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旧情人》顾时戈

3、ОО三

　　秦桑摔在地上的重击声让陆恒则清醒了过来，他跨步冲了过去，只见她狼狈地躺在地面，干枯的右腿挂在床前的架子上，微微晃动。

　　陆恒则定在了那里，他的右手随着秦桑落下的眼泪，紧紧地握了起来。

　　房间里安静地近乎诡异，好一会儿才听到陆恒则叹了一口气，他迈动步子，蹲在了秦桑身边，准备将她抱回床上。

　　可是当他的手接触到秦桑的时候，那形容枯槁的女子却突然开始尖叫，破败的嗓子里传出沙哑的声音，并不刺耳，只是难听罢了。

　　陆恒则皱眉，看着她伸出手，扣在地板上，然后一点点地爬动，那蓝色的病服一点点勾勒出她瘦削的身体，这样看过去，竟可以明显地看出脊椎骨的形状。

　　他愣在了原地，伸出的手也没有收回，但与秦桑的距离随着她向前爬的动作越来越远。

　　“陆恒则你干什么？”门被打开，突然闯进来的人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姐……姐……”秦桑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回过头，朝着空中喊着。

　　秦璐快速跑了过来，一把推开了陆恒则，将蜷在地上的秦桑搂进了怀里，“桑桑，姐在这……”
　　“桑桑，不要怕，有姐在。”

　　“姐……”秦桑似是反应过来，双手攀住秦璐的手臂，朝着秦璐的怀中缩了过去。

　　“陆恒则……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她这个样子，你还舍得打她？你究竟要把她害成什么样子你才甘心？”秦璐感受到自己妹妹的身体正在颤抖，情绪也不受控制地朝着陆恒则喊了起来。

　　被推倒一侧的男子因为秦璐的咄咄逼人，脸上有着恼羞成怒的尴尬，他看着满心信赖偎在秦璐怀里的女人，脸上的阴寒再度降临，“我打她又怎么？你管得着？”

　　“你……你真让人恶心！”秦璐听到她的话怒不可遏，紧紧地抱住自己的妹妹。

　　“陆恒则，兔子被逼急了也会跳墙的，现在桑桑这个样子，大伯也不在了，你这样死拉着桑桑有什么意思，信不信我把你殴打妻子的行为报道出去，看你们恒耀怎么收场？”

　　“你……”陆恒则听到秦璐的话脸上闪过一丝讪然，但立刻挂上了讥讽的笑容，“我死拉着她？秦璐，你难道不知道我是来找她签离婚协议的？”

　　“虽然分局两年可以自动离婚，不过她既然醒了，当然就不用拖那么久了。”他顿了顿再次补充：“更何况她现在这个样子……啧啧，谁还相信她是秦家的大小姐？”

　　秦璐感觉到怀里的身体挣扎起来，她出声安慰：“桑桑不要怕。”

　　“离婚……离婚协议……签了，让他走。”秦桑挣扎着将压在身下的纸扯了出来。

　　秦璐看着她脸上的决绝自然懂得她的意思，从自己包里拿出了笔，草草看了一次文件。
　　“桑桑看不见，我代替她签可以吧！”

　　“她瞎了？”陆恒则震惊，脑中也终于捕捉到刚刚一直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姐……我自己签。”秦桑在伸出手，乱舞了几下，终于抓住了秦璐的手。

　　一侧的秦璐叹了一口气，捏住秦桑的手，引导着她握起笔停在了该签字的地方。

　　秦桑的手仍在颤抖，划出的痕迹也是歪歪斜斜的，在秦璐的帮助下终于是写好了名字。
　　“姐，他签了吗？”

　　秦璐看到秦桑两个字旁边陆恒则霸道的签名，便回答：“他签了。”

　　秦桑得到答案后笑了，这是她醒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她笑得毫无遮掩，即使是无神的双眼也闪过了兴奋的光。

　　“秦桑，你很高兴吗？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有男人要你吗？还有哪个男人会捡别人穿过的破鞋？”

　　“鼎盛公司的杨小姐听到你这句话会怎么想呢？”秦璐轻蔑地看了一眼陆恒则，又回头对着秦桑道：“桑桑，不要听他胡说，陆先生，听说恒耀现在要和鼎盛联合，你不是对外宣称早就恢复单身了吗？”

　　“袁谨告诉你的倒是不少，不过，秦璐，我奉劝你，少管闲事。”

　　“陆先生只要答应再不来打扰桑桑，秦璐自然守口如瓶。”

　　陆恒则瞥了一眼秦璐，再看到她怀里的秦桑，暗地里咬牙切齿了几回，最终只能忍气吞声地接过了秦璐递过来的离婚协议。

　　看着页尾秦桑歪歪扭扭的签名，终于是失去她了，从今以后，她再不是他陆某人的妻子了。

　　那么长时间的纠缠，最终他还是不属于他。

　　他曾经用尽手段，却还是走不到她心里。

　　陆恒则正准备转身走出去，有人却先他一步走了进来。

　　他迈出的脚步停住了，整个人也愣在了那里，他看着走进来的那个男人缓缓地从秦璐怀里接过秦桑，再把她抱起来放到了床上。

　　动作一如当年的仔细与温柔。

　　“原来如此，”他忍不住心中的嫉妒与不甘，冷笑道：“她现在这个样子，你也要？”

　　“陆恒则，你滚。”
　　秦璐打断了他的话，站起身来，手指着门的方向，“你不走，我立刻打电话给袁谨，让他替我约鼎盛的董事长。”

　　陆恒则看着秦璐从包里拿出手机，怒意翻滚但还是忌惮地转过身，快速地走了出去，临出门那一瞬，他似乎忍不住般回头，却看到了房里那个男人回视自己时一脸的嘲讽。

　　陆恒则捏紧了手里的文件，这几页纸明明只添了一个名字，却重了千斤。

　　***

　　“桑桑，你不要管他。”待陆恒则走后，秦璐立刻安慰着自己的妹妹。

　　“鼎盛是……怎么回事？”秦桑低语着问道。

　　“陆家现在需要资金，杨家需要门当户对的女婿。”秦璐听到秦桑的问话后松了一口气，看来她并没有注意到陆恒则的最后一句话。至于杨家，就算自己不说，日后也是瞒不住的。
　　“前面和杨熙宁订婚的是赵佑，婚礼上有个女人抱着孩子出现，说是赵佑的孩子。”

　　“杨家当然丢不下这个脸，后来过了几天就传出鼎盛要和恒耀合作的消息，而陆恒则也和杨熙宁出双入对了。”

　　“杨，知不知道他……”

　　“桑桑，你放心，杨熙宁并不是个善人，据说那天在婚礼上捣乱的女人已经被毁了容。”

　　听到这句话，秦桑一颤，脸上也随即变得苍白，她低下了头，并不想再继续了。

　　“腰上应该会有淤血，你今天好好休息，复健明天再做。”隋意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带来的东西，打开门利落地离开。

　　“姐，你也……，我想睡一会儿。”

　　秦璐叹了一口气，小声地应了，替她盖好被子，看着她闭上眼睛才走了出去。

　　***
　　“你为什么不帮她？”秦璐离开医院以后开着车追上了早她一步离开的隋意，她看着正悠闲散步的男人，心中的怒意渐渐冒头。

　　“我为什么要？”隋意的脸上依旧严肃，没有泄露分毫。

　　“你明明就在门外。”

　　秦璐根本摸不透面前的整个男人，她来的时候就看见站在窗口前的他，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明明看见陆恒则进了病房，看见他威胁秦桑，看见秦桑摔下去，却不肯进去帮她。

　　她看着他就那样站在那里，一脸的漠然，就像在看并不认识的人一样。

　　可是如果真的漠然，他又为什么坚持照顾了秦桑半年，而且这每一天都把秦桑当成珍宝一样对待。

　　“如果陆恒则真的动手打她，如果我没来，你也不会进去吗？”秦璐的眼圈开始泛红，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桑桑受了多少委屈。

　　如果今天她没有来医院，秦桑是不是又要再一次被陆恒则虐待？

　　“秦璐，你忘记了，我会来这里，只是来还债，还完这笔债，我希望和能和秦家的人再无任何牵扯了。”

　　大伯死了，他和自己只是点头之交，那么不想牵扯的人只剩一个了。
　　“你恨她？你还恨她？”

　　隋意脸上闪过一丝僵硬，随即又恢复常态，“抱歉，你想多了，恨也是需要感情的。”

　　“为什么，池衍，你不能这样对桑桑，她那么爱你……”

　　“是吗？”隋意，也是池衍，就那样冷漠地看着她，通过那相似的轮廓仿佛看见了另一个人，慢慢地，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爱我，所以嫁给陆恒则，爱我，所以让学校开除我，也是因为爱我，所以将我母亲活活逼死？”

　　“秦璐，这辈子，最没资格说爱的就是她。”

　　“池衍……不，不是那样的……”

　　“在这里，没有池衍。”

　　“隋意，你不明白，当年……当年她嫁给陆恒泽是有原因的。”

　　“无所谓了，我相信我看到的，秦小姐，我只希望，等到她能看见的时候，你和袁先生能遵守你们的诺言，放过我。”

　　“你知不知道，你是她的命，没有你，她会死掉的。”

　　池衍淡淡地勾起唇线，但是笑意却丝毫没达眸底。

　　“当年的秦桑也是池衍的命，所以池衍已经死了，不是吗？”

　　秦璐看着他决绝的背影，伏在方向盘上，拿出手机拨了袁谨的号码，“阿谨，为什么，为什么桑桑要受这么多苦？我们让池衍回来，是不是做错了？”

　　电话那边的袁谨听到妻子的哭声方寸大乱，只能匆忙地安慰着，拿起外套就冲出了办公室。