丸便是索命的了。”

      “反正我们也没准备再要一丸,”宫九对着镜子重新绑了头发,忽然道,“感觉好像脸色也比以前好了,七童你来摸摸看。”

      “行了,这药这么补能不好么,别在那儿臭美了,赶紧拾掇好了去吃饭,你不饿我还饿了呢。”

      且说宫九既已修复了经脉,便每日与花满楼习武,以求早日恢复内力,种种不必细述。二人因叶孤城十分挽留,再加上也确实喜欢万梅山庄的悠游自在,便在万梅山庄住下了,直到盘算着再不上路在四月十三日之前便赶不到武当了,两人才告别叶孤城,一路南下。

      一路上花满楼因顾忌着宫九毫无内力,他以前又不是练那种外家功夫的,不过比平常人灵活些,其他与常人无异,因而花满楼不知不觉地便百般迁就他,就算宫九偶尔亲一下也就半推半就地不敢十分推拒,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动了内力伤了他。一次两次宫九还没发现,次数多了便摸透了花满楼的心思,越发得寸进尺了,在马车上自不必提,花满楼坐得再远也离不了车厢,如今就算是晚间住客栈,也定要与花满楼同塌而眠,信誓旦旦地说自己如今手无缚鸡之力,晚上要是有劫财劫色的偷偷摸进房子,就只能任人鱼肉了。

      花满楼正替宫九安置铺盖,似乎觉得宫九没了内力,连安置铺盖都会累着他一样。闻言无奈道,“如今四海升平,哪里那么多盗匪,况且我们一路上住的都是大客栈,客栈自有护卫,再说我就在你隔壁房间,你那里有什么动静我都听得到。”

      宫九一口咬定晚上自己一个人不安全,花满楼只好妥协,“那我让店家在屋里再放张稍大些的矮榻。”

      “不用不用,这床这么大,两个人睡也不挤,你看这么多客人,店家忙得四脚朝天,咱们虽然身份显贵,也不能因为这个就一直麻烦店家是不是,就跟我一道睡床就行了啊。”

      花满楼哭笑不得,“随你吧,如今天越发热了起来,你倒是不怕热了。”自打雨夜初识,两人认识也两年多了,纵然早已是两情相悦,宫九除了偶尔偷个吻,其他时候都是发乎情止乎礼,因而就算现在宫九一定要同塌而眠,花满楼也没多想,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虽然那时候要么是偶尔在马车里要么就是醉了伤了和衣而睡。

      宫九眼睛一亮,“西门吹雪真是贵公子脾气,那所谓的药泉半年才流下来一滴,他倒没跟寻常人似的恨不得将这宝贝藏到天上去,叶大哥说,他之前攒了这二十年也还不到小半瓶,除了制姑射丹跟休与丹,剩下的他都拿来做了满柜子的凝脂膏。”宫九说着不知想到了什么,自己倒偷偷地红了脸,声音越发低了下去,“临走前叶大哥就给了我十来瓶,说是不但不伤身,还有好处呢。”

      宫九一边说一边瞄花满楼,见花满楼先是愣怔怔的,手里拿着的枕头也忘了放下,半晌反应过来也满面绯红,脸上似有犹豫挣扎之色,宫九急忙道,“我不是说今天啊,七童,你别误会啊,我就是觉得我收了叶大哥这东西我得跟你说一声...”越说越没底气,若说自己不想,这话也就骗骗三岁小孩,云雨之事对男女而言自然是从洞房花烛夜开始,但自己与花满楼恐怕是没有婚礼这一段了,然而自己也不愿像个急色鬼一样,花满楼但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或是将就无奈之意,云雨便不是锦上添花了。

      花满楼默然,把宫九惯用的枕头放下,被褥铺好,盥洗用具一一安置,当宫九觉得这事情就要这么不了了之的时候,花满楼收拾完手里的活儿,转身面对着他,笑道,“这种事,自然是要选个良辰吉日,知会了天地父母,方不负你我深情。”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说的便是宫九现在的感受了,先是一呆,继而狂喜,郑而重之的点了点头,“这样最好。”

      “不过你要是打算着以后再娶什么世子妃,什么亲王妃次妃侍妾,你我之事便想都不要想了。若哪天缘分尽了,自然一拍两散,日后你就是娶上一百个也与我无干,但,在那之前,就不要做左拥右抱的美梦了。”

      宫九急忙喊冤,“非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才信么,还是我就这么不值得你信任,非觉得我是那种朝秦暮楚的纨绔!再说了,什么叫缘分尽了!这是一辈子的事,你还想着日后娶妻生子不成!”一想到这种可能,宫九皱着眉头喉咙里咕哝一句,“把他们都掐死。”

      花满楼也没听清楚最后一句,只当他说的玩笑话,便笑道,“行了,还说自己不是纨绔呢,为了什么放弃江山野心的主儿,我跟你开玩笑呢。”说着便往外走。

      自然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宫九急忙问,“你去哪儿?”

      “把我自己的被褥什么的抱进来,没看到就只安置了你的吗,纨绔。”

      宫九便欢欢喜喜地跟在后面去马车里拿花满楼的用具,也不装柔弱病号了,抱着被褥脚下生风地回了客房,抢先安置在自己被褥旁边,“我今天喝茶喝多了,夜里恐怕要起夜,你睡里面吧。”

      此事之后,两人同行同止,同起同卧,越发亲密,自不必多言。如此等二人到了武当派的时候,已是四月十一的下午。掌门师弟石鹰早已得了信在山门处恭候,厮见毕,石鹰大笑道,“花少侠内功又进益了,真正难得,这几天我也见了不少年轻一代中的佼佼者,都难以望花少侠项背啊。”

      花满楼自然谦逊几句,宫九笑道,“可不是,虽然我不会武功,跟他在一块儿待久了,我也学会了三招两式的,以后打个兔子什么的就更容易了。”

      “世子真会说笑,前一阵子听说圣上亲赐世子丹书铁券,世子智勇双全有功于社稷,天下武林也都敬仰得很。”石鹰笑道,“二位随我来,上次二位下榻的听竹小院,因为少林铁肩大师昨天已经到了,便让铁肩大师住了,还有一所松涛院,原是上任掌门梅真人住的,后来梅真人做了掌门,这院子便成了梅真人的闭关之处,梅真人去世之后,这里便也改成了招待贵客用的,虽然僻静了些,不比听竹小院闹中取静,陈设却是顶好的,二位担待些。”

      花满楼忙道,“前辈太客气了,让我们怎么敢当,少林铁肩大师等人都是德高望重的武林砥柱,我们二人能有一席之地,已是感激不尽。”

      石鹰带着他们在武当山上七拐八绕的,路上不时有小道士停下来跟他们行礼,听花满楼这么说,便又对宫九笑道,“也委屈世子殿下了。”

      宫九如今正与花满楼蜜里调油一般,只要跟花满楼一处,就是去住破败的茅草屋,也肯定觉得是采菊东篱下悠然望南山的田园生活,不介意的摆了摆手,“前辈真是太客气了,我原本就不是武林中人,能进了贵派还是托了花少侠的福,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委屈呢。”

      石鹰也不再多说,转而说起江湖上的新鲜事,一路聊着带着他们穿林拂叶走了好半晌才到松涛院。黄结跟在后面把一应器具送了进来,石鹰看他们在安置东西,便道,“晚上掌门设宴为二位接风洗尘,还有已经到了的少林铁肩大师等人,现在二位先略歇一歇,有什么事情只管吩咐,千万不要客气。”

      花满楼与宫九又客套一番,石鹰才告了辞。宫九往椅子上一歪,看花满楼接过黄结送进来的被褥在床上铺陈开,忍不住笑道,“忽然想起来金鹏王朝那会儿,你被上官飞燕请了去,我也跟了过去,别人不在的时候我就进你屋里,看见床铺被陆小凤揉搓的乱七八糟的,我便替你整了整,现在倒调了个头,轮到七童叠被铺床了。”

      “别光在那儿坐着了,晚上石雁掌门要设宴,先找出一会儿要换的衣服来熨熨。”

      宫九便扬声唤黄结拿熨斗进来,又对花满楼道,“黄结现在什么都会了,连熨斗都会用了。我就说七童你别穿朴素了,一路上过来哪个不是穿得光鲜亮丽的,我瞧着大嫂刚托人送来的暗骨朵云纹的月色直身就狠好看,外面披那件大红织金云龙纹的氅衣。”

      这月色直身自然是好,不知费了多少工夫,花满楼原不想这么多人的场合穿,只是拗不过宫九,也只好含糊着应了,宫九便笑眯眯的道,“我穿那件大红织金蟒纹的氅衣,不过里面的直身都没有新的,唉,我的衣服都是王府给做的,打我娘亲去世之后,也没有人给我做过衣裳鞋子。”

      花满楼叹口气,“行了,我知道了,下次跟大嫂说也帮你做一件行了吧。”

      宫九这才闭了嘴,他自然是知道以前花家嫂嫂也给陆小凤做衣服的。

      闲言少叙,晚上的洗尘宴人也不是很多,武当掌门石雁、掌门师弟石鹰作陪,有少林铁肩大师、巴山小顾道长跟丐帮王十袋。

      巴山小顾白面微须,三四十岁的年纪,也是剑法名家,家传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与武当的两仪神剑、昆仑的飞龙大九式,并称为玄门三大剑法。

      少林铁肩大师出家前是一个名捕,连□□上的勾当他都懂,据说最精通的便是易容,他在出家之前的名捕名声,并不比金九龄差,金九龄算是他的晚辈。后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便成了铁肩大师,也是少林中德高望重的顶尖人物,威严不比掌门差。

      丐帮王十袋今年已年近八十,是个老得不能再老的老江湖。说起来,丐帮的规矩比其他武林门派更大,帮内弟子背后背着的麻袋,叫做品级袋,是几袋弟子的身份就得背几口麻袋,多一口都不行,少一口也不行,简直比朝廷命官的品级分的还严。七袋弟子已是丐帮中的执事长老,帮主才有资格背九口麻袋。但王十袋,人如其名,背着十口麻袋。他是丐帮建立数百年来唯一的例外,因为替丐帮立的功勋实在太大,偏又功成身退连帮主都不肯做。于是为了表示对他的尊敬和感激,丐帮上上下下数千弟子,每个人都将自己的麻袋剪下一小块,连缀成一个送给他,故而王十袋可以说是丐帮中最尊荣权威的人了。

      不说这三个客人,掌门石雁跟石鹰也是花如令那般年纪的人了,花满楼与宫九便捡了最下首坐了。

      桌上寒暄一番,小顾道长问了花如令的好,对石雁笑道,“我看遍众门派的年轻弟子,你们武当最出众,不过,还有更出众的,花满楼、陆小凤、西门吹雪跟司空摘星这四个人我看如今功夫已不再你我之下,再过几年连内力都要被越过去了。”

      石雁点头,“可不是,单单这四个人散仙是最厉害的。”

      石鹰也附和道,“我下午还说呢,花少侠内力比上次来武当的时候更精进了,不说别的,单这个天分就是少有的。”

      花满楼谦辞一番,就听铁肩大师问,“你跟陆小凤关系不错,你知道陆小凤现在是去哪儿了?一直有传言说他已经死了。”

      花满楼笑道,“我是从万梅山庄过来的,也很久没碰见陆小凤了,倒没听说陆小凤死了,不过现在他确实也是踪迹全无。”

      几人便又谈论一番陆小凤的生死之谜,因宫九虽然在一种武林顶尖高手中显得鸡立鹤群,到底是亲王世子之尊,石雁等人也有意多与他说话,免得宫九觉得收了冷落,洗尘宴上宾主尽欢。

      一时饭毕,已有小道士手脚利索地把盘盏收了下去,又送上新茶,几人都是门派的掌门或长老,免不了又说起各门派的年轻弟子,正说到兴头上,就听外面一阵脚步响,紧接着便进来了白发苍苍的木道人、赤面秃顶目光如鹰的十二连环坞的总瓢把子鹰眼老七,还有高高瘦瘦以轻功名动大江南北的雁荡山主高行空。

      花满楼与宫九急忙起身行礼问好,石雁等人也站了起身,一一打过招呼重新落座。木道人看了宫九一眼,笑道,“上次世子来我派的时候,闹了些误会,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宫九恭敬道,“这次来了,误会自然就解开了。”

      木道人摸着胡子笑了笑,“世子似乎重新打通了经脉?不过奇怪得很,分明经脉血液贯通,而且贯通得恐怕比我的都好,却又一丝内力也没有,我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情况,这么好的贯通,恐怕不是不习武的人能有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五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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