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阵曲》左边的神

3、第二章

　　第二章

　　记忆唯一的好处就是积累。比如，宋朝的我，会把官窑的青瓷藏在某个隐秘的地方。一千年后的今天，我可能因此而暴富。再或者是知识， 16岁大学毕业，目前拥有3个硕士学位，2个博士学位。一切都轻而易举。
　　所以，2007年春天，27岁的我，叶致一已经拥有了相当的财富。7年前，我开设了一家经纪人公司，致力于挖掘新人。锦颜忍不住嘲笑我，他说过了这么多年，我还能确定他还是当年那个丰神骏朗的美男子？“我们也需要特型演员。”我把锦颜顶了回去。我每年花9个月的时间在全国各地行走，我期待他朝我慢慢走来，我们相会于某一片夕阳之下。可是，这只是幻想罢了。现在，我有很多很多人帮我去各地挖掘新人。至少，我不是一个人了。
　　“如果这一世的他，长得很丑很丑，那你怎么办？”有次锦颜这么问我。我低头沉思了一下：“那我就花钱帮他去整容好了。”锦颜呵呵一笑，他说，人终究是变得越来越势利的，真是一种可爱的存在呢。

　　4月1日的时候，公司开了一个愚人节party。锦颜乐在其中。他的出现似乎成为了某种必然，大家都喜欢他，虽然他不喜欢任何人，但大家还是会以为他喜欢所有人。或许锦颜也有自己喜欢的人，可必定不是那些和他定契约的人。唯一未和他定契约的人，我只知道一个，南渡的李清照，那个一眼看穿了他的寂寞的天才女孩儿。
　　有次，我问锦颜，如实当初他也不让清照喝下孟婆汤，他不是就是有个同伴了么？
　　谁料一直笑得理所当然的锦颜，居然沉下了脸来。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阴沉，我甚至看不出任何情绪来，只是一味的衰败，让我觉得毛骨悚然。这个话题没有延续，但我从此不再提关于李清照的任何。
　　但我还是暗暗高兴，至少，高高在上的狐妖锦颜，也有暗痛，虽然知道了也无能为力，但毕竟是值得高兴的。阿客琉斯的脚肿呢！

　　锦颜和大家一起玩杀人游戏，每次都能精准地猜出凶手，女职员们不停鼓掌，像是看到一位英明的大英雄。我觉得无趣了，便退到阳台上，一个人在夜色里喝酒。锦颜不知道是何时脱身的，他慢慢踱到我背后：“你在夜色里想念什么人么？”
　　“明知故问。”
　　“你会放弃么？”
　　我沉默，因为我不知道。
　　“我们来打一个赌好不好？”
　　“打赌你每次都会赢。”
　　“可是赌注很诱人。”锦颜的声音真好听，“如果你赢了，我马上告诉你他所在。”
　　我却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不是再一千年后他的所在？”
　　“那我发誓，就是现在，如何？”
　　我侧头去看锦颜。他到底也是觉得无趣了吧？一旦墨守成规了，他就觉得无趣了。当我把寻找当作必然的时候，锦颜又开始以他的方式来修正别人的存在了。
　　“那如果是我输了呢？”
　　“嗯，没想过呢。可能，让你喝孟婆汤吧。”
　　“锦颜，你有没想过一件事情？”我转过身，正襟危坐地看着这只美丽的狐妖，“若是有人拒绝你的要求，你会怎么样？比如，你希望和你订立契约的人，不愿意呢？”
　　“目前还没有那样的人。不过，我估计不会有那样的人呢！你应该很了解，我能给你们人类最想要的东西。”锦颜带着诡异的笑容，以救世主的姿态低头看着我。
　　我摇摇头：“不对，锦颜，不对呢。其实，你是在夺走别人最想要的东西。你仔细想想，是不是这样呢？”
　　“我夺走你什么了？”
　　“一千七八四十二年。你给了我时间和记忆，可是，你却夺走我的灵魂了。你定然是对我的磨难乐在其中吧？”
　　锦颜的脸就在这个时候阴沉了下来，就如同当年我提到李清照时，他露出的表情相同。又冷酷又决绝，似乎谁都不能打动他。是的，他本来就是这样一种存在，又冷酷又决绝，他的笑容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因为心不柔软，所以任何笑容都可以给。我知道自己在冒险。可是，我真的觉得无趣了，一日日绝望的寻找，每一世临死前的绝望挤压着我。我知道自己的灵魂有多沉重。锦颜用我的记忆和时间布阵，捆绑的是我自己。
　　逃脱不了。

　　“致一，你真无趣。”沉默了漫长时间之后，锦颜突然嫣然一笑，如同黑色的夜里绽放的蓝莲花，妖冶而诡异，充满不祥的气息。
　　“你要赌什么？”我突然问他。
　　锦颜笑了笑，以看到猎物进入陷阱时的微笑说：“赌你会不会爱上除了他之外的人。”
　　“锦颜，你也变得无趣了。”我忍不住也笑了起来。
　　可是，不爱他，我还要爱谁？
　　一千七百四十二年前，我不懂那种疼痛是什么。如果用这个社会的解释，那应该就是爱了，可是，我真的可以爱么？用沉重的记忆和漫长的时间来爱？我会不会像锦颜一样，把另外一个人拖入这阵中。
　　锦颜，我轮回的只有记忆，没有灵魂。我的魂魄，被你禁锢了。这就是你用契约夺取的东西。没有灵魂的人，你终究会厌倦，对不对？对不对？对不对？
　　“好吧，那么，就从现在开始。我不会爱上除了他之外的任何人，除他之外，没有人能让我感觉那种彻骨的疼痛，锦颜，你不知道的爱，就由我来告诉你好不好？”
　　我笑着点点头。一些已经开始。还有一些即将结束。只是我还分辨不清楚。

　　“哈。”锦颜突然笑了起来，“致一，你的表情好严肃啊！”说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放到我手中：“愚人节快乐。”
　　这大概是锦颜的又一个玩笑，我看着手心里的糖果，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到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