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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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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室是回不去了,好在旅店多一直是学校周围的一大商业特色,便宜简陋,适合大学生情侣周末约会。
因为是大晚上的,一个大男生背着另一个大男生在街上晃荡也没引来什么异样的目光,就是在旅店时,老板多看了他们几眼。
伊子晨背着吴扬进了房间。
——我操,这是人住的地方嘛。
虽然事先有心里准备不敢对这种私人旅店抱有太大希望,不过真正看到里面的陈设时,伊子晨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吴扬还在他背上睡得不省人事,伊子晨把他放在床上,找喝的水,没有,毛巾,没有。伊子晨抓头发,狠狠踢一脚床沿,又跑下楼去找24小时便利店,买毛巾和矿泉水。
让吴扬喝了水,又用湿毛巾给他擦了脸,总算让他稍微清醒了一点。伊子晨以为自己终于可以轻松一点了,却没想到吴扬酒品恁差,平时闷葫芦一样的一个人,喝醉了却像个神汉,一直在碎碎念碎碎念,片刻也不得消停。说的什么伊子晨一个字也听不懂,和方玉丹一样,他用的也是方言。
伊子晨想他要这样蚊子哼哼一个晚上,自己肯定会被吵到耳鸣,于是又蹬蹬蹬跑下楼找药房买醒酒药,可是因为时间太晚,药房都关门了,跑了一圈又是空手而归,最后还是旅店老板心肠好,给了他一碗姜汤。
喝完姜汤,吴扬不神神叨叨了,伊子晨窃喜,姜汤真管用。正喜着,吴扬却哇啦一声全吐了,吐在那间只能放下一张双人床,两个单人沙发的小空间里。
伊子晨气得把指关节弄得咔咔直响,两眼冒火盯着吴扬,吴扬浑然不知,吐完之后随手拉过被子就擦嘴。
——算你狠!伊子晨愤愤骂了一句,又去找拖把什么的,费好大劲才把地弄干净。
折腾了个把小时,总算把一切都收拾妥当,伊子晨脱完衣服上床,刚准备关灯,突然听到吴扬喊他。
伊子晨缩回手,看到吴扬瞪大眼睛盯着自己。
——你酒醒了?伊子晨惊喜地问。
吴扬眨巴下眼睛,反问:我喝酒了?
伊子晨揉揉额头,无奈地说:好吧,当我没问。
——你怎么睡我床上来了?
伊子晨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跟一个神志不清的人解释今晚的曲折离奇,只好简单说:不早了,睡觉吧。
刚准备关灯,却看到吴扬眼眶一红,眼泪迅速流了出来。
伊子晨条件反射似的去擦他的眼泪:怎么了?
吴扬带着哭腔说:我,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我喜欢一个人……
——知道,林老师嘛。伊子晨酸溜溜地打断他,说完自己被吓了一跳,这是什么语气,怎么像个被甩的怨夫。
不过吴扬完全没有注意到,自顾自地说:我喜欢他,可是所有人都说我不能喜欢他,不能喜欢他,我妈被我气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有人说我心里变态,不是正常人,我妈还带我去看心理医生,医生也说我心理有病……
——我明白。伊子晨了然地点点头。
伊子晨知道吴扬来自一个小县城里的一个小镇上,不难想象那应该是一个民风淳朴却又传统保守的地方,那里的人们当然不可能接受一个年轻的学生爱上一个年长的老师这种前卫的事情,如果这个老师还是有丈夫孩子的,那就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心理有病?
伊子晨没有回答,只是看吴扬的眼睛,他的眼睛很清澈,很干净,但却总是带着一股隐隐的忧郁,还有一种微不可察的疏离与防备。只是现在,大概是他喝醉的缘故,平日的疏离防备消失殆尽,只剩忧郁。伊子晨突然有种很心疼的感觉。
——喜欢一个人并没有错,说你心理有病的人才是真的有病。我跟你说,我曾经还遇到过一个人,男的,那牛逼的,喜欢上了他的导师,也是男的,还结婚好多年了的。你猜后来怎么着,那导师硬是跟自己妻子离了婚,跟他学生去了荷兰,现在两人都结婚了,听说感情可稳定了,还领养了一个孩子。所以你一点也不用伤心,就你那林老师,结婚了没?
——还没。
——那就更没什么了。她没结婚,你让她再等几年,等你毕业了,不就一切都好办了?
吴扬刚想说什么,手机响了起来。
——手机,我的,我知道这歌。吴扬伸手在被子上胡乱地摸着。
伊子晨叹口气:你都这样了还接什么电话啊。
说着手伸进吴扬裤兜里掏出手机,心想这么晚会是谁啊,来电显示上也只有两个字母,lc。
——喂?
等了一会电话那头没有反应,再喂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忙音,伊子晨莫名其妙。想问吴扬lc是不是哑巴,他们打电话是不是用暗号,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伊子晨只好把手机扔到一边,关掉灯睡觉。
刚要睡着的时候,吴扬的手机又响了,伊子晨一阵恼火,拿起手机就狠狠喂了一声。
那头又是一阵静默,伊子晨彻底怒了:你他妈的有病啊!大半夜不睡觉打骚扰电话。正准备挂断的时候,有人说话了:吴扬呢?
——你终于肯吱声了。吴扬睡着了,你找他有事吗?
——没事,就想问问,他还好吧?
伊子晨心生疑惑,听声音这人应该不算太老,往多了说也不会超过三十,那么就不可能是吴扬的爸爸。那如果是同学,也不大可能半夜三更特意打电话来问他好不好,还一遍又一遍。
——他喝醉了,还好吧。你是?
——喝醉了?对方在电话那头兀自嘀咕了一声,过了一会才回答伊子晨:我是他一个朋友。
拉倒吧。伊子晨在心里说,哪有这个点打电话嘘寒问暖的朋友。不过既然人家不愿意说,伊子晨也不好多问。
——哦。吴扬他没事,你不用担心。好了,时间不早了,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拜拜。
——哎,等等。可以知道你是谁吗?
伊子晨狡黠一笑,说:我是他一个朋友。
迷迷糊糊睡了多久伊子晨自己也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是被热醒的。彻底醒过来后,听到声音,伊子晨第一个反应是有人在看爱情动作片,等听清楚后才明白过来是隔壁一对情侣在双飞。他摸出手机看时间,凌晨三点。
这种旅店基本上和毛胚房差不多,不要说墙壁没有隔音效果,床使劲震使劲震没有导致地板塌陷就已经很不容易了。更搞笑的是,他们的床和隔壁的床是贴在一面墙上的。所以,伊子晨甚至会被突然的拔高的叫声吓到,他几乎想锤墙抗议了。
烦躁地翻个身,黑暗中,吴扬突然出声:伊子晨?
伊子晨吓得差点滚到床下。
——你酒醒了?
其实这个时候伊子晨是希望吴扬还醉着的,可是吴扬却说:嗯,睡过之后感觉好多了。
——那就好。好什么啊!现在这样,隔壁生命不息运动不止,声声入耳,好尴尬还差不多。
——昨晚我醉得很厉害吧?
隔壁突然一声尖叫。
——我操。呃……嗯,有点。我说你光闻酒味都能晕的,逞能喝那么多干嘛?你忘了你是妈的乖孩子了?
吴扬沉默了一会,说:以后不会了。
——最好是这样,不是我打击你小楚子,你酒品太差了。
吴扬嗯了一声。其实,他不但酒品差,还有一件事情让他相当苦恼,醉的时候要做什么说什么完全不由自己的意志决定,如果只是这样也还好点,和大多数人一样是酒后胡言、发酒疯,酒醒过后一股脑全忘记,可偏偏他又和大数人不一样,酒醒过后他不但不会全忘记,反而会记得倍儿清楚。所以他现在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记得自己跟伊子晨说了什么。
伊子晨见吴扬良久没有说话,以为他真的被打击到内伤,又赶紧安慰他:其实酒品差点也没什么,有句话不是说么,酒品差的人品就好,你是人品太好了。
吴扬轻笑。
——伊子晨,昨晚我说的话你能帮我保密吗?
——开什么玩笑,我是那种爱说别人三道别人四的人么。放心吧,我没那么无聊。
——谢谢你。吴扬低声说。
——这有什么好谢的。
吴扬说:也不是单单因为这个,还有很多事情,我一直都想跟你说谢谢的。你是个很好的朋友,遇上你我觉得很幸运,伊子晨,不管以后发生什么,我们至少还能做朋友的吧。
——什么话,我们现在是朋友,以后当然也是朋友。哎,怎么回事,你这突然矫情兮兮的,搞得我怪不习惯。
——不跟你说了!吴扬气呼呼地说,翻过身背对着伊子晨。
伊子晨打个哈欠,笑着说:这才像你嘛,属刺猬的不要冒充大白兔吓人好不好。
吴扬气得就要用脚踢他,隔壁突然传来一声砰的巨响,两人被惊得默契地闭了嘴,老半天吴扬才轻声问:该不会是床被震塌了吧?
伊子晨拍拍床板,难以相信:不能这么猛吧,这床好歹也是精简版的席梦思来的。
吴扬被伊子晨的话逗乐了:什么叫精简版的席梦思?
——就是这种硬床垫,没弹簧,只有外形酷似席梦思但绝对结实的床。
吴扬笑,伊子晨突然凑过来在他耳边说:隔壁那男的跟吃了伟哥似的,巨牛逼,这都多久了……我看看哈,靠,快一个小时了,这他妈的是打桩机啊。
吴扬呵呵直笑,伊子晨突然说:吴扬,你肯定没这么强吧?
吴扬不笑了,踢他一脚,骂道:伊子晨你说话就像个村汉,真对不起你这张脸。
伊子晨在吴扬踢他的脚上捏了一把:吴扬同志还学会使用暴力了?行啊,长能耐了。
吴扬触电般缩回脚,伊子晨的手悬在被窝里。一时有点尴尬。所幸隔壁已经消停,两人僵了一会困意袭来,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