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爱(姐弟)》聂小宝

16、Chapter09.【一别经年】

　　七年后。
　　季辰风坐在车内，看着J城陌生的景象，心下有些黯然。
　　“相信各位听众朋友都还记得我们日前曝光的关于Z小学校长学术腐败的事件，经过一个星期以来的暗访调查，今天我们的记者又有了新的跟踪报道，可以证实该校长不仅收受贿赂，更私下猥亵过数名儿童，目前孩子们的家长已经联名起诉该校长。
　　“对于这次事件，让我们听听著名的麻辣主播言之是怎么点评的——”
　　“我只能说，如此品行败坏的人渣，根本不配从事教育事业！希望教育部门在今后擦亮眼睛选拔人才而不是豺狼！”
　　驾驶的司机关掉收音机，笑着问后坐的人：“少爷，这是J城最火的电台节目，女主播很少有像她这样直率，犀利的，有意思吧。”
　　“林哲，你什么时候喜欢上这种幼稚的节目。我让你先来J城可不是为了来听节目。让你找的人，找到没？”
　　“我可不觉得幼稚，你多听听就会发现很有意思。”两人显然不是普通的雇佣关系。
　　“我问你人找到没？”
　　“没有。”这次他回的简短，跟了他七年，这点眼色林哲还是有。
　　车外行人如影般往后退，车内的人紧盯路过的人，生怕会错过每一次的相遇。
　　有人说，当你寻寻觅觅不得时，她或者他会在不知觉中与你擦肩而过。季辰风花了重金在国内找吱吱，找了三年，‘季吱吱’这个人凭空消失了，没一点音迅。会不会回到J城？回到他们小时候的地方？
　　“去小荷路。”季辰风命令。
　　“媒体正等着你开新闻发布会。”
　　“他们是老板还是我是老板？”季辰风不悦。
　　“媒体这方面很重要。”林哲语重心长道：“你几个表哥，表姐他们可都看着你。国内的业绩提不起来，怎么向老爷子交待。”
　　林哲口中的老爷子指的是季辰风的外公梁儒成。他爷爷是梁家的管家，自小他便生活在梁家，五年前他毕业后就被安排在季辰风身边。两人表面上是主仆，但林哲对季辰风是直言不讳。他像是季辰风的镜子，时时提醒季辰风他什么地方不对。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去小荷路。”季辰风没一丝责怪，他需要这样的人在身边。
　　林哲收住话，从小爷爷就教育他，梁家是他们的大恩人，他们祖祖辈辈都要效忠于梁家。刚开始他觉得很可笑，并不把季辰风放在眼里，表面上他按照梁儒成的意思成了季辰风的贴身管家。暗地里他玩着股票，他要让爷爷看看他们林家不是仆人的命。然而一次全球金融危机，股票大跌欠了一屁股债，他不敢告诉爷爷。被高利贷追的满街跑，这时季辰风向不计前嫌伸出援手求了他一命。他们开始并肩作战。事后他才知道，季辰风在金融危机前抛售了手上的股票，却没向梁儒成拿一分一毫，从那时起林哲就发誓要跟随他。
　　他跟了他七年，他还是不了解这个‘老板’明明比自己小上几岁，却老成的看不到一点情绪。他说自有安排，那就是自有安排。
　　林哲打转方向盘向‘小荷路’方向驶去。小荷路是别墅群，当年季辰风住的就是这一块，树林中那一幢幢冒出一角的白色别墅显得格外耀眼。他让林哲开车到以前住的屋子，这里已重新建起一幢房，住上了新的人家。
　　车停在路边，他摇下车门玻璃，往事一幕幕浮现在眼前。
　　“小风，你浇水别弄到我身上。”
　　“小风，去给我拿个苹果。”
　　“小风，割草机被你弄破掉啦。”
　　“小风……”
　　他猛然回头，车窗外闪现吱吱的身影，他下车寻找，前方只有一辆车远去。
　　“吱吱！吱吱……”他大声呼喊，空荡的山林传来隐约的回音，惊起一片鸟鸣。
　　“少爷。”林哲第一次见季辰风如此激动。
　　“回去了。”他说，“不管花多少钱也要买下这幢房子。”他又恢复到平时的表情，看不到任何情绪。
　　“嗯。”林哲应下，踩下油门车极速行驶，超过了前面的车与它擦身而过。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另一辆车上，握着方向盘的男人问。
　　“我刚刚好像听到小风叫我。”
　　“想多了吧，刚刚没有人在。”
　　“你说，他会不会回来了？”
　　“这么多年，要回来早回来了，别想太多。”
　　车上的人却心不在焉，今天是父母的死忌。五年前她考到了J城的大学，每年她都会来曾经住过的地方缅怀死去的父母。
　　什么时候她能跟他一起来？

　　林哲带着季辰风来到了酒店，各大媒体已等候多时，时间刚刚好不早也不晚。季辰风在踏进酒会的这一刻改变了主意，让林哲代他出面主持发布会，自己则去换了一套便装混入人群旁听，打算私低下摸清梁氏的现今状况。
　　这个决定让林哲很为难，但又拿他没一点办法，他硬着头皮代替季辰风上台。
　　林哲是季辰风的左膀右臂，危机公关做的相当好，上台三言两语略过了季辰风，话题转向他们下半年在国内的投资方向。
　　季辰风见事态稳定，他悄悄退场。路经酒店外的走廊时，只见前面有一对男女纠缠。
　　“言之，我知道你是爱着我的，要不然你也不会在节目上念我的来信。”男人一脸的猥琐，色眯眯地紧盯女人看。
　　言之？
　　好熟悉的名字。
　　季辰风停下脚步想看个究竟，从背影看女人身材玲珑有致，一头披肩长发，温婉知性的模样。
　　“王先生，每个听众的来信，我都会看。”
　　这个男人见告白未果，他忽地扑上前抓住她的胳膊，突来的动作让言之始料不及，她猛的抽离，‘滋啦’一声，她上衣肩袖处开了线，露出雪白的肩头。
　　这男人似有霸王硬上弓的苗头，季辰风正想上前阻止，包厢门打开，有人抢先了一步。
　　他一脚踢开她身边的男人，脱下西服披在言在身上：“没事吧？”
　　“没事。”言之摇摇头，瞟了眼被踢倒的男人：“别难为他。”
　　“得给他一点教训。”
　　女人见身边的男子不肯息事宁人，转移话题问：“合同签好了？”
　　“好了。”
　　“回去吧，我累了。”她靠在他身上。
　　两人与季辰风擦肩而过时，季辰风闻到股淡淡的茉莉香气，很熟悉的味道，他回头想要看清女人的长相，西服遮住她半张脸，露出直挺的鼻梁和小巧精致的唇。
　　季辰风想到了吱吱，不知她现在是什么样？他脚步放慢，保安快速赶到拖走了刚刚闹事的男人。
　　就在他摔倒的地方，季辰风发现落下了一条手链，他回想好似是刚刚那个叫言之的。手链做工粗糙，一颗颗亚克力水晶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失了光彩，连着水晶的红绳已洗的发白。看得出戴了许多年都不曾摘下，应该对她是很重要的东西。他鬼使神差的拿着手链，追了上去。
　　“你的手链……”离电梯还有三米时他喊道。
　　只是还是晚了一步，电梯门关上了一半，里面的人未听到他的喊声。
　　季辰风站在电梯口觉得好笑，自己这是怎么了？竟会在意起一个陌生人，他准备扔掉手链，手伸到拉圾筒口又收了回来，还是先替她保留着吧。

　　第二天媒体大幅宣传，梁氏总裁因身体不适未能参加发布会，大版篇幅下大肆宣传梁氏在国内的投资，都是溢美之词没有一条负面新闻。
　　林哲公关能力真不错，季辰风扔下报纸，喝了口咖啡，打通林哲的电话：“把梁氏J城分公司高中层的全部资料发到我邮箱。”
　　季辰风在酒店里开始工作，这是一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是，少爷。”林哲在电话那头应下。
　　“对了，少爷你昨天让我买下的房子，买家不止我们一个。”他想起这件事。
　　“花多少钱也要买下。”
　　“高于市价的十倍也行？”林哲请示。
　　“我说过，花多少钱也要买下。”
　　“是，不过……”林哲话只说一半。
　　“不过什么？”
　　“你知道在国内，并不是有钱就行的通。”
　　“林哲你什么时候这么无能，一套房子都搞不定。”季辰风没多想，只当这林哲又在闹脾气，以高出市价十倍的价格买一幢房子太不值。

　　季辰风用了三天的时间看完了公司中高层上百人的全部资料，第四天，他独自去公司来了一出‘微服私访’，一身休闲装扮，像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面试的来这边。”季辰风刚进门，就见大厅前有工作人员正在招待，“请大家上三楼，第二间房。”
　　他跟着四五个人一同上了三楼，外厅有十几人坐等面试官叫到号码。
　　“梁氏是跨国大公司，真希望有幸可以被录用。”一个女生充满了向往。
　　“我学姐说，面试也有潜规则，听说还有人被逼的自杀了。”另一个女学生忧心忡忡。
　　“不可能吧？有这么严重……”
　　面试外厅，大家七嘴八舌聊起了八卦。

　　不久，面试的房间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你什么意思？我再穷也不会为了得到这份工作出卖身体。”
　　“请你给我出去！”屋内的人暴跳如雷。
　　“我要向全世界告发你的恶行，你等着。”面试的女人出来碰口大骂。
　　季辰风沉默着看她离开，唇边浮起一丝冷笑。今天的面试官是张士林，看来真如资料里所说，他仗着与前任总裁，也就是季辰风的表哥梁文宣的关系，在公司里为所欲为。许多女员工对他敢怒不敢言，这种蛀虫一定要除去，至于怎样除去，季辰风在心里思量。
　　接下来的时间，他又走了几个部门，了解了公司底层的现状，回到酒店便与林哲商量如何整顿公司。
　　如果能借刀杀人倒是不错，季辰风想到了今天面试闹场的女人，只是这媒体从哪一块先下手？报纸，明显有人撑腰，网络，雷声大雨点小。
　　季辰风为这事犯难，林哲出主意，可以让闹场的女人去找‘言之’，她向来不畏强权。
　　“言之？”季辰风这才想起她的节目，还有她落下的手链。
　　如果是她，这‘刀’借的可谓不动声色。
　　季辰风把这事交给林哲处理，交待他做的要不露痕迹。
　　林哲当然知道他的意思，这件事与他无关，他不想与梁文宣作对，只是顺势而已。根据季辰风提供的线索，林哲调来闹事女人的资料。两人相谈一拍即和，林哲把收集来的证据转交给这个女人，她去‘言之’的节目举报。

　　季辰风在公司处理完一堆事务，有些疲惫地用手掌撑著额头，闭上眼睛的时候，脑海里突然浮现在酒店里见到言之的那半张脸，那轮廓莫名的熟悉。季辰风突然想去了解一下这个‘言之’。他注册了个微博查找‘言之’，第一页就跳出个加V认证的。他点开看，头像是一朵向日葵，个人介绍：XX电台主播言之，有事请私信或者邮箱，微博数为二，看来很少用。
　　他再往下翻，仅有的两条微博第一条是：我开微博了，大家有事私信或者邮箱。
　　第二条是前几天发的：随身戴的手链丢了，它跟了我很多年，对我非常重要，若有人拣到请联系我。下面附了张手链的照片。
　　手链？季辰风找到放在外衣口袋里的手链跟照片上的一模一样，还真是她。该不该还给她？季辰风有些犹豫，他把手链扔到一边，接着往下翻看网友给她的留言，有些是骂她，有些是安慰她，奇怪的是她每一条都回复。生怕，生怕会漏掉每一次机会。看来这手链对她真的很重要。
　　季辰风打算做个好人，他发了封邮件给言之，内容很简单：我拣到了你的手链，快递给你，请留个地址电话。
　　五分钟不到，季辰风收到邮件：你在哪拣到的？
　　看来她是有戒心，公众人物的信息暴露出去可不是什么好事。
　　季辰风耐心的把捡到手链的过程写下，他怕她还是不相信，干脆拿手机拍了张手链的照片一并发了过去。真是见鬼了，今天自己也太有耐心了。
　　一分钟后她回了邮件，发来了地址电话，并约季辰风现在出来或者她自己去拿。
　　看来真的很心急，一天都等不了。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出去，季辰风想想都觉得好笑。趁现在还早，他叫来酒店的客服，让他们寄了快递。
　　晚上，季辰风收到了言之的回邮：手链收到，想当面谢谢你。
　　他没有兴趣和陌生人打交道，只淡淡的回了四个字：不用客气。
　　言之却有些过意不去，又回了邮件过来：如果您在J城有什么事，可以打电话找我帮忙。
　　季辰风对着屏幕笑，你已经帮了我很大一个忙。

　　几天后言之的节目果然报道了张士林的恶行，有凭有据让人信服。
　　曾被张士林性骚扰的女性倒戈，一一匿名在留言板上留言控诉他的恶行。留言在各大论坛上转贴，网友愤恨的开始人肉，媒体出奇的一致把矛头指向梁氏，局面越发失控，一些人来到梁氏楼下围攻张士林。
　　张士林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季辰风见时机成熟，就此招开新闻发布会宣布罢免张士林的职务，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张士林直接影响到公司的形象导致股票有所下跌，国内的股东没任何异议。季辰风顺便把前任的毒瘤一并割掉，成功洗牌接收梁氏，打了很漂亮的第一仗。
　　酒店内季辰风正与林哲庆功。
　　“林哲做的不错。”季辰风举起酒杯称赞他。
　　“还是少爷有远见，吩咐我买通媒体，这才让那些股东们无话可说。”
　　季辰风垂眼喝了口红酒：“说到感谢，我们应该感谢这个叫言之的‘东风’。”季辰风想到这个不畏强权的女人，嘴角轻轻上扬。
　　“她很有意思吧。”林哲扑捉到他脸上的变化。
　　“有点意思。”
　　“你说我这样留过学的青年才俊，追求她会不会成功？”
　　季辰风差点被红酒呛到，他清了下嗓子说：“林哲你都三十了，该定下心来别让你爷爷担心。”林哲换女朋友的频率是以天来计算。
　　“她长的很漂亮。”
　　“你见过？”
　　“没有。”
　　季辰风回想，那天的擦肩而过，她只露出了嘴巴和鼻子，眼晴被头发遮住了。
　　“谁知道那双眼长什么样？”季辰风突然想到吱吱那双水汪汪的大眼，他摇摇头，笑容有些苦涩。
　　“我觉得一定不差。不过……”林哲眉头紧锁：“少爷，很奇怪我去查她过往的资料，只能得知她是哪个学校什么专毕业的，其它的什么也查不到。”
　　“我有她的电话住址，你要不要？”季辰风卖了林哲一个人情。
　　“要，给我，给我。”林哲急的像个猴子，上串下跳的。
　　季辰风翻出邮件转发给了林哲，在林哲的追问下，他道出了始末。林哲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他决定冒充季辰风约她出来吃饭。

　　几天后季辰风忘了这事，林哲又开始在他跟前提起这个‘言之’，称赞她的美貌时还不忘带上她的人品与休养，最后用一句话总结，这个‘言之’就是他心中的女神。
　　“是吗，那恭喜你。”
　　“可是她拒绝了我，看来我们只能做普通朋友。”林哲很无奈。
　　“拒绝了你可以再追。”
　　“你是没见到她本人，没希望了。”
　　季辰风暗笑，爱情如果用‘希望’这个字来形容，这就不叫爱情。想要的，想得到的，无论前方如何的荆棘横生拼了命也不会放弃。
　　林哲没与‘言之’成为情侣倒是成了朋友，再加上他们公司离电台很近，会时不时约出来喝茶。几次林哲想拉着季辰风一去起，季辰风都是冷冷回应没兴趣。
　　“少爷，你都二十三了还没交过女朋友，是不是那个？”林哲大胆的猜测，自从来到国内他的胆子越来越大了。
　　“我喜欢女人。”季辰风想到了吱吱，他停下手中的文件，没有情绪的脸上笼上一层悲伤。为什么找不到她，她就这样的凭空消失了？他拼命的工作就是让自己没时间去多想，想念一开始就如同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他无心工作，交待了几句，决定出去走走。
　　梁氏大楼位于商业繁华地带，公司楼下就有一家咖啡厅，环境装修都不错。季辰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点了杯咖啡。
　　落地窗外，行人疾步，各色的表情一一展现，季辰风饶有兴趣地观看路人。
　　“先生，我能不能坐在这。”一个漂亮的年轻女人过来搭腔。
　　季辰风抿了口咖啡，依旧看着窗外当没听见。从十七岁开始，他经常遇到这种事，这时他会选择沉默。
　　“先生……”女人不死心，她伸手在季辰风眼前晃晃，修长的手指遮住了季辰风的视线，模糊中，他似乎看到吱吱在他眼前溜过。他猛地起身推倒挡住她的女人。
　　“让开！”
　　他追了出去大喊她的名字，路人回首惊愕的看着他，陌生的面孔找不到她的影子。他向前跑着寻找，搭上了一人的肩头，不是，又是一人，不是……路人像一条条小鱼游过，他站在其中，无尽的海水让他无法呼吸，他蒙住脸感到异常沮丧，这世间的事并不是有钱就能解决，刚刚的也许只是自己的幻觉，或许她已不在了，只留他一个人还孤零零的活在这世上。
　　季辰风失魂落魄地走在大街上，川息不息的车流与他擦身而过，五岁时他觉得马路是吃人的野兽，她握住他的手，世界就像童话变的丰富多彩。如今，车还是车，路依旧是路，没有童话也没有了色彩，是它本来的面目。
　　可惜的是，世界就在眼前，他却总找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