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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章 针锋相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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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飞飞一身白衣如雪,更加衬得清冷气质如霜三分,一朵濯清涟而不妖的天山雪莲,冷冽气质中蕴藉出的雅致温厚。黑夜里,这样的纯澈白衣格外显眼耀目。她从未想过要有所遮掩,只因面对的这个人是快活王,她已经交过了多次手的对手。英雄迟暮是不屑争斗,枭雄迟暮,武功魄力依然在,只是却少了那几分阴险狡猾。想来为了在朱七七面前塑造出一个慈祥敦厚的父亲,他会收起以往那些步步为营的计较。再者……高傲如白飞飞也不知道有什么需要遮掩的,从头到尾都是那个上位者偏听偏信,整个事件初始,错的人没有白飞飞,却有一个柴玉关。
她越过繁华精致的抄手游廊和大气雍容的院落,连一眼都未曾投下,直接去到冷僻幽静处。早在以前便得了消息,快活王手下财色无双,庭院布置更是极尽奢华靓丽,可他真正经常去的地方却是一个简陋的小茅屋。凭着白飞飞的聪明才智,自然明了那里该是一段美好到永恒的回忆。
沿着清澈平静的湖畔,脚下的草地带着夜露而微微湿润,沾湿了白色靴子。一路行来,没有人巡逻,没有人把守。白飞飞可不会天真地以为因为那个地方是独属于柴玉关和李媚娘的地方。心里浮现出隐隐的不安,他倒是忘了快活王对朱七七疼宠过甚,为了心爱的女儿可以收敛杀气,做一个和蔼慈父,为什么不能为了她重新掌回以往精妙雷霆的行事手段。
然而,也只仅仅是那一瞬,她并未作多想,这些与她没有什么关系。对快活王的恨已经无谓,她此行前来只为谈判。这是一步险棋,可若赢了,以后的日子便会高枕无忧。白飞飞历来是一步一棋子,精心计算,丝毫不差。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人总会改变自己的想法,沉淀下来的不只是智慧也可能是细水长流的感情。她总不能让花满楼再陪她经历这样一次惊险无措的事。
黑夜璀璨的星光下,一头乌黑柔顺的黑发似也泛着淡淡清光,交相辉映,此刻的白飞飞美得不可方物。若是快活王此时与她对峙,也必然会为之惊艳。毕竟,彼时之于此时,很多人事已改天换物,心境自然也不同于往常。人生匆匆如梦过,再多的丰功伟绩,轰轰烈烈的爱恨缠绵,终抵不过最后剩下的平静无波,白飞飞是理解了,所以她的容貌已不足以让人瞩目,取而代之是通身清冷如霜的淡然气质。可快活王对朱七七的疼爱更似对李媚娘的执念,爱过、痛过,执着于心,不愿相忘,已不知何时能懂。
走到小茅屋门前,白飞飞旁若无人地推开门,淡淡扫视了眼屋内的陈设,虽然过于简单,却是一家人可以安康喜乐生活的地方,一如他与沈浪在那崖下平静安乐的日子,只不过……心若静了,任凭你身处闹市,也是两个人的天涯海角。只可惜……他们的睹物思人都太过自我,爱自己甚于了爱情。
白飞飞犹还沉浸在因着遇见过花满楼的欣喜与庆幸中,突然门外传来了奔波不停的脚步声,眼光一凌,心道:“总算来了……”莫不是真的要让她在这处快活王的回忆之地等着他,两人喝杯茶,聊聊天?
如她所想一次性解决了事情,快活王也干脆地露面,一挥袖袍,简简单单的动作被他做的霸气无比,眼光中杀气时隐时现,足见一个上位者的威严和一个曾经无恶不作的杀戮者的戾气。
只不过这些气势在白飞飞眼前犹如无物,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施舍给他。对于这个曾经憧憬过、恨过的父亲,她已没有任何想法,在她面前的快活王,虽然仍旧是意气风发,却难掩垂垂老态,终究还是个为子女操碎了心的父亲,只是在他眼中的子女,怕只有朱七七一人而已。
快活王一瞬不瞬地盯着他,也不啰嗦,直接道:“白飞飞,你好大的胆子,还敢这么公然出现在快活城,今天你如不把事情说清楚,就留下一条命吧,省得你还能够再次死而复生。”话语中竟还对她一年前假死一事有着淡淡的嘲讽。
白飞飞微微蹙了蹙秀气好看的柳叶眉,她很不明白,为什么已经放下的恨意,却会经他的一句话再次挑动了怒火,只一瞬间,电光火石间便想起了很多人事,比如被白静鞭打着记住快活王的仇恨,比如那个风流倜傥,千面玲珑的公子王怜花。
现在看着快活王一言一行都是为朱七七着想的维护,她不知该如何评判着这个曾经以为是父亲的人,说他专情还是凉薄如斯,除了跟李媚娘有关系的人,眼里看不见其他。
白飞飞轻拢了拢袖口,一只纤细白皙的手从宽袖中掏出了几张纸,看着快活王,微微勾动嘴角,冷笑道:“白飞飞只是一介弱女子,一年未涉及江湖,风云变幻早已经于己无关,只是却也容不得别人对我幽灵宫的平白诬陷和可以报复。”
她将诬陷之事置于前面,还是给了快活王一个台阶下,却又用了报复二字,乃因她是清清楚楚地知道,快活城对幽灵宫的反扑,不只是为了他城下的尊严,更大的原因还是经年她对朱七七曾经的伤害,亦是有了斩草除根之意。
眨了眨清光潋滟的星眸,她心里再三告知自己,莫要再为前事引动心绪,无论是快活王,还是沈浪,甚至是朱七七,与他们逼不得已的相遇,都是为了全幽灵宫剩下平安的基业,她无法做到像花满楼一样的宽容博大,只是不想再为了那些人耗费心神,哪怕是恨,需要的也是感情来支撑。
白飞飞道:“幽灵宫过往与快活城针锋相对,实在是因为白静为一己之私欺瞒隐骗,在这里飞飞先对您说一声抱歉了,可这一年来之事,却是有心人借幽灵宫之名刻意为之,我伤势过重,一时也无法与宫中之人联系,才会被人鸠占鹊巢,实行这挑拨之事,你若不信,大可派人去找北平名医薛经墨,就是他给我治的伤。如今我已重握了幽灵宫一部分势力,我现在手中的便是这一年来那有心人袭击快活城据点以及产业的地点、时间、计划,相信只要看过了之后,就能明白,做下这等事,绝对不是我白飞飞执掌的幽灵宫。”
她说的是“白飞飞执掌的幽灵宫”,实际上,已是对快活王最大的让步,他若是想处置一些人的话,悉听尊便,只是她护着的人,却是不允许动一丝一毫的。
说罢,随手一扬,几张纸稳稳当当地落于快活王面前,快活王伸手一拿,细细地看着白飞飞给他的东西。因着一片私心,他也未曾仔细考虑过幽灵宫一事是否还另有内情,心里早已巴不得得了个罪名,让白飞飞和幽灵宫三个字就此消失于世间。今日白飞飞知道快活城内必有埋伏,却仍是独自一人前来,早就是想当着他属下的面娓娓道来此事,任凭他对她有杀意,却不能随意动她,这快活王不分青红皂白,执意针对幽灵宫主一事,被有心人听了去,不知还怎么编排与她牵扯不清的沈浪和朱七七。快活王行事作风不得人意却也不会听凭他人半句。可白飞飞就是不信,他如何还能不顾及朱七七的名声?
白飞飞就站在原处,一动未动,耐心地等待着快活王的答复,手心却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任她精心计算到丝毫不差,却也知道快活王喜怒无常的性子,一切终还是要看他的选择,而她堵得就是身为柴玉关对李媚娘的爱恋、对朱七七的疼宠。快活王想必也深知她心中所想,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几分不明的复杂。
她却也不屑于快活王的打量,纵使利用了别人的感情又如何?白飞飞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就是这样不择手段的一个人,只是这次不同于宋离一事……她想即使是花满楼也会同意自己现在的做法。她的身后肩负着的是红鞋子和幽灵宫两个组织的人命。
纸上所写袭击之处各式各样,却是秦楼楚馆,寻欢作乐之地甚多,行事虽与幽灵宫之前相似,狠辣无情,不留丝毫情面,可更兼之以往残酷三分,就连无辜女子都未放过,尤其是风流灵巧,风姿绰约之人,看到此处,快活王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两个人影,有些模糊不清,却又像是本来便就清楚的。但无可否认的一点是,幽灵宫本就全为女子,是万不可能对无辜女子也是痛下杀手的。
而后种种,更是罗列出了个中疑点,皆是白飞飞一点一滴从繁荣复杂的情报中总结窥探出来的,其中事实,快活王的眼里必是知道绝无虚假的可能。他从纸中抬头,与白飞飞对峙,那样熟悉的坚韧眼神,有如蒲草,看似羸弱不堪,却坚韧如丝,恍惚间仿佛看到了与一人初见时,那样戒备却又毫不怯懦的眼睛。
回忆不过是聊以慰藉,很快,他眼中的怀念褪去,只剩下暴露无疑的凶光,任凭这份情报再真实也好,他下定了决心的事情早已无回寰的可能。白飞飞纵使不是亲生,也是白静那个疯狂的女人教出来的孩子,他的永处后患,明显更加残忍凉薄。
白飞飞没有惊慌,只是冷冷一笑,早该想到了,快活王是很爱李媚娘和朱七七,可他最爱的人应该是他自己,快活城的基业要保百年,首当其冲地便是要出去幽灵宫这个隐形忧患。
“快活王,原以为,你即使不是个英雄,现如今,也应该光明磊落才好,真是令人失望。”白飞飞袖中飞出几根银针,刺到面前几个人的穴道,却避过了要害之处,随即飞身离去,徒留一身纯白如仙,宛若嫦娥飞升的身影。
快活王却有些怔然地愣在原处,“我对你太失望了。”曾经十多年前,有一个优雅明媚的女子就是这么看着他,眼底是不符合她明媚的一片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