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失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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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没有？皇帝不见了，女王病倒了。”
“是奥斯卡的诅咒吗？”
“少胡说八道！”
周一一大早，整个餐厅都在传播这条爆炸性新闻。爱德加他们听说后，决定吃完早餐就去乔伊那里探病。
但乔伊的房门紧闭，拒绝见任何人。第二天也依然如此。到第三天，乔伊才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似乎除了脸色差点身体瘦削点，其它并没有什么异样，和爱德加他们打招呼时也是很平常的样子。不过没多久就传来他上课昏倒的消息，被送去医务室醒来后，却又立刻一副无事人的样子回去继续上课。
阿莱克斯则连着好多天都没有回圣西门。据说他周日外出时身体不舒服，这几天住在利兹，已经派人送信跟校长报备过了。
这一周，克里斯也没有再来圣西门看望爱德加。
再一次见到阿莱克斯是周六的早晨，也就是校长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宣布开除奥斯卡莫勒的时候。
“昨天收到利兹警方的通知，高中部三年级的奥斯卡莫勒因为卷入非法贩卖药物事件而被拘留。奥斯卡莫勒从今天将被开除校籍。对此，我作为圣西门学院的校长，对本校的学生中发生如此严重违反校纪和法规的事件深感遗憾而自责。今后我会加强学院的管理，任何违背纪律玷污圣西门学院之人，都将给予严厉处分。”
校长宣布完，餐厅里一片哗然。校长身后，差不多一周未见的阿莱克斯和利兹警方派来的人在说着什么。等他们都离开后，阿莱克斯才迈着有点疲倦的脚步向等在那里的爱德加他们走来。
他那本来就有点凌乱的头发显得更乱了，人也瘦了不少，眼神中似乎多了些类似痛楚的东西。总觉得只不过几天不见，他变了很多。
看着爱德加询问的眼神，阿莱克斯笑了笑摸摸对方的脑袋，开始简略地讲述利兹发生的事情。
奥斯卡从以前开始就参与贩卖非法药物，他有时住在位于利兹和圣西门中间的镇上，在利兹有一个固定的据点。虽然他写的文章小有名气蛊惑了一批人，但他真正用来操控人的武器其实是药物，所以那些为他做事的人才不会出卖他。奥斯卡不仅在圣西门胡作非为，利兹最近发生的一些骚乱事件里也有他的份，所以这次能抓到他警方也很高兴。
那个印刷工人在圣西门的时候偷偷帮奥斯卡印过传单，被解雇后住在奥斯卡安排的地方继续帮他做地下印刷工作。克里斯他们后来找到了他的落脚处，并在里面发现了一些药物的痕迹，阿莱克斯则从茶会的卡特那里得知了奥斯卡最近的行程。最后在他们两人见面的地下印刷所抓了个人赃俱全。
连日来压在爱德加他们头上的阴云终于驱散了，连并非当事人的威廉都觉得一阵脱力，大大松了口气。阿莱克斯虽然讲得简短轻松，但整个事件也可以小小媲美下流行的侦探小说，孩子们自然个个听的激动无比，对克里斯、阿莱克斯他们更是充满了仰慕崇拜之情。
爱德加黑黑的眼睛里似乎闪烁着什么，阿莱克斯也像是猜透了他的心事一样地说：
“你父亲下午应该会来看你。我想邀请你们去别墅过周末，玛丽娅姑姑也会在，如果你的朋友们想去也欢迎一起前往。”
“我是想去啦，但像我们这种中学部的平民要拿到出行许可太难了。”史蒂夫皱着雀斑脸失落地说。
不知不觉第一堂课就快开始了，餐厅里的人也基本都散光了，阿莱克斯的目光一直在寻找着什么，但他自己也知道那个身影从一开始就没有出现过。
“乔伊好像病了，周一开始就没再参加过晨祷。虽然会像往常一样去上课，但晕倒了几次。私下里完全不见任何人。”
阿莱克斯点点头，他并不祈求乔伊能原谅他。发生了那样的事，他们之间长年以来的友情终于走到了尽头。但失去乔伊的痛不会随着时间消散，反而像埋在地下慢慢发酵的酒一样一天比一天变得更强烈。
曾几何时那个正直、一丝不苟的清秀少年，已经成了自己前进的方向……在黑暗中苦苦挣扎和沉浮的自己，只要看着乔伊，就能像个普通人一样走下去。但成长中，阿莱克斯体内的野兽却也不断地长大膨胀，越来越难以控制。为此，他不得不在别人身上发泄欲望，因为他知道自己真正渴望的是乔伊和他的血肉。所有这些人中，只有乔伊是他的神，也是他母亲的替身。
其实这样也好，早点让他远离自己，否则总有一天会亲手杀了他。
不过英国史的课上，乔伊昏倒时，阿莱克斯还是第一时间冲了过去。抱他去医务室后，布雷医生说乔伊身上没有烧，屡次昏倒可能是别的原因造成的，如果一直这样下去，最好送去利兹的医院治疗。
乔伊很快就醒了，看到阿莱克斯的时候，起初没什么反应，但突然像是记忆之门被打开一样，他睁大眼睛，里面尽是恐惧之色。
看着双手颤抖抱着肩，别过头将脸埋进散乱的茶发里不再看他的乔伊，阿莱克斯尝到了“失去”的实感。而一边的布雷医生察觉到两人间散发的诡异气氛，一向和善宽容的脸上也露出了猜疑的神情。
“乔伊，我邀请了爱德加和他父亲去别墅，玛丽娅姑姑也会在。我有些事情想跟你说，是关于我8岁时发生的事。出发前我会去找你。”
克里斯中午就到了，爱德加陪他在校园里转了转后，便按约定在宿舍区门口等阿莱克斯和乔伊。
不久，半开的铁栅栏门发出声音，乔伊穿着御寒的大衣跟在阿莱克斯身后出现在爱德加他们面前。克里斯只在爱德加入学那天见过乔伊一次。但和那时候意气风发的灵动样子相比，现在的乔伊明显憔悴瘦削了很多。
上周日晚上带着失魂落魄的阿莱克斯去戴维德家，戴维德一边惊诧少年和维克多神似的相貌，一边让露西收拾出平时不用的小客房给他暂住。其实布鲁奈尔家就在利兹市镇，但他完全没有回家的意思，其中的原因，他不说克里斯也自然不会多问。
第二天，阿莱克斯脸上那种游移不定的惶恐神色已经淡了很多，交换好情报，三人组很有效率地开始调查奥斯卡的事。几天下来，戴维德越来越赏识这个名叫阿莱克斯的少年，甚至提议他毕业后来当自己的助手，直到克里斯告诉他阿莱克斯就是那个利兹最大的羊毛商的独子后才作罢。
不过，有一件事让戴维德相当介意，就是警察赶到奥斯卡和那个印刷工人的见面地点前，克里斯他们不小心暴露了行踪，而被地下印刷所的人包围起来。在撂倒攻击过来的第一个人后，戴维德分明从阿莱克斯眼中看到了令他不寒而栗的嗜血与暴虐。
派马车送阿莱克斯回圣西门后，戴维德找到正在闭目休息的克里斯。
“至今我还会想起维克多当年跟我说过的一句话。”
“什么话？”克里斯睁开眼睛问道。
“我是一个亵神者。而每一个亵神者都是天生的罪犯。”
克里斯内心震动的同时，不由自主地苦笑了起来。
“我不明白……”
“你觉不觉得阿莱克斯那孩子和维克多很相像？”
“确实长得很像。”
“连性格上都微妙地有点相似。维克多是个对危险气息嗅觉很灵敏的人。他说唯有在危险和极限状态中，身上流的亵神的血才能得到解放。你知道吗？维克多曾经参加过新大陆的内战，不过这是他离开兰伯斯之后的事了。”
克里斯对维克多和西尔维娅私奔后的事一无所知，虽然当时并不是没有传闻，但他都选择忽略和无视了。
“他和你的前妻西尔维娅当时在那里旅行，结果因为战争而滞留。维克多选择加入当时处于下风的北方军队，在短短的半年里军衔从中士升到了少校。后来受了点伤才回到英国。”
“他果然是天生的领导者……”
“我知道维克多是你的心结之一，而且他说的话很多时候都模棱两可，所以我一直没有跟你说过。其实他自杀前的几个月，我在曼切斯特偶然遇到过他。那时他精神已经相当恍惚，人也瘦得脱形。我跟他在咖啡馆里坐了一会儿。我问他为什么要用那么极端的方式背叛自己最好的朋友。他说西尔维娅当时爱上了他，打算和你离婚，但他觉得做坏事的人就应该以卑鄙的面目示人，让人唾弃和不齿，所以他带着她私奔了。之后他说了一些意义不明的话我已经记不清了，走之前他突然问我是否信神。我说当然。他便说他也信神，但他的神名叫克里斯兰格雷。他还说人其实无法离开自己的神活下去。”
“……”
“克里斯你还好吗？”
看着友人深陷在阴影处的脸，戴维德开始有点后悔提维克多的事。自己偶然在他生命消逝前见过他，因此多了份恻隐之情。维克多年轻时代太过光华照人，就算陨落是他性格和命运的必然，戴维德还是无法看轻他。
“我没事。”
“他应该一直很后悔当初背叛你，但又不敢祈求你的原谅。如果你们那时候能有机会见面坐下来谈谈就好了。”
过了很久，克里斯才终于开口。些微有些颤抖的声音泄露出了他此刻的脆弱。
“我从来没有恨过维克多……正相反，我爱他。有时候，我甚至分不清自己是更爱西尔维娅一些还是更爱维克多一些。少年时代有些感情是容易混淆不清的，我和维克多也许是走得太近了，才会那么不分彼此。知道维克多带着西尔维娅私奔的那天早上，我骑着马在外面走了整整一天，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一直在想他怎么可以那么对我……满腹的委屈和被抛弃后的孤独和绝望，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很可笑吧……也许，真能像你说的那样见上一面就好了。只可惜已经天人永隔，再也听不到彼此的声音了。”
在这个有点幽暗的室内，戴维德不知不觉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眼前的克里斯是十多年前和维克多形影不离的少年，而并非已为人父、气质成熟的兰格雷家族的经营者。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失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